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信任的測試

第三百七十一章:信任的測試

李峻望著跪在地上的人群,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伸手扶起了遊子遠,對著跪地的人群高聲道:「既然你們認我為王,我便護住你們。有我李峻在,你們和西南的百姓一樣,誰也不能欺辱你們,敢有進犯者,西府軍必殺之。」

繼而,李峻拉住遊子遠的手,繼續道:「既然你們在安戎尊我為王,我便不論你們之前都分屬哪個部落,今後統稱為秦州安戎部,遊子遠為護夷校尉,助我處理你部事宜。」

對於遊子遠,李峻做過了解。

他覺得這個人有些像周靖,無論在軍謀上,還是在輔主的忠誠度上,都不遜於周靖。

另外,還有一點讓李峻格外看重,遊子遠是個出身寒門的漢人。也不是說出身寒門就是好,但他至少會懂得百姓的苦,知曉如何取得底層百姓的民心。

故此,李峻決定要用遊子遠,要讓他真正加入到西府。

「子遠,你的事情我聽過不少,軍謀方面自是不必多說,只說你這性子,因為諫言就受過兩次牢獄之災。」

臨渭城的府衙中,李峻望著遊子遠,笑著繼續道:「你好像很倔強呀!你是漢人,如此倔強到不顧生死,也多虧是跟了劉曜,否則真就沒命了。」

說著,李峻將一盞葡萄釀遞給了遊子遠。

遊子遠恭敬地接過酒盞,回道:「大將軍,諸葛武侯曾言,善將者,必有博聞多智者為腹心,沉審謹密者為耳目,勇悍善敵者為爪牙。」

淺飲了一口酒,遊子遠繼續道:「遊子遠不敢將自己比作劉曜的心腹之人,可說是耳目也不為過。既然成為了主公的耳目,就該將所見所聞稟告主公,更應該規勸主公避開不可為之事,誠如之前的出兵中原。」

遊子遠不介意挑明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更何況那些事情也算不上陰謀,李峻所做的一切都擺在明面上,是劉曜過於自信地跳進去,所以這應該算是一個陽謀。

「哈哈...」

李峻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對於算計劉曜,我不否認,可他又何嘗沒有在算計我呢?若是他真能打垮了石勒,轉過頭便會領兵殺進梁州,這是一個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遊子遠嘆息了一聲,苦笑地點了一下頭。

李峻自飲了一盞酒,望著遊子遠,說道:「子遠,那些都已是過往了,不談也罷,我當下有個事情想要請教。」

遊子遠起身執禮,拱手道:「大將軍,卑職雖說無才,卻也想真心輔佐大將軍,有需要卑職之處,但請大將軍示下。」

李峻笑著擺了擺手,示意遊子遠坐下說話。

繼而,李峻略做思忖后,輕聲道:「你也知道,羊夫人與劉熙在長安城中,母子二人當下很安全,我在考慮是否該讓劉熙統領安戎部的匈奴人,他畢竟是劉曜的兒子,身體里流著的也是匈奴人的血。」

「不可,萬萬不可。」

剛剛坐下的遊子遠聽到李峻的話,猛地站起身,食案上的酒盞也被他撞翻,朱紅的葡萄釀撒在了桌面上。

遊子遠並未顧及自己魯莽的舉止,急聲道:「大將軍,此舉萬萬不可,劉熙年紀尚弱,羊皇后又是一介女流,他們掌控不住那些匈奴人,一旦這其中有了偏聽偏信,日後定會出亂子的。」

李峻皺眉道:「你是說劉熙在日後會帶走安戎部?會成為另一個劉淵?那我......」

「大將軍,卑職僅是說要防患於未然。」

遊子遠望著李峻,猜出了李峻後邊的話意,神情緊張地懇求道:「大將軍,劉熙還是個孩童,還是個孩子呀!他什麼都不懂,羊夫人也不是威脅的。」

遊子遠想要勸阻李峻不要失去對安戎部的掌控,可他也並不想因此就害了劉熙的命。畢竟那是劉曜的兒子,劉曜也曾禮遇過自己。

「怎麼,你以為我會殺了劉熙和羊獻容?」

李峻望著神情緊張的遊子遠,怔了一下,笑著繼續道:「你想多了,他整天都喊我叔父,我怎麼會殺他呢?我會視他為從子,將他養大成人。」

其實,李峻並非不知曉讓劉熙成為安戎部大單于的危害,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打算,他只是想看看遊子遠的反應,想看看遊子遠的誠心到底有多少。

當下,李峻已經派人進入安戎部,挑選適齡的匈奴青壯進行操練與教化,為日後組建安戎軍做準備。

不過,他還是將安戎部的具體事宜交給遊子遠來負責,甚至連兵員方面的事情也由他來過問。

李峻給了遊子遠極大的信任,但這種信任也需要時間來驗證是否值得。

如果遊子遠贊同劉熙擔任安戎部的大單于,哪怕是不做表態,都說明他心中有別的打算,李峻將收回對他的這份信任。

另外,李峻看到了遊子遠為劉熙求情的迫切,雖然這只是李峻故意而為之,也是遊子遠的誤解,卻能看出這個人的心腸不壞,不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罔顧人性。

信任一個人很難,需要諸多的考驗。

李峻的確希望遊子遠能真心地加入到西府,但在真正信任他之前,還需要保持一定的戒心。

★★★

雍州,陳倉縣。

滂沱的大雨不僅導致坪溝峽內的水位上漲,也使得整段峽谷都被雨霧所瀰漫,這一狀況給西府軍搜尋石虎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之前,弦月灘一戰,石虎所領的羯胡軍落敗,不得不重新退回山路中,想要憑藉崎嶇的山路做以抵抗,然後再尋找突圍的機會。

其實,石虎也知道除了拚死殺出去外,已經是無路可逃。既然嘗試的結果是大敗而退,他也只能帶著殘兵返回山中,期望能獲得某種轉機。

多日的拼殺中,受困的石虎將自身的兇悍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一直將七尺大刀握在左手中,右手則操著一柄丈八蛇矛,刀矛齊舞下無人能近身,也常常會一戰便殺死五六名西府軍卒。

不過,騫韜的悍勇與石虎也不分伯仲,手中所使的斬風刀更是殺敵無數,迫使抵抗的羯胡殘部不斷地後退,並在棧道中留下了大量的屍體。

隨後的幾天,西府軍通過不間斷地追擊,對殘存的羯胡軍卒進行了反覆的剿殺,逐漸將石虎身邊的殘兵殺得所剩無幾。

三次交手后,騫韜打落了石虎手中的蛇矛,卻因天色近暮,突降大雨,未能徹底擊殺石虎,使其趁著雨勢走脫,藏匿在了山中。

「十人一隊,繼續向前找,都把眼睛給老子睜大些,莫要跑了那個賊皮。」騫韜緊了一下身上的棉衣,對著手下大吼了一聲。

寒冬逢急雨,雨後的坪溝峽在短時間內結了一層冰,如同一座冰窟,溫度也降到了最低,即便是棉衣在身的西府軍卒,身在其中也都凍得直打寒戰。

正因如此,騫韜覺得石虎躲不到哪裡去,一定是躲在山崖的某個洞窟中避寒,否則必然會被凍死在這冰谷中。

故此,雨勢剛停,騫韜便領兵全面搜尋石虎,發誓要將他的人頭砍下來,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然而,經過兩日的搜尋,石虎竟如人間蒸發般沒有了蹤跡,只是在舊棧道的盡頭髮現了他的那柄大刀。

騫韜一腳將大刀踢落山崖,探身望了望斷路下的河水,遲疑地罵道:「他娘的,莫非他真跳水裡啦?」

一旁的令狐昌也探頭看了一眼,說道:「騫將軍,這麼冷的天,水裡能凍死人,他要真跳下去也活不成。」

因為要趕往秦州,郭誦與騫韜不能在陳倉久留。在多番的搜尋無果下,騫韜只好與郭誦離開了陳倉縣,領兵前往秦州的臨渭城。

當所有的西府軍離開坪溝峽后,從峽谷內走出了一個滿身黑泥漿的男人。

他的腳步踉蹌,破爛衣衫也盡已濕透,身體在行進間不停地打著寒戰。

然而,他那塗滿泥漿的臉上卻是在笑,裸露的雙眼中更是透射出兇殘的目光。

★★★

「王與馬,共天下。」

在琅琊王司馬睿初登大寶之時,他對於民間的這種說法不僅毫無異議,甚至還在朝堂上親口說過這樣的話。

司馬睿,字景文,河內郡溫縣人。

晉宣帝司馬懿的曾孫,司馬懿庶子琅琊武王司馬伷之孫,琅琊恭王司馬覲之子,晉武帝司馬炎從子。

從東渡到登基稱帝,司馬睿先是倚仗了東海王司馬越的勢力,其後便完全依賴於琅琊王氏家族,獲得了王導、王敦兄弟二人的大力支持。

初到建鄴時,司馬睿尊稱王導為「仲父」,使其主內政,除了拉攏一些南方的門閥外,也通過重用過江的北方豪族來打壓當地的方鎮勢力,以此來穩固自己在江東的地位。

同時,司馬睿又使王敦主外,總掌兵權,專任征伐,平叛以及剿滅一切不遵之人,通過血腥的殺戮來擴大自身的勢力,站穩腳跟。

正因如此,王氏兄弟在大力輔助司馬睿的同時,也逐漸地扶持起屬於王家的勢力,並在司馬睿稱帝后,完全掌控了江東朝廷的內外大權,以至於朝中半數以上的官員,皆出自王家或者與王家相關的人。

天下只能是一人的天下,絕不可與他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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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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