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並不是每個人的故事裡，都會出現英雄
花朝節賞紅並不單單隻是賞花，這個時節雖然有煙粉色的早櫻，柔軟如紗的春海棠，嬌媚的山茶和清淡的杏花，但是上金城的姑娘們仍舊會裁剪五色的彩紙系在樹梢，與花同賞，是為賞紅。
來城西踏青的人不如城東多，蕭珠一行人過來的時候人三三兩兩，遠處的小亭子里正好清凈無人，蕭珠攙著蕭遠山施施然走過去坐下。
去年裡釀下的春酒，桃片糕，酒釀餅，紅棗糕，水晶糕應有盡有，一向臉上帶著些鬱郁之色的蕭遠山看見滿目春景與鮮活熱鬧的人群之時，臉上的神色也跟著鮮活起來。
蕭珠看在眼裡，心中也欣慰。
行了一輪酒之後，蕭珠放話，「大家不必拘著，晚上回了客棧就成，今天休息，各自敞開了玩兒吧。」
眾人聽見，歡欣鼓舞，年紀最小的阿四已經拍到一邊去看踢毽子的了。
蕭珠坐在蕭遠山旁邊，「爹，您就不要喝太多了。注意身子。」
蕭遠山笑眯眯的，「我今天高興。」
紫魅扇風道，「這處倒也是清凈，沒么多脂粉氣的幺蛾子。」
「眼前倒是有一隻大幺蛾子。」蕭珠低頭啜酒。
紫魅笑笑，「小美人兒，你如今嘴巴越發厲害了，都會拐著彎兒的挖苦我了。」
「你自己要對號入座，怪我作甚？」
紫魅「哼」一聲，此處姑娘家不多，大多數都是成雙成對來的，即使有被紫魅的容貌吸引的，也只是偷偷的覷一眼，是以紫魅身邊冷清了許多。
「也不看看誰成天發騷花粉亂飄，還怪引來幺蛾子？」蕭珠嘴上不留情。
「你！你你你你你！」紫魅捂著心口一口氣喘不上來。
是什麼讓他靜若處子的小美人兒現在變成毒舌女？該死的轉輪鏡，等小美人兒回來定要狠狠地打，算了，上古寶物，打不碎，狠狠的啐上幾口！
紫魅灌了幾口春酒，覺得還不解氣，又狠狠地灌了幾口。
酒杯重重地擱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濺了蕭珠一身酒水。
蕭珠：......
紫魅有些尷尬，但是礙於面子，梗著脖子當沒看見，剛被無情的毒舌，他需要自己一隻狐靜靜地懷念過去的小美人兒，敬往事一杯濁酒，昨日不可追......
蕭遠山看著他們二人吵嘴，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珠珠，這山轉角後邊兒就是一處泉水，酒在身上留下漬印，去洗洗吧。」
蕭珠站起身，「那我先去了，爹爹可莫要走動遠了。」
紫魅眼觀鼻鼻觀心。
蕭珠走出十步遠，「看好我爹爹。」
紫魅打了個噴嚏，小聲嘟噥，「知道了知道了。」
城西郊外這座山是太斗山綿延出來的一處山脈，往山上拐角的地方走上半里遠，再往山上行一段路程，就是一處潺潺的山泉。
蕭遠山年輕的時候時常來這邊取山泉水釀酒泡茶，如今上了年紀，都是由阿三代勞了。
春林茂密，一片翠微，越到幽靜處，人煙就越少，蕭珠一路穿花拂柳，果不其然看見一眼清泉汩汩地流動，清澈的泉水在翠苔遍布的山岩上漫漫流過，沁人心脾。
蕭珠掬了一捧泉水，仔細地將衫子上的酒漬洗掉。白玉璫垂在少女的皮膚上，隨著動作輕輕搖晃，衣衫的裙擺委地，似鋪展在水面的瀲灧山茶花。
銀紅衫子沾濕一點就十分顯眼，蕭珠索性坐在旁邊的山岩上，任還有些微寒的春風將衫子上的水印帶走。
滿目青山，倒是比山腳下的熱鬧場景要幽靜許多，獨坐其中，倒生出一種寂寥的曠境。
蕭珠突然眨了眨眼睛，她剛剛好似看見一個玄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是錯覺嗎？
山林掩映間，那人墨發玄袍，熹微的光染在他的身後，即使他的身影如此迅速，但是蕭珠仍舊屏住呼吸，視線牢牢地抓住了那個身影。
只是一瞬間，猶如一隻黑雁投進無邊的山林，再也尋不見了。
蕭珠自嘲地笑笑，應當，是錯覺罷。
「姑娘獨自在此？」一道溫潤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蕭珠轉頭，撞進一雙瀲灧的桃花眼裡，微微一怔，「是，公子有事？」
那人一身白衣，周身的氣質宛若一塊水潤光滑的美玉，他開口，「在下丟了一隻家寵，過來尋找，無意冒犯了姑娘，還請見諒。」
蕭珠跳下山岩，「什麼家寵？」
「一隻通身紫色的狐狸，外出覓食，逾期未歸。」白衣美玉笑的溫煦。
「這倒是沒見過，愛莫能助了。」蕭珠身上的水印幹了大半，已經看不出什麼痕迹，她並不喜歡行女子的矮身禮，只是微微點一點頭，「公子慢慢找，我就先行一步了。」
白衣美玉笑笑，一拱手，「姑娘慢走。」
蕭珠輕頷首，向著山下走去。拿紫毛的狐狸做家寵？非富即貴。
山中霧氣漸濃，雲眠立在山泉旁邊，唇邊的笑意經久不散，沛姐姐......
蕭珠行到半路，卻是遇上了紫魅。
「你怎麼過來了？我爹呢？」
紫魅偏過臉去，有些不自然地用摺扇撓撓頭，「你爹阿四看著呢，他讓我來看看你怎麼還不回去，怎麼說也是因為小爺你才弄髒了裙子，小爺我，我來看看怎麼了？」
蕭珠好笑，「走吧，現在都沒事了。」
蕭珠想到今日與平陽公主約好的事情，心中有了絲絲動搖，不過，平陽公主看上的人，她若是反抗，指不定會招來什麼後果，她若是孑然一身倒也沒什麼，只不過她還有爹爹和明珠客棧的一大家子人，舍不開，也逃不過。
還不是因為紫魅這一張禍國殃民的妖孽臉，蕭珠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紫魅被瞪的莫名其妙，「小美人兒？你這麼看我覺得後背冷颼颼的，渾身發毛。」
「自古紅顏命途多舛，既然你生的如此，便要承受它帶給你的後果，也許是福，也許是禍，但是是福是禍，都是躲不過的，除非......」
紫魅納罕，「除非什麼？」
除非能有人像英雄一樣，從天而降，將你從黑暗中救贖，那時，那個人是你生命中的第一道光，也是唯一一道。
蕭珠抬起頭，「沒什麼，並不是每個人的故事裡，都會出現英雄。」
紫魅莫名其妙，「小美人兒？你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