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鎮店之寶
機樞店前，一片昏暗。
葫蘆趁著前面人不備，掉頭哧溜一下，掀開了他家店簾，又鑽了進去。
店內昏暗，葫蘆又裝模作樣，雙手背在身後假模假樣的觀摩起來。乍一看，與尋常來店販料買械的人差不多。
店家老闆是個小老頭，帶着張不怎麼嚴實的人皮面具，很顯然在這裏的人都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小老頭見有客人來，迎了上來，走近了才發現是去而復返的尤葫蘆。
「怎麼又是你？」
這人刁鑽猥瑣，對自家店裏的要件指指點點不能夠，還打算自己上手，小老頭討厭得緊。但多年機樞生意，小老頭的眼睛鍛得跟火眼金睛似的，一眼就看出了今日來店裏的不是人，是械。
且無論是看成品，還是零件的運作聲音判斷，小老頭都發現乃是上上之品，於是在不知不覺中才放出寄生卸蟲，打算將他們悄無聲息地拆卸了。
卻想到卸蟲的把戲被看穿，這長得葫蘆似的械人，竟然也敢重新折返回來。
「進門是客，生意上門，你有不做的道理？」葫蘆輕哼了一聲，鼻子呼哧呼哧地故意出氣，裝作一副挑客的模樣，左看看右探探。
小老頭氣鼓鼓，眼睛都翻到天上去了，「蔽店粗糙，打不出客官要的東西，我們都是多件量產，比不得客官關節各個打磨來得精細。」
「所以你就用上手段？」
「你……」小老頭一下被噎住了，就連隔着人皮面具都看得出滿臉脹得通紅，而後他將袖一甩，「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愛買買，不買別來這裏搗亂，沒有證據的事，可不要亂說，這裏是地下城，有主的。」
嘿，小老頭都上威脅了。
「誰說不買？」葫蘆一聳眉，「我負責我家各個械人的零件維護，若有不妥當之處，自然會被大當家責罰，所以……我得仔細看看。」
「哼！」小老頭明顯聽出他在鬼扯，雙手籠住，將頭一偏不再說話。
葫蘆倒是認真地在店裏溜達了起來。
還別說，他這店裏雖說手藝不咋的，但數量卻是極其多的。
不比隔壁籠鋪，販賣的都是有了晶片開了靈智的械人，這裏除了零件，就是剛組裝完擺放在側的。
男女老少，肥瘦高矮一應俱全，全部或自然或生硬，一動不動地站在這店中各個角落。
且都還沒上晶片，油光發亮，新得不能再新。
葫蘆經過這個械人的時候捏捏，穿過那個械人的時候拍拍，搖頭晃腦，皺眉扁嘴的，嘴裏還不停地數落。
「我看，你這械人不行啊！」
「你看你看，這邊臉都歪了……」
「這傢伙逗，長得跟萵瓜似的。」
「嘿嘿，給爺笑一個！」
「……」
「……」
葫蘆故意找茬地說，裝出一副挑貨的架勢，看這不行，看那不行的模樣，聽得那小老頭吹鬍子瞪眼，恨不能拿掃帚趕人了。
可葫蘆說罷，又走到這具械人面前，抬抬手臂，掀掀眼瞼……還讓說話，「開口，說句我聽聽。」
那些械人沒有晶片程序，只能發出簡單的音節，聽得葫蘆是「嘖嘖嘖」連連出聲，頻頻搖頭。
「店家莫不是在這掛羊頭賣狗肉，用假貨欺騙客人呢！看看，看看，這叫什麼械人，連話都說不利索，不地道啊！」
明顯的挑刺。
「你給我走，今日小店不做你生意。」小老頭終於忍不住了，直接發飆，指著門外的方向，「出門，往左往右，悉隨尊便。」
見小老頭髮飆，葫蘆也眯起了眼，「卸蟲一事，沒完呢！」
見葫蘆步入正題，小老頭也沉了下來，一雙眼直直定在葫蘆的身上，許久之後，方才冷道：「你還想報仇不成？」
「這裏是地下城，背後可是有愚者大人。」
「同為手工佬，你覺得……你能從我身上佔得了多少便宜？」葫蘆反問。
小老頭全身一肅，「你待怎樣？」
話音才落，這店裏原本站立的械人便開始搖搖晃晃地動了起來，坐立的站直，站立的往前走，彎身的卻乾脆跑跳起來……
頓時，店裏陷入了機械混亂當中。
小老頭意識到了事情不好，正當他想發作的時候，葫蘆卻嘿嘿笑了起來，「好戲才剛開始呢，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想卸我，我先卸了你整個店。」
葫蘆說罷，只見那些擺動起來的械人沒能走動幾步，忽然像是主心骨被人抽離了似的，直接全副散架，「嘩啦啦」地零件散落了一地。
見狀，葫蘆尤為地滿意，正當他轉身要走出機樞店的時候，小老頭一把呼住了他。
「你給我站住，我我……你既然來炫手藝，我就跟你比手藝，看看誰的更強。」
葫蘆住腳，歪過頭看那小老頭，「你輸了怎辦？」
「整家店押給你。」小老頭用盡生命在吼。
葫蘆一聽來樂子了，「雖說你這店裏的東西我看不上，但……不妨礙我融了重做。」說着，他樂顛樂顛地轉身往回走。
小老頭快被這人氣死了，身體都快炸了。他鼓著雙腮，吹瞪着鬍子和眼睛，而後緊握四指，用拇指指了指他身後的那架械人。
「此乃小老朽的鎮店法寶，至今沒有一個能在他面前逞威風的，你若能將它卸下，便算我輸。」
葫蘆順勢看去，掌櫃枱的後面，的確有一套盔甲架在那裏，平時客人絕不可能會繞到那裏去的。小老頭不說，葫蘆還以為只是一副鎧甲擺放在那裏，卻沒想到，那居然是個械人。
「有意思，我徒手卸給你看。」
葫蘆說着往前走，還不忘一邊擼起自己的袖子。他走到那具鎧甲面前的時候，仍舊不忘回頭看那小老頭，得意道：「我親手拆穿你騙人的假把戲……啊……」
葫蘆的話，在靠近那副鎧甲的時候，腳下踩着的地板忽然一松，整個人朝裏面事先挖好的陷阱掉了下去，只留下一句長叫。
最後，就連那句長叫也絕於耳邊。
店裏，只剩下那個小老頭仍舊站在那裏隴著袖子，得意地笑着呢，以及……他身前那堆被拆卸得七零八碎的零件。
「都說了是鎮店法寶，你不信！」
店外！
花花他們走了好長一截了，小小沖在最前面，因為那裏有賣糖葫蘆，她需要補充補充，就徑自跑去買了。
而探花和花花才忽然意識到。
「三哥呢？」花花左右看，都沒看到葫蘆的蹤影，這才發現他不見了。
探花往著身後探頭，思量了一下，「照他脾氣，莫不是回去找那機樞店的晦氣了？」
兩人相看一眼，皆都饒有默契地往回走，扔下小小一個人獨自在那邊。
重新回到那家機樞店。
當白花花和崔探花掀開那家店的帘子時，店老闆正彎著身在那收拾那些零散在地的械人。一見門簾被人掀起，下意識地看過去。
花花比較悍，上前就吼道：「喂，老頭，我家三哥人呢？」
小老頭轉過身來，問：「那個長得像葫蘆的？」
「嗯吶！」
小老頭同樣用拇指指了指身後那付鎧甲，「他看上我家鎮店之寶，正在那拆卸呢！」小老頭說着，仍舊自顧自地轉身去收拾地上的零件。
那邊是張櫃枱，花花看不到那邊的景象。
只是聽到店家小老頭這麼說，花花也一時氣憤，直接就走過去，「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這些，回頭我告機姐！」
探花怕花花一個人危險，趕緊跟上並肩走。「當心此人生詐，小生陪你一塊過去。」
緊接着，清澈的兩道嚎叫聲，響徹整個機樞店。
「啊！」
「啊！」
小老頭彎著腰的身子一頓，側着臉過來陰惻惻地一笑，「都說了鎮店之寶，全不信！」
收拾完店裏的雜亂，小老頭摸了摸自己稀疏的鬍子，然後從雜物堆里拿起了一塊牌子，輕飄飄地朝外面走去。
在店門前，乾脆就掛出了一塊牌子：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就在小老頭掛好牌子之後，正打算轉身回店裏的時候，卻有一道黑影籠罩了過來。
忽來的壓迫感，讓小老頭一下警覺了起來。抬頭看去的時候，卻見是個婦人打扮的模樣，只見身着褶裙，腰間沒有系別物，只有一根臧色腰帶纏着花穗墜下。
身上穿的是淺麻衣，外罩一件黑色披風，再往上看，卻見這婦人將披風的帷帽給戴起，只露出半邊下巴。
小老頭眼尖，低頭看的時候，卻見這婦人的百褶裙依稀被陰風吹來的時，提出小腿處那金屬的顏色來。
今日是什麼好天氣呢，外頭竟接二連三這麼多架械人，上趕着送過來？
小老頭心想道，卻不免樂開了花。再抬起頭來看這婦人的時候，笑得臉上的皺褶都格外地深刻，「這位夫人，不知有何想買的？機樞一應，小店概全。」
「我想打造一副主心骨，」那婦人說罷一頓，又強調了一句，「必須無堅不摧。」
聞言，小老頭頻頻點頭，笑着引在前頭，樂道：「正好，小店有一副鎮店之寶，夫人前來看看如何？」
那婦人聞聲，也跟隨着一併掀簾進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