第三百八十九章:奪糧

第三百八十九章:奪糧

石勒抬頭望向城牆上的李峻,並未再說話。

片刻后,他冷笑地撥轉馬頭退了回去,攻城的羯胡軍也隨之漸漸地遠離城關,返回到駐地中。

「杜麟,速命人通知段秀,讓他即刻率領兵馬離開襄國境,進入汲郡與李瑰匯合,一起退到河內郡。」

李峻望了望退走的羯胡軍,繼續吩咐道:「命李瑰協助趙固吃掉劉雨夜的兵馬,所有人都退守到河東郡,石勒應該在退兵,他想要回援襄國城了。」

杜麟聞言,立刻對身邊的十幾名影衛做出了安排,繼而又望著李峻,問道:「大將軍,騫文那邊怎麼辦?讓他也趕往河東郡嗎?」

李峻略做思忖,搖頭道:「不需要,如果石勒的軍需果然在洛陽城,就讓騫文破城后燒了那些軍糧,進入弘農郡固守,與李瑰他們形成犄角之勢協防。」

「另外,告訴王瑚和張景,如果石虎退兵,讓他們不要追得太急。」

李峻拍了一下身側的青銅炮,繼續道:「命王瑚和張景慢慢地追入司州,同時也要靠向騫文部,免得騫文被退走的石虎圍住。」

繼而,李峻又轉頭對一名近衛吩咐道:「通知穆君逸和杜弘到東鳳凰城議事,讓傅倫也一起過去。」

說罷,李峻叮囑了一下守關之人,轉身走下關牆,縱馬朝東鳳凰城奔去。

★★★

司州,洛陽城。

刁膺被石勒派到洛陽城守軍需,除了一聲苦嘆外,他無法說出任何的抱怨之言。

刁膺原為石勒的軍謀,任右長史一職。

在一次兵困時,刁膺曾建議石勒假意出降晉天子司馬睿,先行穩住晉軍,然後再以晉軍的名義掃平河朔之地,並掌控大河以北來圖謀霸業。

然而,石勒不等刁膺的話說完,僅是聽到出降一詞便愀然不樂。

「將軍攻陷帝都,囚執天子,殺害王侯,妻掠妃主,擢將軍之發,不足以數將軍之罪,奈何復還相臣奉乎!」

當時,作為尋常謀士的張賓厲聲駁斥了刁膺的話,並提出建議道:「鄴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陽,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勢,宜北徙據之,伐叛懷服,河朔既定,莫有處將軍之右者。」

其實,張賓的獻策與刁膺的計謀大致相同,刁膺只是希望能暫時穩住晉朝庭,假借天子詔的名義來掌控大河以北的諸州,如此也能減少漢人的抵抗力量。

然而,石勒在首肯張賓之策的同時,卻是大聲怒斥了刁膺的怯懦,並將刁膺降為裨將,遷張賓為右長史,加中壘將軍,號曰「右侯」。

對此,刁膺雖然心有不服,卻也是無話可說,並就此喪失了軍謀議事的資格。

是不是自己真有大錯呢?

刁膺覺得並非如此。

那趙王石勒真是一個黑白不明,心胸狹隘的人嗎?

刁膺覺得也不是這樣。

問題的關鍵不在於誰對誰錯,而是趙王石勒要藉此用一升一降的方式對部眾們進行敲打,而自己只是恰好撞到了刀口上而已。

軍心的不穩,必然會產生戰與降兩種心態。

張賓的駁斥中,明示了勸降一說皆是賣主求榮之人,正好說中了石勒的憂心,故此才有借題發揮,也有了怒斥與罷官一事,以此來敲打軍中的投降派。

然而,刁膺身為幕僚之首,自然有洞察細微之處的能力,他覺得事情並非是如此簡單。

石勒的確是要藉此整肅不穩的軍心,但他還有另一個心思,就是在啟用張賓的同時,他也對張賓採用了孤立之策。

張賓的確有謀略,在漢人為主的君子營中也極有威望。故此,石勒要用張賓,卻也不能不對這個主動投來的漢人有所防範。

世間萬物都是有其兩面性。

若是張賓能盡心為趙國出謀劃策,那便是石勒的心腹之人,也能因此為趙國聚攏大批的賢能之士。

然而,若是張賓生有異心,結黨營私,操縱權術,那就會對趙國的未來產生極大的危險,心腹之人也便會成為心腹之患。

故此,石勒要讓張賓孤立於趙國的群臣,更是斷絕他結黨弄權的機會。

把原本屬於刁膺的右長史封給了張賓,看似一個賞罰分明的舉動,其中卻是隱含了帝王術中的用人之道。

石勒要讓所有的部眾看清張賓的為人,看明白張賓上位的過程,更是向大家昭示張賓為了上位,如何不擇手段地攻擊上峰刁膺。

如此一來,群臣與眾將都會對張賓心有防範,不敢輕易地與之結交,而被孤立的張賓也只能一心輔佐石勒,無法在趙國的內部形成自己的勢力。

刁膺看明白了石勒對權謀的運用,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是無可奈何。

若是將這種無可奈何稱之為命運,刁膺覺得這個命運未免過於兒戲了。

因為,這其中並沒有命運的無常,有的只是權謀中的利用,而自己更像是一枚棋子,被掌權者提來提去,放到任何一個可以被利用的位置,從此也便開始了所謂的命運。

即便看清了一切又能如何?天下能有幾人為執棋者?

芸芸眾生皆是棋子,自己也是當中的一枚而已,想到此處,居于軍帳中的刁膺苦笑了一聲。

「將軍,一切都收拾妥當,咱們可以出城去滎陽了。」

這時,一名軍卒入帳稟報,打斷了裨將刁膺的思緒。

一日前,刁膺收到了石勒的軍令,命其押送軍需糧草前往滎陽,刁膺知曉石勒應該是在為退兵做打算,趕忙吩咐手下打包裝車,做好東進滎陽的準備。

自從有了根基之地,石趙軍對出征的形式改變了不少,也有了后軍押送糧草的習慣。

另外,石勒此番征伐所領的兵力眾多,而司州境內又幾近荒蕪,根本找不到可用的軍糧。

故此,從大軍的出征伊始,趙雨夜所領的后軍便押送全部的軍糧駐紮在洛陽城,為這次的兵伐提供了充足的軍需。

刁膺看了一眼帳內的漏壺,點頭道:「派出三路斥候先出城,分東南北三處前探十五里,無異常后,糧草再出中東門。」

當下,洛陽城內的大部分建築在戰火中已成廢墟,但巍峨的城牆依舊在,東西南北的四座主城門也得到了修繕。

三個時辰后,中東門開啟,近七千羯胡軍押送著大批糧草走出了城門,緩緩地向東而行,遠離了洛陽城。

就在中東門開啟的那一刻,躲過斥候探查的騫文便領兵衝出了轘轅關,直接朝著洛陽城的方向殺去。

騫文並不知曉守在洛陽城中的羯胡軍為何要出城,更不清楚他們要去哪裡,只因探馬說有羯胡出城向東而來,他便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另外,騫文並不確信洛陽城是羯胡軍的軍需大營。

李峻也僅是基於諸多情報的判斷,推測石勒的軍需極有可能在洛陽城中,故此才改變了最初的安排,將剛剛抵達荊州的騫文派往了洛陽。

偃師,位於洛陽城東,轘轅關的西北。

由於拉運糧草的牛車行進緩慢,刁膺的押送隊伍同樣也就提不起速度。故此,不到半日後,騫文所領的一萬三千兵馬在偃師縣東堵住了運糧的羯胡軍,並即刻展開了攻擊。

丟失糧草的後果會怎樣,刁膺的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失去了這些軍糧,不僅是自己乃至全族人的命活不下來,而且出征的十幾萬大軍會在五日內斷糧,從而導致軍心不穩,無力應戰。

故此,當西府軍騎衝殺而來時,刁膺急命所有軍卒組成了槍盾陣,企圖護住身後的糧草,並妄想將落敗的時間延長,期待會有援兵的到來。

然而,西府軍的重騎兵並沒有給刁膺太多的等待時間,不到半個時辰,槍盾陣便被近千柄馬槊挑得七零八落,整個軍陣也就此沒有了陣型,更有不少的軍卒向四處逃走。

別人可以逃,刁膺卻無處可逃,即便是能逃回襄國城也是一死,不如就戰死在這裡,或許還能就下家人的命。

當騫文的斬風刀凌空劈來時,刁膺不做任何格擋地將手中的長矛刺了出去,他要以命換命。

「娘的,倒是個狠人。」

騫文見狀,口中罵了一句,手中的刀勢卻未停,只是將身子略微偏向一側,就勢將斬風刀砍在了刁膺的馬身上。

戰馬在劇痛之下,嘶鳴一聲向前急沖。

就在兩馬交錯之際,騫文猛地一招回身探月,將沉重的斬風刀橫抽在刁膺的身上,將其砸翻於馬下。

不等刁膺翻身而起,斬風刀的刀尖便捅進了他的小腹,並向外劃出了一道血紅。

圍殺的時間並不長,除了有少部分的羯胡軍逃走,餘下的人盡數被殺死在偃師縣內。

「使君,這些糧草如何處置?」

一名軍卒用手中的短刀捅漏了一個麻袋,見有穀粒撒出,趕忙向騫文大聲地詢問。

騫文皺眉想了想,又轉頭向西望了一眼,吩咐道:「將這些糧草帶回洛陽城,咱們不去弘農郡了,就守在洛陽城中,速派人將這一情況稟報大將軍。」

如此多的軍糧,騫文實在不忍心一把火燒光。

另外,出征的西府軍也需要大量的軍糧,那些軍糧需要從由魏興郡和長安城向中原腹地運送,這其中自然要有諸多的不便,不如就用這些糧食做軍糧。

「快,將糧草全部拉走,動作快一些。」

拿定了主意后,騫文大聲地吩咐著,率領兵馬奔向了洛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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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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