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同福客棧

「嘿，兄弟！我們好久不見你在哪裏~」

「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請打招呼~」

「……」

「我說好久不見~你去何處~」

「你卻對我說~我去江湖~~」

……

《武林外傳》第X回。

開場詞；同福舊巷風塵起，十年夜雨君安在？

內景；大堂、下午。

食客如雲，店內成員各忙各的，白展堂穿梭上菜，郭芙蓉擦桌撤台，呂輕侯和佟湘玉正在算賬……

莫小貝則背着小書包蹦蹦跳跳進了門口，一臉喜氣洋洋。

「我放學回來了！」

佟湘玉瞥了一眼：「哎呦，咋的了則是？則么高興？路上撿銀子了？」

「嘿嘿！先生今天誇我了！」

郭芙蓉拿着掃帚，上前湊熱鬧：「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白展堂開玩笑：「誇你？我說今兒個的太陽怎麼打東邊落下去的！」

「愛信不信！」

莫小貝神情不改，驕傲道：「不信我還不惜得說呢！」

佟湘玉喜中帶嗔：「誒呀！沾糖！不要打擊孩子嘛！額家小貝最近乖滴很！」

白展堂一撣抹布，嘿然道：「上個月扒光了先生的鬍子，還把我們臭罵一頓，玩了一場離家出走……她可真是乖滴很！」

「嫂子~~你看他！」莫小貝急了。

郭芙蓉翻白眼：「行了老白，人家小貝知錯了！」

佟湘玉怒喝：「白展堂！你給我幹活切！再廢話月錢全扣廣！」

白展堂悻悻：「得，當我剛才沒說！」

「快來快來！不理他！」

佟湘玉拉着莫小貝，坐到了那張水曲柳台老榆木桌子邊，喜笑顏開：「說說先生怎麼誇你的？」

莫小貝自得道：「今天其他同學上課不認真聽講，先生狠狠地打了他的手心，並提了一個問題，問他，也問所有學生。」

秀才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那個老混蛋……問了什麼問題？」

莫小貝咳嗽兩聲，用稚嫩的嗓子拿捏出了蒼老的嗓音：「你們吶，課堂上如此散漫，如此輕佻，到底知不知道讀書是為了什麼？」

說到這，莫小貝冷哼道：「邱曉東那個傢伙第一個跳出來。說什麼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假的很！」

呂輕侯不樂意：「這假什麼？這一點也不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就是讀書人的目標。子曾經曰過……」

眾人異口同聲：「去！！」

呂輕侯頹然倒地……

佟湘玉接茬：「其他同學怎麼說的？」

「和秀才一樣，大概都是什麼為了當官啊，為了不顧父母和先生期望，為了天下太平這些。」

「說重點！」

郭芙蓉道：「你是怎麼回答的？」

莫小貝表情傲然：「我說，我讀書是為了我自己！」

「啊？」眾人詫異。

莫小貝抑揚頓挫道：「我說，世界原本是扁平的，所有一切都是代號。可是當我開始讀書，知道了這朵花背後的花海有着千年的歷史，這滴水的背後凝聚著汪洋大海，海里有億萬無窮的游魚和開拓者的骸骨，歷史上的英雄和俠客那光輝的曾經和偉大或卑劣的人性……這個世界將不再是冰冷的扁平的代號，它有了寬度，有了深度，有了溫度，也有了表情。」

「所以！」

莫小貝昂起了下巴：「我讀書不是為了雄辯駁斥；不是為了功名利祿，更不是為了家人的期盼和周圍人的眼光，而是為了開拓眼界，重新認識自己和世界，獲得獨立思考和權衡的能力。」

「我讀書，是為了當我開心的時候，我可以說；『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而不是只會說；『哈哈哈哈哈~』。」

「當我惆悵的時候，我可以說；『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而不是只會說；『唉，我好傷心。』

「當我在西涼河看見夕陽餘暉的時候，我可以說；『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而不是只會說；哇塞，好美啊！」

「當我穿越未來，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可以說；『人生如夢亦如幻，朝如晨露暮如霞』。而不是只會說；『啊？什麼情況！』」

「……」

莫小貝妙語連珠，眾人震驚到說不出話，白展堂卻第一時間察覺到對方言語的盲點，皺眉道：「穿越未來？什麼意思？」

莫小貝神情一慌：「誒呀，你們別管了，反正我被先生誇了！」

「好，好啊！」

佟湘玉感動非常，抽泣道：「額家小貝出息了！長本事了！講話一套一套的，還會背詩了，好幾首呢！你們聽到沒有？」

「嗯嗯！」幾人連連點頭附和：「厲害，厲害，這才上了幾天學啊！」

莫小貝更是得意，又搖頭晃腦朗誦起詩詞：「書猶葯也，善讀之可以醫愚……擊石乃有火，不擊元無煙。人學始知道，不學非自然！」

看看再度陷入茫然的眾人，莫小貝問道：「你們知道為什麼摩擦石頭會有火花嗎？」

「那還能因為啥啊！」

李大嘴端著菜從這路過，嗤笑道：「因為它是石頭唄，所以才有火花！老白，趕緊上菜，我喊你半天了，都忙不過來了！」

「誒。」

白展堂應了一聲，卻沒動地方。

莫小貝反駁道：「那為什麼不僅摩擦石頭會生火，鑽木也能起火？」

佟湘玉欲言又止：「因為……秀才！」

呂輕侯裝模作樣，冥思苦想：『這個嘛，這個嘛……』

「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郭芙蓉笑道：「小貝，你接着說，為什麼啊？」

莫小貝不假思索：「因為摩擦生熱！兩個物體的摩擦面上的分子由於摩擦力的作用加速運動，增加了分子的動能，所以會產生熱量！」

「……」眾人迷惑。

莫小貝鄙夷道：「學前班的物理而已，這都不懂啊？！簡單來說，石頭或木頭碰撞放火，是因為高速運動的物體存在着能量，即動能，兩個物體速度快，質量也不小，所以它的動能是很大的，在碰撞時，石頭迅速降速，動能迅速轉化為內能！懂不懂？」

「不懂！」

眾人齊齊搖頭，莫小貝又問道：「那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吃糖葫蘆？」

佟湘玉搶答：「這個我知道，因為甜嘛！」

「那為什麼我喜歡吃甜呢？或者說，為什麼人們都喜歡吃甜食呢？」

「……」

莫小貝答道：「因為甜食中的糖分在與人體接觸后發生化學變化造成大量的多巴胺，通過不斷的吸收與溶解，多巴胺通過血管流至全身，最後刺激神經致使人體產生興奮及開心的情緒。而且高糖分的食物會快速進入血液，滿足大腦對能量的需求，消除大腦疲勞和不適！」

說完話，莫小貝砸吧砸吧嘴，小聲嘀咕：「好想吃哈根達斯和漢堡啊，還有漢叔做的菜，尋安哥什麼時候才能同意我下次的預約呢……」

佟湘玉遲疑道：「這些都是你從課堂上學到的知識？」

「這都是李老……」

莫小貝說了一半立刻閉嘴，眼珠滴溜溜轉：「這都是我自己總結的！這叫格物，這叫科學！算了，不跟你們說了，我得去做功課了！」

言罷，一溜煙小跑回了後院。

「開會！」

佟湘玉使了個眼色，剩下的人一下子就湊近了，小聲討論……

白展堂神色凝重：「不對勁！小貝最近很不對勁！」

「廢話，還用你說？」

郭芙蓉道：「自打那次離家出走後。她近一個月按時吃飯，按時回家，功課絕不拖延，也不吵著吃糖葫蘆，還不求我講故事了。寫完功課直接上床睡覺，夢裏都偷着笑！」

呂輕侯強調道：「最重要的是，這孩子變聰明了！才上學五六天，背下了那麼多古詩，還不知道從哪學了一堆雜七雜八的知識！也是奇了怪了，從哪學的呢……」

李大嘴打岔：「肯定是有人教！沒人教怎麼懂得這些東西！」

「有人教……」

佟湘玉疑惑道：「可我們一直看着她，她也沒時間接觸歪人吶。」

「咚咚~」

一個身材高大的劍客背着兩個行囊，邁步進入大堂，並用劍鞘敲了敲敞開的房門。

卻見他一襲黑色長袍，滿頭灰色長發半束半披，全身上下風塵僕僕……

「沾糖！」

「來嘞~」

白展堂快步上前，笑臉相迎：「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