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原縣子
李二沉默了好久，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張興面前，瞪着有些發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他：「店家，你所說可是真的？為何我們從未聽聞？」
張興知道這時候的大唐能吃飽飯的人家少之又少，這種高產的作物對大唐的意義非凡，甚至能讓貞觀盛世提前好些年，所以也沒有奇怪李二兩人的反應。
「的確如此，早年間我隨師父遊歷，到過不少地方，其中便有那兩處島嶼，可惜當時沒有高大船隻否則定能將那些糧食帶回來。」
李二捏了捏拳頭，長長的出了口氣。自打大唐立國以來，他無時無刻不想着讓天下所有人吃飽飯，此時聽說有一年三熟的稻子，哪裏還能忍得住，立馬就要回去吩咐人着手此事。
可剛走到門口，卻又被張興叫住了。
「老李，你急匆匆的幹什麼去？」
李二回頭便說：「自然是把此事稟告上官，派五牙大艦前去運糧。」
張興搖搖頭，笑着說：「不行，你說的五牙大艦隻適合在河面上行走，大海的恐怖可不是你能想像的，五牙大艦下去了只會粉身碎骨。」
李二皺起了眉頭，他已經不再懷疑張興的話了，既然他說五牙大艦不行，那必定是有道理的。可如此一來，那還如何將糧食運回來？
再一看張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連忙拱手問：「店家若是有辦法還請告知，此事若成，某保你公侯萬代！」
張興倒吸了口涼氣，公侯萬代，那可是大富貴啊。老子穿越過來圖啥，不就圖個富貴榮華，然後混吃等死嗎？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實現了？
想到這裏，張興也毫不掩飾的說：「我知道一種海船，不僅能裝載大宗貨物，還能承載上千號人和武器，在海上定能所向披靡。」
李二心頭一震，他預料到張興所說的船只能海上行駛，卻沒曾想竟然還能裝載武器，如果他所說無誤的話，那豈不是遠比五牙大艦還要更加恐怖。
他已經不敢想像，那種艦船是怎樣的威武，心裏暗暗決定，一定要把這小子抓緊了，讓他去造船！
李二心裏暢快至極，倒也不着急回宮了，扭頭坐了回去。糧食的問題，是千百年來所有帝王的心病，如果徹底解決了這件事，他李二必定會成為千古一帝。
想及此處，李二不由得放聲大笑，連幹了幾杯。放下酒杯，才想起來繼續問北境的事情。
「店家，方才你說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你只說了其一，這其二何解？」
「哦！」張興這才回過神，落了座繼續說道：「我說的意思是，既要懷柔也要強硬。此次突厥來勢洶洶，只能強力應對才能解決眼下的局面。所以還需派遣一名威名赫赫的虎將北上。只要咱們有所準備，突厥人就不敢太過囂張。」
「不過這也只是短期手段，眼下大唐百廢待興，想要一舉殲滅突厥還沒辦法做到。只能一步步蠶食他們的勢力。」
李二一聽，頓時來了興緻，問道：「分而食之，的確是萬全之策，店家快快說來！」
張興喝了口酒，點點頭，繼續道：「和突厥互通有無，開辦互市，是最穩妥的辦法。之前邊關的交易，多以牛羊馬匹為主，所涉獵的交易貨物實在有限。而眼下突厥正缺糧食，國朝不妨發動商賈運糧北上，用糧食和突厥人交易。當然稻、黍、稷、麥、菽，這五穀必須脫殼，最好能讓突厥人拿回去弄熟了就能吃。還有茶、鹽、藥材這些突厥人稀缺的東西，也需要做成成品。當然鐵器這種東西，需要明令禁止，防患於未然。」
「而北方駐紮的軍隊，一方面可以震懾突厥人，另一方面也可以監督互市，防止有不開眼的通敵賣國。」
李二陷入了沉默，張興的這番話，對他來說實在新穎。好一番琢磨之後，他認為似乎可行，如此一來不僅能控制種子外流，還能讓突厥人產生憊懶，時間一長自然沒了雄心壯志，心甘情願的為大唐牧羊。而大唐能從中收穫一個安穩的邊境，在無形之中消滅了一個雄踞北方的敵人，甚至還能收到一部分可觀的商稅，可謂是一舉三得。為此，大唐付出的不過是一些糧食罷了，只要張興把船造好，運回一年三熟的稻子，那些又算得什麼？
李二的思維是發散性的，他立馬就想到這個方法是否適用於吐蕃，如果依法炮製會不會收到同樣的效果。
見李二在沉思，張興也不再開口說話，暈暈乎乎的睡了過去。
等李二回過神來，張興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君臣二人出了酒樓之後，李二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店門，心情和來時可謂是天差地別。
「無忌，你覺得張興對突厥的主張是否可行？」
李二沉聲問道。
長孫無忌連忙拱手回答：「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此事事關重大，並非一時能夠得出結論，還需召集諸位大臣共同商議才是！不過，張興所言雖駭人聽聞，但並非毫無道理，這分而划之的確將代價降到了最低。」
李二肯定的點了點頭，又問：「那你認為張興此人如何？能否堪當大任？」
長孫無忌心思一動，便知皇帝心裏已經有了打算，便笑着回答道：「這店家談吐不凡，不拘小節，有高人風采。若有朝一日能與之同殿為臣，微臣榮幸之至。」
李二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長孫無忌的肩膀，溫言道：「就沖那小子事先告知朕突厥即將南下的事情，就足以令他一生富貴。切莫說還有分化突厥和運糧諸事，若這些事情能成，他當居首功！哪怕給他一個與國同休也未嘗不可！」
長孫無忌心頭一顫，與國同休是什麼概念。也就是說張興以後只要不造反，他的子子孫孫就能永遠富貴下去，直到大唐改朝換代。
這種富貴，可不是一個公侯爵位能比的，哪怕是王爵也難以企及。
「不知陛下想要如何賞賜張興？」
李二摸了摸鬍鬚，思索了片刻才說：「先給個爵位吧，讓他去造船，事成之後必有重賞。」
……
當日下午，張興還睡得昏天暗地，就聽到門外響起了一個尖銳的聲音。
「聖天子詔，長安縣張興接旨！」
張興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推開門就瞧見門口站在一隊官兵，把一個內侍簇擁在其中。還沒說話，就聽那內侍雙手舉起了手裏的聖旨大喊道：「長安縣張興接旨！」
張興狐疑了一陣，在內侍擠眉弄眼下稀里糊塗的就跪了下來。
緊接着，那內侍攤開了聖旨，大聲誦讀道：「朕膺昊天之春命，聞長安縣有名者張興，師從海外異人，慧於常人，心思敏捷，於小聞見大局，舉北境艱險，可彰忠孝之心。亦聞興……」
一長串晦澀難懂的辭彙，張興根本聽不懂皇帝到底要說些什麼，但到最後，他算是聽出來了，自己得了個三原縣子的爵位，成功步入了大唐勛貴的行列。
不僅如此，皇帝還給他封了個登州道造船大使兼登州長史的官職，讓他主理督造海船一事。
張興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早些時候自己似乎和老李說起過海船的事情，看來老李是個好人，沒有貪他的功勞。
送走了內侍，張興捧著聖旨喜不自勝，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見到老李了，打算在他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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