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烈帝被捉
翌日晨起,天光大亮,是秋日裡一個難得的大晴天。
烈帝乘明黃馬車從皇宮的朱雀門出發,一直行了一個時辰才到南卜山。
南卜山楓林盡染,一片鮮紅之色。
桂妃堅持隨行,前半段路還好好的,等到走上山路時,便忍不住開始乾嘔,清冷的面容上寫滿痛苦之色。
烈帝全副身心都在她身上,指使著侍女小心照顧她,猶豫道:「不如我差人現在送你回宮吧,今日生祭,只怕要折騰到天黑。」
桂妃搖頭:「快到了,我能撐得住。」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神情帶了母親的溫柔慈愛:「而且,我肚子里這個是皇家血脈,正好來祭拜一下,若是宣太后在天有靈,大約也會感到高興吧。」
烈帝沒再堅持,因為他很不喜歡南卜山這地方。
今日這成堆成堆的人裡頭,他討厭許多人,唯獨喜歡桂妃一個。
她是自己唯一的慰藉,若能陪在身邊,自然是很好的。
而且,自從有身孕之後,桂妃對他的態度似乎都有了變化,不再像往日那樣桀驁冷淡,轉而變得稍稍溫柔起來。
這讓他恍惚覺得,自己和桂妃回到了十多年前,心心相印的時候。
烈帝握緊了她的手,疼惜道:「辛苦你了。」
桂妃又乾嘔了幾下,順勢把手抽出來拿帕子擦嘴,她的眸光看著窗外鮮紅的楓葉,難得地露出一絲期盼來。
或許,過了今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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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天色愈發昏暗。
飛雲樓樓門大開,從一樓到九樓,全都掛上了新的燈籠,燈籠紙是明紙,上面畫了吃食,都是飛雲樓特有的招牌菜。
明紙透光性極好,在黑夜裡格外亮眼。
程昭正在認真看燈的時候,忽然被人一把抱起,她下意識低呼了一聲,待到看清眼前的人又不掙扎了,眼底亮晶晶地:「你辦完事了?」
「嗯。」宋闌簡短地應了一聲,隨後抱著她往外走。
他帶著銀質面具,將她護在懷裡。
來飛雲樓看燈的人很多,人群熙攘,宋闌抱著她穿過人群,上了馬車。
馬車裡沒點燈,略暗,故而聲音格外清晰,程昭聽得到他轉動身體時的低吟,關切道:「有沒有受傷?」
說罷便抬手去扒他的衣裳想看一看後背的情況。
宋闌抖了一下,企圖糊弄過去,開玩笑道:「你這副急色模樣,實在是」
程昭感受到了他的顫抖,臉色立刻沉下去:「受傷了?又被他鞭打了是不是?」
「小傷而已。」
她抽回手,低聲嘆氣:「回王府吧,我替你包紮。」
宋闌捉住她的手,認真道:「以後不會了,這世上再無人可以欺負我。」
程昭感到一瞬間的恍惚,因她聽說這次的生祭很順利,烈帝和桂妃祭拜完之後以及順利回宮了,前不久剛剛進了朱雀門。
而宋闌又說,世上再無人可以欺負他。
原來,一個帝王的消亡是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嗎?
見她愣住,宋闌抬手摟著她的肩,低聲哄著:「別擔心,這事我辦得很好。」
「嗯。」她溫聲應著,過了片刻又道,「那師父呢?」
「她暫時還不想離開。」
程昭沒再說話,因為師父的性子,比自己還要固執,她不想走,沒人能逼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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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卜山後稍加休息,已經接近晌午了。
桂妃以身體不適為由,讓烈帝陪著她在房裡用飯,碗筷上塗了迷藥,烈帝輕而易舉被迷倒,早先藏在床底的暗衛經木犀的手易容,偽裝成烈帝的模樣。
生祭順利舉行。
這期間,桂妃本該借故先走,下山路上會有王掌事接應,從此便可以逃離皇城禁錮。
她卻沒走,堅持要陪假烈帝回宮。
宋闌知道木犀對於程昭來說意義重大,勸道:「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好,你不必擔心什麼,更別犧牲自己為我們掃清後路。」
木犀眸光清冷:「你要做的事情我幫忙辦到了,我要做的事情,不求你幫忙,但求你別攔我。」
宋闌沒再說什麼,任由皇帝儀仗大大方方回宮。
暗衛則趁夜將仍在昏迷的烈帝帶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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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到了王府,你就能看到,那個人。」
宋闌的手捏緊,這些天在烈帝手下受到的所有屈辱,到了償還的時候。
到了王府,程昭先強拉著他包紮傷口,果然如她所料,宋闌根本沒有好好包紮,藥粉撒得到處都是,包紮的手法也格外輕率。
她耐著性子,為他清洗傷口,用乾淨的布條重新包紮過,最後在他胸前打了個結。
離得近,程昭能聽清他的心跳,快如擂鼓,像是急切。
她抬眸,話音裡帶著安撫:「抓都抓到了,還怕什麼?」
宋闌也搖頭:「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不安。」他腦海里劃過冥雀那張絕美而詭異的臉,總覺得錯過了些什麼,頗為重要的東西。
待他穿好衣服,程昭陪他一道去了王府地牢。
程昭只在端午家宴上見過烈帝一面,那是個很威嚴的人,眉眼沉沉,自有威勢流露。
所以,當她看到在地牢里格外狼狽的烈帝時,生出極大的反差。
他被囚在一個精鐵製作的碩大籠子里,下半身浸泡在黑沉沉的污水裡,渾身散發著腥臭的氣味。
烈帝眼底映著火把的亮光,他怒意沉沉看向宋闌:「你是打算謀權篡位嗎?」
「這個倒是還沒想好,不過,我打算,先報一報仇。」
如今這情況,烈帝也知曉求情無用,他眸光一閃,落在宋闌身側的那個女子身上,她看上去頗為溫婉,像是個心善的性子。
「你真以為抓了我,這江山就能是你的了?葉闌,你未免太天真!」
宋闌輕蔑道:「這還輪不到你來管。」
無底鐵籠的頂部四角被長鎖鏈牽引著緩緩拉起,烈帝擺脫了桎梏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爬出污水,快步朝宋闌走來。
宋闌手裡握著長鞭,在烈帝靠近時狠狠抽了下去。
伴隨著凄厲的哀嚎,烈帝往後退了兩步,縮著身子不再前進。
他不會武功,又多年享樂,身子跟宋闌的沒法相比的,同樣的鞭打落在他身上,立刻便見了血。
只一鞭就受不住了?宋闌先前在他手下吃了多少苦啊?
程昭絲毫不同情烈帝,反而覺得他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