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兵馬凶，遼陽昌

最令黃安兒驚奇的，是他們的制式裝備。

他們頭上戴著雖然和周軍的寬沿范陽笠一般無二，但是他們的頭盔全部是鋼鐵製成的，看樣子似乎不是拼接，而是一體成型。

此外，他們的盔甲也不是用牛筋縫製在一起的鐵片，而是像是龜殼一樣，前後兩片是完整的鐵板，表面十分光滑，讓人懷疑即使弓箭射在上面，也會滑到一旁。

他們的武器近乎半數是火槍。雖然他們的火槍比較奇怪，但是黃安兒還是結合聽見的火藥炸響，認出那些士兵身上扛著的，是火槍。

這一點讓黃安兒大為吃驚。

此時的戰爭，無論是周金之戰，還是蒙周之戰，雙方並不是單純的使用冷兵器，騎馬、射箭與砍殺，也不是周軍一方使用熱武器，游牧民族一方使用冷兵器。而是呈現出熱.兵器和冷兵器相互交織、相互輔助的複合型對決。

隨著周國不斷戰敗，大量士兵和工匠不斷被俘，游牧民族在戰爭中，逐漸掌握了火器製造和使用，所以雙方的爭鬥，其實是己經不再是單純的冷兵器作找。

史書記載，在大周嘉定年間，金軍進犯周境。

其中，一個周國城池裝備有七千支弩火箭，一萬支弓火箭，三千個蒺藜火炮，兩萬個皮大炮。

按理說，這般豪華陣容對付游牧軍隊，不可能落敗。

但是，金軍除了雲梯和拋石機外，也攜帶了大量火器。

他們在城外築起了比城牆還高的木台，將火炮和各種火箭搬到木台上，對城頭周軍，居高臨下，猛烈射擊，「火炮如雨，箭尤不可計」。

在金軍的冷、熱.兵器輪番進攻之下，依託堅固城防和大量火器的周軍，頓時落了下風，城池很快被攻破。

不過，總體而言，周國的火器一直強過敵方。

這不是工藝問題，而是周國更有錢。

在所有武器中，火器是最燒錢的。

一是因為火器分工細緻，製作工序繁瑣；二是火藥成本很高，且儲存對於濕度和溫度有嚴格的要求；三是在戰鬥時，火器使用起來損耗極大，鐵火炮打了六、七發后就不堪使用，而皮火炮、鐵疾藜炮、震天雷和竹火鷂等更是一次性產品。

這些都使得火器的生產成本和使用成本，遠遠大於冷兵器。

一個都的基本火器配製成本，能抵得過一個營的半人甲披掛。

所以，即便周國有錢，周軍也不可能一個軍隊有近半數的火槍兵。

而黃安兒在崇明島，所看到的那支軍隊，粗略估計一下，居然有三、四千人手持火槍。

如果說大量裝備火槍，令黃安兒吃驚。那麼，當他有一天散步到一座水寨前，看到兩艘巨大海船正打開側面炮門清洗，而露出一排黑洞洞的火炮時，他徹底驚呆了。

周軍戰船隻在船頭安放一門火炮，而眼前的戰船居然在側弦下安裝十門火炮，算上另一面，一般船就有火炮二十門。

一艘船就安裝二十門火炮，這得多有錢啊！

看到了黃安兒等人目中的驚疑，彭天旭沒有解釋。

而黃安兒也知道軍隊中有諸多禁忌，對方不說，自己最好也莫問，只是在腦補了一下崇明島的這支軍隊的存在。

腦補的結果，令其振奮。

他認為這一定是官家暗中訓練的御林軍之類的部曲，而那位能一出手就給蘄州十萬石糧食，且敢於策劃在蒙占區卜賣的青年，一定是官家的心腹大將。

有這樣的軍隊，蒙古人何愁不滅！

黃安兒告誡手下，對自己看到的一切，最好守住口風，以免泄露軍情，壞了官家滅蒙大計，給自家招致禍端。

一個月後，彭天旭將黃安兒等人送至金州港，前往遼陽路各城，開始了在遼陽行省的卜賣糧食。

卜賣前後用了兩個月。在一個名叫李飛揚頭目的暗中保護下，黃安兒等人從遼陽五個路府州縣，賤買到糧食六十萬石。

這些糧食通過遼河，運回金州，如今隨著黃安兒等人轉運到崇明島。

四天後，黃安兒乘坐的船隊到達了崇明島。

彭天旭卸下糧食后，告訴黃安兒等人不能離開，繼續等待命令。

市面上籌集不到糧食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頭輦哥耳中。頭輦哥腦袋嗡的一下，氣血上涌，當即昏倒在地。

待他醒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砍了錢糧官的腦袋，然後命令手下帶兵，抄了那些拿不出糧食的糧商的店鋪和米倉。

同時他令各府州縣十日內，立刻按照歷年秋糧份額上繳糧食，過期交不出來的，嚴懲不貸！

一夜之間，遼陽行省各級官員和糧商們再次因為糧食，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中。

用時大半個月，頭輦哥的書信才送到山東中書行省，又擱置在行省數十天後，才等到左丞相耶律鑄從大都返回。

耶律鑄看見書信，倒沒有推諉，立刻將對方的的要求落實成一份籤押文書，於五月初，傳到了登州水軍府衙。

阿拉格巴日了解了文書內容后，派人喊來黃琮，把文書交給他。

「頭輦哥國王給省中書耶律丞相去信，希望我們登州水軍能去金州港，運載遼陽軍渡海前往高麗。丞相答應了，發文讓我們派出船隻運輸護送。」

上次阿拉格巴日接受了盧世榮的建議，找了一個識文斷字的漢人少年做自己的書記官，故而能將從益州轉送來的文書內容說出來。

黃琮快速看完文書上的內容，蹙眉為難道：「大人，我們眼下只有兩個水軍營，這……」

阿拉格巴日揮手打斷對方的話。

他似乎對這個問題有過深入思考，咧著大嘴笑道：「原本我也以為這是個麻煩事，不過，你若是換一個角度看這件事，就會發現這不是壞事，而是一件好事。」

「好事？這從何說起？」黃琮雙手一攤，苦笑道：「遼陽路自己就有個金州港，頭輦哥國王還向我們求助，說明此次需要運送士兵的數量一定不小，幾萬、十幾萬都有可能，我們如何都無法……」

「哎！你真是死腦筋！」阿拉格巴日再次揮手，打斷黃琮的話，一幅嫌棄對方智商不夠用的表情，轉頭向帳外喊了一嗓子，一個少年走了進來，躬身拜見。

「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兄弟推薦給我的書記官，名叫武義。你聽他講一講。」阿拉格巴日伸手指著少年，然後又沖著黃琮，挑了挑下巴，「他是我的水師千戶，叫黃琮。」

「拜見千戶大人。」武義低著頭，收斂目中的精芒。

武義正是和秦風一起在婆娑府打探消息的那個平洋軍秘諜。

婆娑府和金州都成了平洋軍的地盤后，王汝斌就把兩地的機速房的人員調到蒙占區，打入各個階層和行業。

其中，武義被王汝斌推薦給盧世榮，王汝斌的說法是讓他幫榮昌錢鋪對接從海上到登州的運錢船。

盧世榮考校了武義，對其頗為滿意，認為有個官府的身份，處理錢鋪的事，會更加方便，便將武義推薦給他的兄弟阿拉格巴日。

「唔，免禮。」黃琮見武義年紀輕，便只是虛抬手臂客套一下，心中對此人並沒有多少重視。

書記官和他之間的官位品秩差別很大，他這般態度沒有可挑剔的。

「下官是這樣想的。」武義起身，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之前聽達魯花赤大人提起咱們登州水軍這大半年中，接連失蹤三個水師營，眼下遼陽卻要咱們出船幫他們運兵。但是，登州水軍目前的船隻和兵力水手，均無力應付。」

見黃琮點頭不語，武義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都是廢話，便笑了笑，繼續說道：「信中說讓我們水軍幫忙運兵，可是沒有明確說讓我們水軍出動軍船去。我大可以驅趕漁民前往金州。若是漁船遇到了風浪受到損失，我們就將那些漁船當做軍船報損。如此一來，那失蹤的三個水師營的船舶，就可以通過報損，掩蓋過去，而且還可以向上面索要軍餉，重新建造。」

「怎麼樣？」見武義侃侃而談時，黃琮的眼珠子逐淅瞪大，阿拉格巴日拍著自己的大肚腩，哈哈笑道，看向武義的目光中，透著讚賞。

人才啊！既能將之前的窟窿填上，又有向上要錢的理由，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主「用漁船護送軍隊？」黃琮的確是瞪著武義。不過，不是驚喜，不是崇拜，而是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武義。

這個時代的漁船體積小，稍大一點的海浪就能將它們掀翻，所以漁民從來只在海岸邊捕魚，沒有人敢駕著漁船出遠海。讓漁船跨海運送軍隊，這不是讓那些漁民去送死嗎？這年輕的書記官，心腸怎地如此歹毒？！

「大人，」武義捕捉到了黃琮的態度，不緊不慢地拱手說道：「下官只想問您三句話。

「為遼陽行省做事，我們登州水軍能得到什麼？」

「您和達魯花赤大人又能得到什麼？

」三個水師營的丟失，您可有辦法彌補？」

這三句問話都是誅心之言，卻令黃琮無話可說。

是啊，登州水師接連丟了三個水師營，阿拉格巴日原本打算年底去益州述職時，彙報此事，可是幾個月的建號大典，山東有頭有臉的大人們都去中都狂歡去了，述職工作便延後了。

延後，只是延遲彙報而已，上面終究會知道這件事的。

屆時，不但阿拉格巴日會吃瓜落，自己作為直接主事人也會受到處罰。

阿拉格巴日有著蒙古人的身份，身後也有靠山的幫襯，極有可能輕描淡寫地就過去了，而自己卻會被當做替罪羊狠狠修理，被下獄，甚至被處死，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此，黃琮心灰意冷，反對武義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見黃琮沒有意見，阿拉格巴日很是高興。

隨後，三人就在帳篷內，就如何徵用民船運兵一事，進行了仔細商議。

搜捕佐佐木泰清無果，令鄭乾心煩意亂。

他在第一時間就命令高麗各道、府、郡貼出懸賞，發動百姓參與搜捕流竄的叛軍。

同時，他命令耽羅的翟安民水師繼續封鎖高麗各港口和南下的海道，不準一片木板飄出視線範圍。

但是，數月過去，依然沒有佐佐木泰清的任何消息。

五月下旬，鄭乾在開京召開了兩天的會。

第一天，鄭乾和眾人詳細討論高麗面臨的問題，並商討了解決辦法。

第二天鄭乾開始布置了各方面的工作，確認每個人的工作和責任。

從會議的內容和氣氛中，眾人意識到鄭乾可能要離開高麗一段時間，卻不方便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