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神晉陞
現下正是黃昏時分，落日熔金，孤雁南飛。育沛躺在略微枯黃了葉尖草地上，雙眼迷離。
她旁邊是一個看著十五六歲的少年，與她一同姿勢，仰面躺著，望著火燒似的天空。
「沛姐姐，流雲翻湧若海，天庭的雲彩，可也會這般好看？」少年單手指向天空，歪頭看向育沛，燦爛的雲霞落在他眼中，華光流轉。
「怕是不同罷」育沛閉著眼答道。
「那沛姐姐會不會想念育沛山的雲彩？」雲眠眼神認真。
育沛一笑，「當然會，育沛山，就是我的家。我會想念這裡的一草一木。」她睜開眼看向雲眠，眸中笑意盎然，「還有你。」
「沛姐姐若是不想我，我便是拼了性命也去找你。」雲眠看著她流光溢彩的眸子，有些氣惱地說。
育沛仍是笑著。用手摸了摸雲眠柔軟的頭髮。
「我會替沛姐姐守著這育沛山，我相信，沛姐姐會回來的。」
「雲眠，你長大了。」育沛聽了心中微暖。
「沛姐姐，我不會永遠只是一個孩子。」雲眠復又看向天空，偶爾掠過幾隻鳥兒，彷彿安靜的水面盪起漣漪。
「沛姐姐，你隨我來。」雲眠坐起身，一把將閉目養神的育沛撈起，向後山的方向奔去。
育沛略愕然，雲眠，還當真是長大了不少呢，當年的小蘿蔔頭才堪堪到她的肋緣，如今也可以毫不費力地抱起她了。
「就是這了，沛姐姐，你看——」
雲眠輕輕放下育沛，用手撥開眼前的枯草，竟是一隻新生不久的貓兒幼崽，毛絨絨惹人喜愛。
「這時候的崽子，不好將養。」育沛眯著眼，「而且身為山神，順四時而布雨施恩，無為即可，萬物造化，不可插手。」
雲眠撇嘴，「沛姐姐，這貓崽子是我偶然發現的，它的娘已經不在了，若不是我照看它，估計也早早殞命了，我們既然遇上它，便也是一種機緣不是？」
「況且，你此去天庭，又不能帶我同去。這小崽陪你，便如同我陪在姐姐身邊一樣，可好？」
雲眠聲音越來越低，本來生的一雙桃花眼夭夭灼灼，如今低低垂著，看的育沛心窩子空澀澀的。
「也罷，天宮清冷，伴一貓兒，也十分有趣。」育沛抬手抄起貓崽，覺它有些瘦，但是觸感甚好，不由微微一笑。
旁邊的少年笑彎了眉眼，「沛姐姐，這小崽總得有個名字呢，不如你來取？」
育沛垂眼，懷中貓崽喵嗚一聲，似在附和。「也不指望它成什麼神獸，還是雲眠來取罷。」
雲眠笑又深了些，「它通身雪白，頸毛又長，生一對鴛鴦眼。不如就叫雪獅子吧，現在如此瘦弱，還是威武些好。」
育沛低頭看貓崽，少頃，出言，「這名字不錯。」
雲眠狡黠一笑，「本來想讓它叫雪鴛鴦的，不過，這貓崽是只公的。」
育沛莞爾，手攜雲眠懷抱雪獅子，披著清寒的星子，向山神住處走去。
夜深人靜，山神邸的屋脊上坐著一個衣衫單薄的少年，桃花眼微醉，望著寒月疏星，久久無言。
若不是安城瘟疫，沛姐姐驅翳有功，可能他們還會在這育沛山上相依為命，現下是不能了，明日沛姐姐便要走了，三十三天威嚴無比，也不知沛姐姐能否……
雲眠躺直了身子在屋脊上，心中憂慮，卻無可奈何。「夜裡露深，也不用個禦寒的訣兒，小心著涼。」育沛一面嗔怪將一件褐色的袍子披在雲眠身上。
「睡不著么。」育沛也同雲眠一般躺下來，一抬眼便是寒月疏星，清清冷冷。
「沛姐姐，你還記得我初來育沛山的時候嗎？」
育沛笑笑，「那時你還不到十歲，當真是歲月如梭，你已經這般大了。」
「雲眠，人總是在各種分離中體會到無奈不舍，你的一生很長，會遇到很多人，我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莫要為離別傷心。也許，這是一個新的開始。」育沛輕輕說道。
「與至親至愛之人分別，也要告訴自己，這是命數，不可違么？」雲眠的眼中落滿了寒星，恰如此刻的他，落寞，疏離。
育沛望著他良久，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雲眠手中。「早些睡罷。」
雲眠感到一股暖流從右手流遍全身，抬手發現手中一串質地透明的珠子。他拿起仔細端詳，其中一顆比其他的略大一些，周身溫潤，珠身溫暖。
他嘴角微微勾起，眸中的風華令繁星失色。
育沛一夜無眠，東方剛剛破曉，育沛便早早起了，卻也沒什麼可帶。雪獅子還是只幼崽，她昨日與雲眠一同做用棉絮了個簡易的窩。先安置在行李中。她最不喜繁瑣，越簡單越好。
「雲眠，我這便走了。」
「沛姐姐……」
「你要記著，我對你說的話。」
「不會忘，沛姐姐一定珍重，天庭不比育沛山，聽說規矩大的很，姐姐萬事要小心。」
育沛溫和一笑，「記得了。好好照顧自己。」
雲眠點點頭，心中堵塞的難受。這育沛山，終究是只剩他一人了。這四時的風景，也再無人與他共賞了。
他摩挲著左手腕上那一串珠子，目光追隨著育沛駕雲遠去，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天邊。
沛姐姐……
清晨的霧氣正濃，薄衫的少年從地上拾起一段枯枝，划著地輕輕走著，他的眉眼打上一層水珠，一眨眼，彷彿有晶瑩的淚珠滑落。
第一隻鳥兒輕快嘹亮的尖啼打破清晨的寧靜。撲楞著翠羽直上九霄，在碧空盤旋幾圈落在雲眠的肩頭，親昵地用小腦瓜蹭著雲眠的臉頰，來表達對這位新山神的喜愛親近。
隨著第一隻鳥兒歡快的叫聲，育沛山上的鳥兒好像同時蘇醒了一般，頓時整個育沛山生機勃勃，富有朝氣。
雲眠撫摸著鳥兒柔軟的羽毛，眼中明媚，淺笑翩翩，沛姐姐，無論過多久，我都在育沛山等你。
這世上的人神妖啊，誰不是為了執念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