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條魚魚

見弗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狀況。

一個固執且莽撞的存在。

「見弗。」見弗這樣說道。

他依舊看不見這個「少年」，但是掌心的瓷碗傳來了熟悉的溫度。他這幾天陸陸續續醒過來幾次，偶爾也能感覺自己被喂東西。

說實話，他未曾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作為人的感覺？

他感覺到熟悉的陽光從窗枱灑落在身上，暖洋洋的，那個少年站在他的不遠處，見弗因為失去了視線，聽力倒是開始變得敏銳，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對方因為他變得有些緩慢的呼吸聲。

他是在畏懼。

可畏懼的同時卻又像個稚童一樣牙牙學語？

這時的姜姜也反應過來了，見弗好像是這個人的名字。

系統001同時意識到了一直被它忽略的一個問題，姜姜作為鮫人雖然擁有意識，卻並沒有接觸和學習過這個世界人類的語言。

這整得001有些懊惱，它真的是太無用了，連這個都沒有替宿主考慮到。它連忙開始翻找語言系統，可是很快它又停了下來。

現在的任務對象已經確定了宿主不會這個世界的語言，現在如果突然插手……

001的手上沒有更多關於這個任務對象的信息……這樣造成的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不過想歸想，001還是誠實地調出了翻譯系統。

對於宿主，規則總歸可以寬鬆些，001都不曾意識到自己在雙標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姜姜，他現在在跟你自我介紹，他叫……」】

「見弗。」姜姜已經反應過來了。

這個人類叫見弗。

見弗聽到對方叫出了他的名字，不知為何也鬆了口氣，他的手腕還有些疼痛，剛想要放下手中的瓷碗查看傷情，就被一隻柔軟的手阻止了。

「吃。」姜姜固執地說道。

同樣陌生的語調剛開始也讓見弗也有些無措。二人的第一次見面就因為語言不通而頗為手足無措。

可對方的意思見弗卻是聽懂了，說實話，這幾日這個少年的照顧，見弗是有印象的。

見弗性格溫和，更何況對方是好意，他並沒有拒絕，自己端起小碗打算吃掉碗裏的糊糊。

可惜他的手腕還是用不上力氣，方才拿住這白瓷碗已經有些不易了。

一旁的姜姜注意到了這點，連忙過去接過了小碗，用白瓷小調羹舀起了糊糊餵給了見弗。

這個東西的味道對於見弗來說頗為熟悉，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他能夠感覺到這個少年靠近他時的呼吸聲，像羽毛落地一般輕柔。

也是以往從未有過的體驗。

柔軟、易碎的人在這個世界真的可以生存下去么？

吃完了糊糊，見弗在姜姜固執地要求下被迫躺平，這床榻是竹制的，姜姜把手搭在見弗的肩膀上，將他推倒，見弗有些無措，眼神有些游移，他握住了姜姜的手腕，想要弄清楚對方想要做些什麼，可是柔軟纖細的手腕卻再次讓見弗停住。

這個感覺太奇怪了。

姜姜見這個人類這麼安靜聽話，心裏也有了幾分滿意。

這時系統001這裏的面板得到了更新。

【「見弗，長甘寺靈童佛子，長甘寺在三日之前遭人滅寺。」】

姜姜也從001那裏得知了面板的更新，但是這個更新對她來說聊勝於無，她並不好奇任務對象的身份，畢竟她的身份就是撿人，然後好好照顧他。

見弗長於長甘寺，這世間女子本就少有，寺廟之中多數少年僧侶更是從未聽說過女子。

此時的見弗也不過是將姜姜當成了一個身居深山的少年。

姜姜開始了像往常一樣的「忙碌」。

通常在喂完見弗之後，姜姜會躺在系統幫她找來的搖椅上懶洋洋的曬太陽，曬完太陽之後到門口的水池變成魚魚游幾圈，然後跟着見弗學說話，接着到了下一個飯點，姜姜再一次弄了一樣的糊糊餵給見弗，接着在重複一下之前的事情。

001自詡從未見過如此自律的一條魚。

不過很快就迎來了一個問題：坐吃山空。

姜姜的口糧倒是問題不大，見弗因為受傷，按照系統的說法是需要補補的，之前姜姜換來的乾糧吃完了之後讓姜姜再一次陷入了糾結之中。

又要出門了。

見弗這兩天在修養時也發現這個少年聲音細軟，模仿能力很強，沒幾日已經能夠簡單交流。

說起這個，見弗這幾日總是有些心慌，他如今行動不便，不知道離梵如何了，他有心出去尋找，可如今雙目失明，行動不便，現在也只能暫時確定離梵並沒有身亡。

他同離梵並蒂雙生，原本應該心神相連，現在……

見弗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知道又是這個叫姜姜的少年，今日姜姜的情緒似是有些低落。

「怎的了？」見弗個性溫柔，他伸手輕輕感覺著姜姜的方位，輕輕摸了摸姜姜的頭。

對方的長發柔軟帶卷，見弗很喜歡這個觸感。

「我要出門了。」姜姜的語氣有些糾結，「但是外面好可怕。」

姜姜小心翼翼的補充讓001都覺得有些丟魚了，反倒是見弗一本正經地贊同。

少年似有所感，微微點頭，贊同道：「確實可怕。」

這是見弗在入世之後習得的第一課。

「既然害怕，為何要出去？」見弗似乎對姜姜的想法很是好奇。

「因為我要養你呀。」姜姜理所當然地說道。

見弗突然頓住了撫摸著姜姜的手，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軟軟地戳了戳。

他的化身，源自靈氣，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人，這養之一字，着實令他覺著陌生。

「我不會一直麻煩你的。」少年垂眸，白髮順着肩膀垂下，遮住了他的小班長臉，無神的紅瞳也有些波瀾，姜姜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

良久后，見弗提議道：「不若我陪你一起？這樣總歸讓你少害怕一些。」

姜姜聽了，原先有些心動，但是又連忙搖頭說道：「不行，你要好好在這裏待着，不能讓別人再欺負你。」

說起這個，姜姜還是很生氣的，那天撿到見弗時還沒有什麼感覺，但是隨着二人的關係越來越好，姜姜這條富有正義感的魚魚現在越來越覺得欺負見弗的人真是太壞了，也讓這條魚愈發覺得見弗不能出去，得在系統安排的小房子裏面獃著。

見弗從醒來的第一天就知道姜姜性子固執，他問道：「可是若是你遇見了危險怎麼辦？」

「我逃得很快的。」姜姜認真地說道。

見弗聞言，忍俊不禁，不過他沒有繼續說話阻攔姜姜，如今的他如果貿然出去，確實不大妥當，他身上的上並不僅僅是姜姜看到的外傷，身上經脈阻滯，說實話，已經近乎是個廢人了。

姜姜簡單準備了一下，便打算出門了，她這一次沒有走水路，因為身上濕漉漉的會顯得很奇怪。

可走陸路的話，姜姜也會走得很慢，不過慢歸慢，系統還是會兢兢業業陪着姜姜。

臨走之前，見弗將姜姜送到了門口，姜姜見他欲言又止，於是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有什麼事情么？」

「注意安全。」見弗淡淡地說道。

「你還有事情。」姜姜楞歸楞，但是直覺確實出奇地準確。

見弗垂眸，陽光在長睫落了一層陰影，伸出手拉住姜姜的手，說道：「若是你偶然見到同我生的一模一樣的人，可否將他帶回來？」

姜姜其實很想拒絕，她雖然不諳世事，可是也知道系統找到的地方十分隱秘，是不能泄露的。

可看着眼前比她高了一個頭，可莫名有些垂頭喪氣的少年，姜姜又有些不好意思拒絕對方。她本能地不想讓見弗失望。

姜姜結結巴巴地說道：「要是我見着了，我會和那個人類說的。」

「多謝。」見弗難得笑了。

溫柔和煦，恍如春風。

姜姜感覺自己的手心熱熱的，但是她這小腦子時常不想太多事兒，也沒有在意太多，直接戴着系統弄來的帷幔以及自己的小包裹以及自己收集的珍珠，看着系統給她的地圖，朝着人類的聚集地進發。

感覺到姜姜漸行漸遠，見弗溫柔的表情也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平靜得宛如佛像的神情。

見弗緩步隨着自己的記憶慢慢數着步子走回了房間。

走的中途，他無神的赤瞳在陽光下顯現了幾分奇異的光華，他想到，人類，是不是應當這樣笑的？

另一邊的姜姜小心翼翼地走着靠近了人類的城鎮，一旁的001也在觀察著四周，就怕姜姜又遇見先前的情況了。

說起這個事兒，001更是懊惱得不行，那時它的系統沒有給出詳細的時間去撿任務對象，只有一段模糊的時間段，所以有好幾次都撲了空。

有一次姜姜被那吊梢眼模樣的人發現了，這人一瞧就是個心術不正的，姜姜想要逃開，反倒被對方揉青了手腕。

這讓001格外警惕這些外面的人類，真是太壞了，就知道欺負單純的笨魚。

姜姜已經漸漸靠近這小城鎮了，小城鎮的管束並不嚴格，只要不是帶着刀具這種危險物品進城的，都順利通過了。這是姜姜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類，心裏緊張得不行，從背上解開自己的包裹，手裏緊緊捏著自己採購的小包裹。

不過姜姜的運氣很是不錯，一進城就遇見了個熟人，也就是第一次誤打誤撞換了她珍珠的少年阿鯽。

阿鯽看着撞到了懷中的姜姜，有些驚喜，這幾日他去遇見姜姜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她，這幾顆圓潤的珍珠放在他這裏，總讓阿鯽有些不安心。

這一顆珍珠就夠普通人家生活一年有餘了，這麼三四顆珍珠，真的讓阿鯽無措極了，阿父也催着他將珍珠還給別人，莫要在別人落難的時候還落井下石。

可看着對方隱藏在帷幔之下的樣貌，又再次讓阿鯽有些緊張了。

這個少年生的也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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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姜是一條自律的魚魚。

阿弗：心口被戳了戳（希望他永遠不知道曾經被魚魚丟回原地的真相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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