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人性

小梨園。

《鍘美案》已經謝幕。

但是觀眾的熱情卻沒有絲毫的減少。

因為戲台下面的戲，遠比戲台上的要精彩。

三元賭坊手下的一眾打手站成一排，趙啟封一家，還有剛才那個小巡捕全被他們按在地上。

戲雖然已經落幕，但是戲園子的觀眾卻根本沒走幾個。

他們都想看看，眼前這齣戲下面該怎麼演。

「他媽的，你小子還真敢打啊？」

原本威脅巡捕的矮胖子，這時半張臉紅腫起來，正呲牙咧嘴的蹲在巡捕面前：「你知不知道爺幾個是跟誰混的？別說你個小小的巡捕，就算是你們探長來了，見了我們也得客客氣氣的，我看你他媽是活夠了！」

「我就打了，怎麼樣？」小巡捕被按在地上，一邊掙扎一邊道：「你們這是非法鬥毆，還侮辱公職人員，你們違法了，我作為巡捕就要管！」

「還違法，你以為你是誰？包青天啊？」

矮胖子看到巡捕不願意服軟，火氣也沖了上來，拿起一旁的槍就對準了巡捕：「小子，別以為你是巡捕爺就不敢殺你，今天我弄死你扔到河裏去，你們巡捕房連個屁都不敢放你信不信？」

說着，矮胖子打開了保險，槍口直接頂在了巡捕的腦袋上。

戲園子裏的觀眾眼神又專註了不少。

要是真出了人命，也算是一出大戲，不枉他們看這一回。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之下，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好漢不吃眼前虧，說兩句好話認個錯，保住小命再說，但是這位巡捕明顯不是那種人。

「來！開槍，今天你不開槍你就不是你媽生的！」

巡捕先是對着矮胖子喊了一聲，然後對着周圍怒吼道：「你們少說幾百人，一人一泡尿都能把這幾個混混淹死，居然好意思就在旁邊看戲？你們有沒有良知？有沒有心肝？你們也他媽配做人？」

周圍的觀眾有不少被巡捕銳利的眼光掃過，羞愧的低下了頭。

還有的眼中放光，似乎下一秒就要衝上前來，可是在沉吟了一下之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所有人都知道，戲園子裏幾百人，不用怕馮六幾個。

但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站出來，做那第一個動手的人。

「他媽的，我看你是真活夠了，我……」

矮胖子罵了句娘，手指甚至都放到了扳機上，只等輕輕一扣，這小巡捕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最後關頭卻是被馮六攔了下來。

「小子，有點血性。」馮六按下矮胖子的槍，蹲在巡捕面前道：「叫什麼名，有沒有興趣跟着六爺我干？」

在場的人都是心中一動。

跟着馮六干，那豈不是這小巡捕以後在街面上也可以橫著走了？

以後再看見這小巡捕，是不是也要叫爺了？

他們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小巡捕跟了馮六之後的事情，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根本沒人能拒絕的條件。

但是……

「呸！」

那小巡捕一口老痰噴了出去，估計是照着馮六臉啐的，但是因為被按在地上，只啐到了馮六鞋上。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的氣勢：「馮六，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張二牛就是我，我就是張二牛，想讓小爺跟你們一起當混蛋，你他媽做夢。」

「媽的，六爺你別攔着我，讓我崩了他……」

矮胖子再也忍不了了，掏出槍就要弄死張二牛。

但是就在這時，一直瘦弱的趙啟封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忽然掙脫束縛，衝上去直接把矮胖子撲倒在了地上。

「我弄死你，弄死你！」趙啟封身上的儒雅已經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癲狂，將胖子撲倒在地之後，雙手死死掐住了矮胖子的脖子。胖子的一張胖臉被憋的通紅，似乎下一刻就要斷氣一般。

「你們看戲呢？」馮六瞪了一眼手下：「還不去幫忙！」

「他媽的，你個教書找死啊！」

在馮六的提醒之下，那一時呆住的人也反應了過來，趕緊過去想把趙啟封拉開。

但是這時，張二牛又趁著那倆貨走神，也掙脫了束縛，一腳把身邊看着他的人蹬出去老遠。

不大的戰圈瞬間亂了套。

趙啟封和張二娘在絕境下爆發出的戰鬥力，已經讓馮六的人馬一時間亂了手腳。

只要有人站出來幫一把，那麼馮六這群人就只剩下了挨揍的份兒。

但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站在那裏看着。

就那麼看着。

看着趙啟封被拉開痛揍，看着張二牛被馮六一腳放倒，看着兩人被馮六的手下拳打腳踢。

「給你們兩個機會，是你們自己不珍惜，這就不能怪六爺我了！」

馮六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重新被制服的兩人，對着手下揮了揮手。

那意思是把人帶走，找地方做掉。

雖然三元賭坊不在乎兩條人命，但是也不能真就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弄死，那樣難免落人口實，而如果帶到沒人地方的，就算別人猜到他們要做什麼，也沒有證據，他們就算日後翻了船也可以咬死不承認。

「你們……你們真就這麼看着？」

「不站出來，今天他殺我，明天就殺你們的妻兒老小！」

「你們一個個看着不幫忙，你們都是從犯……」

張二牛一邊被往外拖一邊拚命掙扎大喊，最後被矮胖子一腳踹在肚子上才老實了下去。

「幫？就這群人？」

馮六跟在後面，掃視了一圈，嘴角露出了一絲不屑的冷笑。

人性這種東西，他早在十幾年前就看透了。

懦弱、懶惰、空想、不思進取，呵呵……

他們落難之時，都會希望別人站出來幫幫自己，但是別人落難之時，絕不會站出來伸出援手，不落井下石，就已經算是好人了。

他也曾熱血過，也曾想伸張正義。

可是在一次幫別人出頭，挨了臉上這道疤，那人卻棄他而去之後，他就明白了。

不懂得反抗是不值得憐憫的！

他們懦弱，膽怯、無知，奴性入骨，只是這個社會的垃圾，而他就是壓榨出這些垃圾最後價值的人。

在場這些冷漠的人……

忽然，馮六的停下了腳步。

在他們前進的路線上，小梨園的大門口，一道挺拔的身影攔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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