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談
陸沉忍不住打量了幾眼宋清婉。
這一路，他對此女的印象簡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以為只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富家貴女，沒想性情竟然如此堅韌，一般男子怕都不如她。
天色漸暮。
陸沉和宋清婉兩人走到了一處高地，周邊並無樹木遮擋。
放眼望去，只見一輪紅日從丘陵山地之間徐徐沉下，金色的餘暉染在林莽上，宛如給這瑰麗大地披上一層金紗。
陸沉和宋清婉兩人只是駐足了一下，並無過多留戀，迅速下山。
他們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適合的休息地。
山林之中，野獸橫行，夜晚正是它們活動捕獵的世界，不能大意。
關於野宿，陸沉也沒有多少經驗，只得憑藉第六感行事，在一個地勢平坦的地方過夜。
他利用武力把周圍的樹木都全部折斷，一來做柴火生活，二來可以增加周圍的視野，遇到危險的時候能第一時間反應。
在陸沉的折騰下，火苗緩緩升起。
他不斷添些柴薪，形成篝火。
「你等我一會兒。」陸沉在火升起之後，跟宋清婉打了一聲招呼，拿著一個火把走進黑漆漆的山林中。
宋清婉下意識地問道：「你去哪兒？」
陸沉沒有回答。
望著陸沉消失的背影，宋清婉沒由來的失去了安全感，左右望了望，朝著篝火挪了幾下屁股，雙手抱膝，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盯著火光怔怔出神。
她對這一次可能遇到的危險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損失，差點性命不保。
如果不是陸沉的話，那麼她的下場是什麼樣，兩個侍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發生這樣的事更讓她堅信把家族資產遷到戶州是對的。
血手幫對她下手就是有備而來。
這代表著某些勢力已經進場了，他們這些人家繼續呆在西皋城是不會有好下場。
就在宋清婉胡思亂想的時候，陸沉回來了，扔給她一塊吸滿水的濕布。
「這是？」
「你不渴嗎？」
宋清婉愣了下，她確實有點口渴：「這怎麼喝？」
「仰頭，張嘴，對著擰。」陸沉解釋道。
「？？？」
「布我洗乾淨了。」陸沉又補充了一句道：「沒有器具只能這樣了。夜晚的水源地很危險，我剛和一隻花豹子打了一架，你要是不怕死，我帶你去那邊喝。」
宋清婉放棄了掙扎，也沒有太多嫌棄，張開嘴，擰著布條。
布條裡面的水分很足，這麼一擰，水就嘩啦啦地往下流。
等她喝完后，陸沉又掏出一塊餅給她。
宋清婉訝異道：「這是哪裡來的？」
「我早上在家帶的。」
接過餅，宋清婉看了眼陸沉，覺得他有點不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你是天罡拳院，叫陸沉是吧？」宋清婉撕著餅，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嘴裡，細嚼慢咽，吞乾淨后才開口說話。
陸沉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吃著，一邊吃一邊點頭。
「我記得是沈家的小少爺向我推薦的你，你們什麼關係？」
陸沉嘴裡吃著東西，隨口道：「是我師弟。」
「他向我推薦你的時候，對你多有誇讚。可我見你身材瘦弱，一臉稚氣，還以為你很不堪，現在看來是我錯看了，我不該以貌取人。」
「以貌取人也沒什麼不好。就像我，長得好看的女子我都會多看兩眼，人之常情。一開始我也以為你是個弱女子，沒想到你的性子如此剛強，我們彼此彼此。」
「你多大了？」
「虛歲十五。」陸沉如實說道。
宋清婉笑道：「那我比你大一歲，你還要喊我聲姐姐。」
陸沉想了一會道：「你喜歡別人喊你姐姐嗎？」
宋清婉沉默了下道：「不喜歡。」
「我也覺得你不喜歡。」
「為什麼這麼說？」
陸沉想起來上輩子有認識的女孩，也是這般。
她們在人面前威風凜凜，一副領導大姐風範，可私底下卻沒有安全感，特別粘人，前後判若兩人。
陸沉覺得宋清婉應該也是差不多。
「我猜的。」陸沉隨便說了一句，搪塞過去。
兩人沒有再說話。
篝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山林中各類蟲鳴在深夜裡面不知疲倦的叫著。
宋清婉抬了抬頭，看著滿天星光。
她開口說道：「你後面要是有機會的話，帶著你的家人離開西皋城吧。」
「西皋城怎麼了？」陸沉也知道西皋城現如今有些不太對勁，具體的卻不知道。
「離火宗你知道嗎？」
陸沉點了點頭。
「離火宗沒了。它以前作為西皋城的門派，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最後的一點殘餘勢力也被其他人清除了。永安的天一閣，南回的五行宗都對西皋城志在必得，要不了多久，他們兩大家就要對西皋城動手了。」
「據我所知，西皋城裡面各大幫派也分成了這兩大陣營，還有的幫派也想火中取栗，搏一把機會。西皋城必會亂成一鍋粥。」
陸沉心頭震動。
怪不得他總覺得西皋城有點不對勁，原來如此。
這些消息絕對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人，能夠獲知的。
如果一切屬實的話，西皋城會動蕩不安，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個人在動蕩的時代里會變得尤其脆弱。
所謂大勢做的都是大塑造，常常置小人的命運於不顧。
他必須要早做打算。
「宋小姐覺得，哪一方會贏？」
宋清婉篤定道：「永安城的天一閣。」
「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一路來，看到的乞丐很多麼？」宋清婉解釋道：「因為天一閣把永安的百姓口糧都拿走了，充做軍糧。他們厲兵秣馬，有決一死戰的勇氣，而五行宗那邊卻優柔寡斷，自詡仁義，實際上是什麼事都辦不成。西皋城裡面的眾多幫派無一會成事，他們只會內鬥、搶掠，毫無遠見。」
等宋清婉說完她的見解，陸沉心中直呼厲害，這些信息於他而言不易於救了他一條未來的命。
陸沉由衷地說了一句：「謝謝。」
宋清婉禮貌性的對陸沉微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陸沉抬頭也望著漫天星空，心道：『風雨欲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