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老婆真棒

極具年代感的傢具，唯一一個能夠發出柔和光亮的枱燈，以及縫紉機前賢惠忙碌的身影，這本該是一副祥和的畫面。

卻伴隨着旗袍女人的轉身，陡然間變得詭異了起來。

李長青從門打開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自己如果不走進這個房間，是不可能輕易離開的。

所以哪怕他嘴裏說着自己走錯了，還是邁步進入了房間，並且十分自來熟的坐到了沙發上。

而那個穿着旗袍的骷髏在看到李長青進來之後，竟然是又低下了頭，兩隻腳踩着縫紉機，轟隆隆的工作了起來。

坐在李長青的角度，看不到她到底在縫什麼東西。

「我是不是該打招呼？」

坐在沙發上，李長青開始思考起了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他不否認自己仍舊對骷髏有恐懼，但是經過床姬的鍛煉，他已經能夠相對平靜的面對這種恐懼。

但是他要做的明顯不只是面對恐懼，而是要解決這個所謂的噩夢空間，像是腕錶提示的，找到童謠的真相，或者幹掉童謠的來源。

但是他沒想到，這個骷髏會無視自己的存在。

這讓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按道理來講，自己似乎是應該跟她打個招呼。

按照他爺爺曾經的經驗，八十年代的女性，正是最容易被情話打動的一批，隨便朗誦兩句帶點西歐風格的詩歌，就能讓她們小鹿亂撞。

所以李長青覺得自己此時也應該站起來，先啊一聲，然後跟這個骷髏說一句，你黑洞洞的大眼眶子真特娘的美……

好吧，以上純屬胡扯。

李長青之所以不開口，完全是出於謹慎，怕哪裏自己做的不對了，會讓這個骷髏暴起，把自己弄死。

人的本性就是這樣，做了怕做錯，索性就先什麼都不做。

轟隆隆——

李長青沒有說話，骷髏頭就在那低頭忙碌著，寂靜的環境，讓縫紉機的工作聲音變得十分刺耳。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李長青就靠在沙發上正襟危坐，期間低頭看了兩次腕錶。

他剛才理清思路用了十分鐘左右，長廊里徘徊了二十分鐘，現在坐在房間里已經四十分鐘，距離投喂床姬的時間，還剩下不到兩個小時。

雖然看起來還很寬裕，但是李長青卻並不想一直這麼待下去，畢竟後面還有好幾個鄰居等着他去拜會。

然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一股陰森的寒氣悄然爬上了他的身體。

頭頂的燈泡也發出了茲茲的電弧聲，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

「爸爸剝了我的皮……媽媽敲碎我的骨……」

砰！

這一次的童謠還沒有念完，一直坐在縫紉機前的骷髏動了，她速度很快，走到房門前，一腳直接把房門踢的關上。

「每天晚上都要叫，當初你自己又不是沒吃……」

關上門之後，她罵罵咧咧的轉過了身子，走回了自己的縫紉機旁邊，從縫紉機上拿起了她一直縫的東西。

李長青看到了，那像是一張人臉一樣的面具。

骷髏雙手捧著面具，歪著腦袋欣賞了片刻，而後直接套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森然的骷髏白骨被遮擋，她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有些嫵媚的姑娘。

「李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她帶好面具，扭動着腰肢走到了李長青身旁坐下：「你覺得我可怕嗎？」

「不可怕。」

李長青看了一眼門口，估計了一下自己跑到那裏所需要的時間之後，又補充道：「可能是因為我看多了布魯克，反而覺得您很可愛！」

都說女人的心思不好猜，但是李長青覺得女鬼的心思更不好猜。

透過床姬當時問他會不會回去那件事，他就知道回答問題一定要謹慎。

「那你覺得我美嗎？」

骷髏明顯不知道布魯克是個什麼東西，但是這並不影響繼續問下去。

她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微笑的看着李長青，紅唇揚起一個莫名的弧度。

看上去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

李長青坐在對面，不言不語的看着她。

他能感覺到那種氣氛了，就像是床姬問他還會不會回去時候的那種氣氛。

他知道只要自己答錯了，很可能就會出現很危險的事情。

但是他有些搞不明白。

除了304之外，其他的房間應該都是為他解開這個噩夢空間提供線索才對，可是他進來好像一共也沒說了兩句話，這個骷髏就要動手了。

難道該走的流程走完了？

可是，線索呢？

「我美嗎？」

女人再一次發問，她聲線變得略帶些沙啞，笑意越來越濃郁，在李長青的視野中，她的嘴角慢慢上挑，已經開裂到了耳根。

李長青盯着女人的臉看了一陣子，然後試探性的開口道：「美？」

「虛偽！」

這是一種暴虐沙啞的聲音，隨着這一聲斥責，整個房間都開始震顫起來！

「回見了您呢！」

李長青第一時間就起身沖向了門口，這種時候是絕對不能坐以待斃的。

燈光開始閃爍，李長青能夠看到自己身後的陰影，伴隨着每一次閃爍，都會龐大上許多。

他能感覺到一張大嘴已經在自己身後張開了。

砰！

萬幸的是房間的門是可以打開的，李長青回頭看了一眼，咧了咧嘴，轉身向著304的方向就跑了過去

這個時候，能給他安全感的除了腰間的左輪槍，就是他的床姬小寶貝了。

「虛偽的人都該死！」

而在其身後301的門口，一對巨大的手掌也扒住了門框，而後一個臃腫的身體，努力的從門後面擠了出來，一個她身上的旗袍已經撐開的破破爛爛，露出了黑黃色的骨頭。

「這東西靠槍能打死嗎？」

李長青又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那臃腫的身體，直接打了一個激靈。

而也就在這時，302的房門悄無聲息的打開，從裏面探出了一隻大手。

那一隻大手的小臂比李長青的大腿還要粗。

上面帶着凝固的血漬，還有鋼針一樣的寒毛。

李長青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大手一把抓住，拖進了302房間。

砰！

302的房門關閉，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有沒有可能，把我放下來再談？」

李長青雙腳離地，看着面前的把自己完全籠罩住的壯漢，露出了一個哭一樣的笑容。

在他面前，是一個豬頭人身的怪物。

白色的背心下，是比背心還要慘白的肌肉，在外面，還系著一個黑皮圍裙。

左手是一把還在滴血的大菜刀，右手這時候正提着李長青。

這個怪物的形象，是李長青最容易接受的，因為他從小就喜歡豬八戒。

但是這個傢伙給他的壓迫感，卻是最強的。

一顆露著獠牙的豬頭就那麼看着李長青，讓李長青甚至連拔槍的都沒有。

「可以！」

讓李長青沒想到的是，二師兄似乎很好說話，在聽到他的問題后很是配合的把自己放了下來，還很貼心的幫李長青整理了一下衣領：「我叫屠夫，我不常來這邊，所以對你不熟，但是作為鄰居，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認識一下。」

說着，他提着菜刀轉過了身子。

李長青這才看到這個屋子的整體面貌。

比起其他兩間房，這更像是一個廚房，一應餐具和烹飪用的東西都有，只不過尺寸都要大上不少。

在廚房外圍是一個類似吧枱的長桌，外面還有兩三把椅子。

抬頭往上看，還能看到鐵鈎子上掛着的帶着血絲的豬肉，案板上，還放着一個碩大的豬頭。

「坐！」

屠夫來到了廚房裏，對着面前的椅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好的！」

經歷過剛才那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李長青決定乖乖聽話。

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正對着案板上肥頭大耳的豬頭。

而在李長青坐下來后，屠夫也立刻忙碌了起來，他從鐵鈎上摘下一塊豬肉，轉身開始熟練的清洗，切碎，扔到了沸水裏。

豬頭人煮豬肉，這種場面，李長青也是第一次見。

屠夫煮的很講究，洋蔥、土豆、蒜蓉、白醋等等調料什麼都沒放過，很快一股濃郁的香氣就飄了出來。

李長青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像個吉祥物。

他根本沒有一點逃跑的打算。

屠夫把自己抓進來之後，外面沒有傳來任何動靜，這隻能證明，屠夫很強，隔壁的骷髏不敢惹。

自己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服從安排。

就在這時，屠夫關掉了燃燒的爐灶，而後盛上了一碗飄着香氣的湯端到了李長青面前。

「吃點東西吧！」

「我老婆還沒吃呢！」李長青還沒有忘記投喂床姬的任務。

「我可以幫她再煮一碗。」

屠夫雙手承載長桌前，肉山一般的陰影再次籠罩李長青，讓李長青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扯了扯。

看來這肉湯不喝是不行了！

只是屠夫長了一顆豬頭，煮的又是豬肉湯。

喝了這個湯，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把自己按到案板上給剁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經過短暫的思想鬥爭，李長青拿起這碗肉湯，仰頭就喝了下去。

幾秒鐘喝了個乾淨，啪的一聲把碗放到了桌子上。

不得不說，味道還是不錯的。

「好喝嗎？」

「好喝！」

看到屠夫並沒有其他出格的舉動后，李長青才鬆了口氣，沉寂了一段時間后，他覺得這麼沉默下去不合適，畢竟他還想再要一碗回去給床姬。

於是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豬頭，尋找話題道：「你剛才煮的肉是它的嗎？」

「是的。」

「味道真好，是你養的嗎？」

「它是我老婆！」

……

哪怕是在夢中，李長青仍舊感覺自己胃部一陣翻湧，好半天才平息了下去。

抬頭看了看屠夫，李長青才憋出了一句話。

「那個……你老婆真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