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那點可悲的權力

第三百七十三章:那點可悲的權力

不多時,年歲為長的李婉兒牽著李暄和李妍跑了過來,劉熙則跟在李婉兒的身邊,亦是笑著跑到了李峻的身邊。

李峻返回南鄭城時,羊獻容與劉熙一同隨行。

斟酌再三,李峻還是將母子二人安置在了南鄭城中,並且在與李府相鄰的地方購置了一處不大的宅院,作為他們的安身之所。

同時,李峻在與家中的三位夫人商量后,由裴瓔做主,安排了幾名下人到羊獻容的身邊服侍,並將母子二人的所有用度劃在了李府的公賬上。

三位夫人中,裴瓔與宋褘最清楚羊獻容的身世,她們也極為同情羊獻容的遭遇,皆是認可了夫君的仁義之舉。

正因如此,兩家的關係相處融洽,作為小少年的劉熙常常會到李府中玩耍,甚至有的時候還會留宿在李府,完全將自己當做了李峻的子侄。

四個孩子跑進木亭后,一同規整地向李峻等人執禮請安,並向年長的魯勝行了跪拜之禮。

李峻望了一眼跟在後邊的翠煙,笑著問道:「這四個小傢伙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們這是到哪裡去了呀?是途經這裡嗎?」

不等翠煙答話,小劉熙執禮道:「叔父,是侄兒想看看大嬸娘如何織錦,所以也便央求了婉兒妹妹,請她求翠煙姨帶侄兒去看一看,得知紫雲台是叔父處理公務之所,我們四人也就進來給叔父請安了。」

劉熙的年紀要比李婉兒略長一歲,個子也比婉兒高上半個頭,說話做事還真有幾分哥哥的儀態。

不過,他們幾個畢竟都是小孩子,如此工整的答話還是讓李峻覺得好笑。

「哈哈...」

李峻笑了起來,將劉熙拉到了身邊,同時又將婉兒,暄兒和妍兒摟在懷裡,笑著說道:「你們四個呀,我看去織署是假,分明就是想跑到我這紫竹台來玩鬧才對。」

織署與紫竹台相隔不近,無論怎麼走都不順路,李峻一眼就看出了孩子們的那點小心思。

「爹爹,我們剛才遇到了一件事情。」

站在李峻懷中的李暄揚起頭,一本正經的繼續道:「適才,我們在街市處看到一個爺爺在耍影子戲,好有意思的,可看了沒多久,就有一名官差上前跟那個爺爺討要市稅。」

「嗯?」李峻略皺了一下眉頭,笑著問道:「後來呢?那個爺爺交了嗎?」

一旁的李妍稚聲地答道:「沒有呢!那個爺爺沒有錢交稅,好像也沒有賺到錢。」

李峻與魯勝對視了一眼,望著李暄問道:「再後來呢?那個爺爺被趕走了嗎?」

「是呀,哦...沒有。」李暄先是點了一下頭,又趕忙搖頭道:「官差是要趕走那個爺爺,孩兒...孩兒...給攔下了。」

李峻將兒子抱在腿上,笑著問道:「為什麼呀?是暄兒喜歡看影子戲,所以才要阻礙官差做事嗎?」

李峻確實寵溺自己這三個孩子,可在某些方面對他們的要求卻是極為嚴格。

比如在憑藉身份的特殊化上,李峻就十分注意,他不想讓孩子們有那樣的心理,更不允許他們做出那樣的事情。

「孩兒的確喜歡看影子戲,卻也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李暄搖了搖頭,繼續道:「是那個官差做錯了事,他不該向影子戲爺爺收稅的。」

「啊...?」李峻驚異地望著李暄,好奇地問道:「暄兒為何如此說呀?你又怎麼能確定官差不該收稅呀?」

「爹爹,咱們梁州不是對雍秦來的百姓免征一年的稅賦嗎?」

李暄從父親的腿上跳下來,有板有眼地繼續道:「而且,就算他不是雍秦來的百姓,卻也是幾近花甲之齡,這個不是要免征賦役的嗎?」

「幾...近?」李峻故意責難地問道:「暄兒,你也說那個爺爺不到花甲之齡,可見官差並沒有做錯呀!」

李暄皺了一下小眉頭,倔強地回道:「爹爹,孩兒問過了,那個爺爺已經五十有九,不過是僅差一年而已,況且他真的很貧苦,又是孤身一人,官差為何就不能通融一下呢?」

當下,李暄不過是一個九齡的孩童,雖然已經入學一年,但他的這番話還是讓身為父親的李峻有些吃驚。

「暄兒,你與父親說說,你是如何知曉咱們梁州的賦役之策呀?」李峻好奇地問道。

李暄入了學,能知曉四書一類的很正常,可他竟然知道梁州的稅政,這倒讓李峻覺得有些奇怪了。

李暄得意地一仰臉,笑道:「平日里,娘親常與孩兒說這類事情,大舅父和二舅父也常教孩兒一些稅政與商賈之事,所以孩兒就知曉啦!」

「哈哈哈...」李峻先是一怔,繼而皺了一下眉頭,隨後大笑了起來。

「先生呀!我家這是要母業子承啦!」李峻望著魯勝,大笑道:「這麼小的孩子,他那兩個不著調的舅舅都在教些什麼呀!」

「哎...世回,此言差矣。」

魯勝笑著搖了搖頭,招手喚過李暄,慈愛地問道:「暄兒,與爺爺說說,後來又如何了?那個官差認出你來了?所以就放過那個老爺爺了嗎?」

從李暄的講述中,魯勝看到了一個孩子純真的正義,他還想知道後邊的事情,想看清楚這個孩子的智慧到底有多少。

「爺爺,那個官差沒有認出暄兒。」

李暄搖頭道:「暄兒請翠煙姨幫忙先繳納了關稅,並讓人帶著影子戲爺爺去市稅署說理去了。」

「哦...這又是為何呀?」魯勝欣喜地牽住李暄的手,輕聲地問了一句。

李暄歪著頭想了想,回答道:「若是府衙在調查之後免了老爺爺的稅,那就應當是官差的問題,若是置之不理的話,就說明市稅署在縱容官差亂徵稅賦。」

魯勝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一旦府衙置之不理呢?你還想如何呀?」

「哼...」李暄輕咬了一下嘴唇,堅定地說道:「我就帶著那個爺爺去找三娘,讓三娘去收拾他們。」

「哈哈哈...」

這一次,魯勝大笑了起來,對著李峻感慨道:「世回呀!你有此子,當為幸事,亦是無憂啦!」

魯勝的話意,李峻的心中自然明白。

西府是李峻的西府,偌大的家業需要有人來繼承,而這繼承者能否將這份家業傳承下去,才智為首要的前提。

李暄所做的這件事,也不能完全說明他就有過人的才智。

然而,一個九齡的孩子竟能有如此的正義與心機,這就可以證明一些事情,也可以看出這個孩子的未來。

李峻望著兒子,笑著問道:「暄兒,告訴爹爹,你為何會這樣想,如此做呢?」

李暄畢竟還是個孩子,被大人們如此地問來問去,也是有些慌神。

他撓了一下額頭,小心地回道:「二娘常與孩兒說,好多事情都不能只看一面,要多去想一想,如此才能想出更多的不妥之處,才能想出更多的對策來。」

「唉...」李峻聽著兒子的話,愣了良久,嘆了一口氣,感慨道:「你的二娘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呀!」

聽到父親的嘆息,李暄小聲地問道:「父親,是孩兒做錯了嗎?」

李峻搖了搖頭,笑道:「暄兒沒錯,暄兒做得很好,只是今後要更加孝敬二娘,記住了嗎?」

說罷,李峻對著翠煙說道:「我房中有些瓜果,你帶著幾個孩子去吃一些,然後到軍情司那邊去玩吧。那裡有個小湖,挺好的,就是要小心些,別落水了。」

待到翠煙領著幾個孩子離開,李峻回味著剛才的事情,不禁再次笑了起來。

笑罷,李峻皺眉道:「咱們一直都在想著如何能獲取民心,如何能讓民心順服,這上行下效固然重要,可下邊人的懶政與膽大妄為才最傷民心,也會將咱們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魯勝點了點頭,嘆氣道:「九層之台,起於累土,而知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若是官員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那百姓便會不服,咱們就算是做出再多的努力也無用。」

「吏治,永遠都是一個複雜的難題。」

李峻端起茶盞,隨後又重重地放回桌面上,斂容道:「天下縱橫間,官位與權利總是一種誘惑,得到了便要展現與釋放,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書吏,也會將手中的那點權利用到極致,說是可恥也不盡然,說是可悲倒也不為過。」

郭方感慨地搖了搖頭,輕聲道:「大將軍,如今不是有督府在監察吏治嗎?」

魯勝無奈地笑道:「督府也只是起到了一個震懾的作用,人心便是如此,總不能因為一個小小不然的事情大開殺戒,可往往就是一些小事情才最壞官威。」

「是呀!督府的作用也的確如此。」

李峻苦笑道:「督府可以監察諸位將軍,各州郡的大員,也可到縣府一級,可隨著咱們勢力的擴大,如今已經六個州啦!哪裡能管到那麼細緻呀!」

接過郭方遞來的茶盞,李峻繼續道:「就像今日之事,太小了,幾個銅錢的事情,若不是暄兒他們遇到,誰會去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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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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