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02發自心底的吶喊

就像即將登頂時被突然落下的大石砸入萬丈深淵，顧雷冷汗直冒，臉色白得嚇人。

別人不過是跌落到泥地里，他可是一下子跌落到地獄的最底層！

想到過去每一個咬牙堅持的日日夜夜、想到好不容易可以觸及的簡單幸福、想到一片黑暗的未來，他腦袋一痛，竟是耗神過大，引動了怪病。

同時，他胸前的項鏈也像是感到焦急一樣，微不可見地不斷閃爍起來。

不願意讓人看到醜態的他彎腰低頭，強忍不去抱住腦袋。

許久，熬過去的他全身一軟，癱坐在座位上。

接下來的時間裏，不知是由於怪病，還是打擊太重，無論上課下課，顧雷都呆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兩眼無神。

沒有人有心情來關心安慰他，倒是一種「總算有人比我更慘」的眼神更多些。

一直到放學，一直到移民衛星里的人造太陽漸漸黯淡。

「顧雷同學，你還不回家嗎。」

機械教員程序化的關懷把顧雷的心神拉回。

他環視一圈，發現教室空蕩蕩的，只剩他一人了。他又看了眼窗外，天空在人造日光褐去后慢慢呈現出明顯的暗紅之色，那是空氣被重度污染的標誌。

他對着機械教員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機械教員沒給他機會。

「要早點回家哦。」

不帶感情地囑咐他一句后，機械教員就縮回教室的一角，斷電待機。

顧雷這才想起，眼前再不是過去和藹可親的人類老師，而是一台冷冰冰的大型復讀機，就算他凍死在教室里也不會理睬。

他又靜靜坐了一會，極其艱難地接受了現實。

畢竟，他僅僅是共和國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底層人民，除接受現實外，又能怎樣？

書包被卡在抽屜里，他狠狠拽了幾下，「碰碰碰」，課桌不停晃動。

木訥的偽裝下似有駭人的獠牙露出。

……

那就從今天開始好好修鍊龍氣吧！

走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在離家還有一半路程的時候，顧雷進一步接受了現實。

「道理是人想出來的，生活不講。」

傑爾夫的話猶在耳邊。那是他用戒尺，通過一頓頓毒打，深深烙印在顧雷心上的。

「幸好有傑爾夫，哦，還有你，是吧，哈古拉斯。」

回過神來的顧雷這才注意到，好似是感應到低落的心情一樣，連哈古拉斯也表現出一反常態的乖巧，安靜地跟在身邊，不吵不鬧不添亂。

哈古拉斯和顧雷一樣，也是傑爾夫領養的。不過不一樣的是，顧雷是人，哈古拉斯是狗。

準確的說，哈古拉斯是一條二類犬。它白底灰紋，藍眼三把火，其俊如狼，盛世美顏。單論顏值，實是狗中翹楚，沒理由會被人遺棄。

奈何這種狗出了名的看家護院不行，搗蛋添亂專業，精力異常旺盛，根本靜不下來。

因此哈古拉斯現在能這般安靜乖巧，殊為難得，令顧雷頗為感動。

「只要有叔叔和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顧雷伸手摸向哈古拉斯的腦袋，哈古拉斯也驕傲地蹲下，抬頭挺胸，任他撫摸。那表情彷彿在說：

「哼，我也不是不懂人心的。」

身體瘦弱的顧雷經常被混混們攔下來要保護費，不給或給少了就會遭到毒打，傑爾夫便讓哈古拉斯每天護送他上下學。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錯。

哈古拉斯不走尋常路的詭非同步法除能順利帶顧雷逃出各種圍追堵截外，還會額外帶顧雷體驗一把什麼叫快到讓臉部變形的生死時速。

誰能想像哈古拉斯這樣一隻中小型犬居然有着能一邊把顧雷像放風箏一樣甩到半空中一邊快速奔跑的巨力，讓混混們目瞪口呆。

摸著摸著，毛茸茸的手感讓顧雷心情放鬆，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

「我不僅要修鍊龍氣，還得煉好龍氣。」

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剛展開的眉頭又不禁皺了起來。

擺攤的小販、討價還價的顧客、逛街的情侶，遠處趴在地上要飯的老乞丐……這一切看起來貌似和舊時代沒什麼兩樣。

而實際上，貌似更加發達繁榮的外表下隱藏着比舊時代更加讓人細思恐極的黑暗。

在世界的各個角落裏，為對抗愈來愈智能的機械人，底層民眾正不斷異化。

修鍊龍氣從低到高分為入門、強骨、射心、化焰、見微、明理、神道七境，雖然每一境皆可強化肉體，能大幅提升修鍊者的力量、速度、反應等各項身體素質，但不到化焰境，肉體依舊比不過機械。

比如射心境的修鍊者頂多能舉起兩三噸的重物，而機械卻能輕易舉起十幾噸的重物。

所以武科成績一般，或是文理科學很差的學生，唯有將肉體與機械結合，才能在自動化的時代巨浪下掙扎求存。

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個小販的左眼實際上是一隻電子眼，那個討價還價的顧客右手是機械臂，迎面走來的情侶中，那個抱着男友手臂的女人脖頸后，正隱隱反射著閃亮的金屬光澤。

且他們往往會由於常年的高負荷工作早早衰老，嚴重者到40歲，身體機能便會大幅下降。那時，他們只能更大規模地改造肉體以苟延殘喘。

否則丟掉工作的結果很可能是生不如死！

於是，從一根手指到一條手臂，從一條手臂到脖子下的整個軀體，再增加機械臂、機械腿的數量，甚至與履帶車結合，他們漸漸異化到面目全非，最終以非人之軀離開人世，死難瞑目。

這就是顧雷無奈放棄武科的另一重要原因，武科除非修鍊得好，參軍入伍，大概率會被過重的體力勞動壓得不得善終。

「誒，科技越發展，普通人的價值越低！」

想到如今提倡全民修鍊龍氣，要想在武科上獲得一個比較突出的成績必然更加困難，顧雷重重撫摸著哈古拉斯鬆軟的毛皮，以緩解內心不斷下沉的情緒。

哈古拉斯被摸得狗臉嚴重變形。

「近來自動化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失業潮集中爆發，去年全國老師同時失業，機械化的現象越來越年輕化了！」

顧雷拉起哈古拉斯穿過人群，嘴裏低聲自言自語。

「在這個『底層工具化』的時代，大家都謀生不易，要想過上穩定幸福的生活，我至少得修鍊到射心境。問題是……」

精神力關乎靈魂，必須得等到12歲靈魂穩固后才可以開始修鍊龍氣，然後一般3年左右就可以修鍊到強骨境，接下來，還要少則6年多則10多年，方能達到射心境，這是參軍的最低標準。

看起來好像只要堅持不懈，花個十一二年左右，趕在入伍測試的最大年齡要求——30歲前達到射心境，對16歲才要開始修鍊的顧雷來說仍是大有希望。

不過那是在資源時間充足的理想狀態下方有的修鍊速度，像顧雷這種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沒那麼優越的條件。

現代人普遍更加強大的精神力對糧食提出更特別、更苛刻的要求，即需要提供神秘莫測的精神能量，舊糧根本滿足不了。

而新型糧食，即龍食的產能一直跟不上，高昂的糧價使現代人生活成本居高不下。現代農業是星系最賺錢的兩大行業之一。

辛苦工作不一定能果腹，無業更與餓死無異！

今年成年後就沒有生活津貼，只有教育津貼了。所以，首先我得考上高中，繼續拿教育津貼，問題是，我能在一年內趕上，不，是超過那麼多人嗎？市裏每年數萬考生，能考上高中的就十幾個呀！

顧雷愈想愈感到煩躁，腳步持續加快。沒防備的哈古拉斯一個踉蹌，狗臉撞地。

哈古拉斯掙扎了幾下沒能起來，叫了幾聲，見顧雷沒反應，乾脆就這麼任顧雷拖着，在地上留下幾道長長的痕迹。

突然，顧雷身形一滯，他惱怒地低頭看去，卻是那老乞丐在他經過時一把抱住他雙腿，嘴裏悲切地不停喊著：

「少爺行行好，少爺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這個老頭子，可憐可憐我這個老頭子吧。」

顧雷先是一驚。

少爺？什麼鬼。哦！

抓到機會爬起來的哈古拉斯幾步小跑來到身邊后，他很快醒悟過來，的確，養二類犬的一般家裏有別墅。

他翻了翻白眼，看了眼老乞丐千溝萬壑的蒼老臉頰，看了眼他棉被下詭異隆起的下半身，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鐵碗，理解了那雙眼裏寫滿的焦急與悲涼，眉頭不禁深深皺起：

他會是我的未來嗎？

他掏了掏口袋，內心的煩躁達到頂點，不耐煩地說道：

「大爺，現在大家都用雲付款碼買東西了，誰身上還帶現金啊？」

老乞丐頑固地死死抱住他，不依不饒地哀求中帶着沙啞的嗯咽。

顧雷心裏五味雜陳，沒有辦法，就準備強行掙脫。沒想到老乞丐枯瘦得就剩骨頭一樣的手指像鎖死獵物的鷹爪一樣，死活掙不開。

顧雷氣極，剛想再用點力，那老乞丐卻不知為何自己鬆開了。

「啊——」

只聽老乞丐凄厲地慘叫一聲，痛苦地不斷扭動起來，棉被翻開，這才露出下半身恐怖的真容。

有些慌亂的顧雷瞬間定住。

破損外露的齒輪、液壓桿、動力管、履帶、各種奇奇怪怪的大小機械臂……那個老乞丐包括腰腹在內的下半身已完全機械化，徹底喪失人形，看樣子是個報廢的多功能作業車，銹跡斑斑，佈滿油污。

人類花數十億年進化出來的和諧之軀哪有那麼好替代的，機械化的範圍越大，肉體與機械間的排斥反應越嚴重，排斥反應產生的痛苦會不斷變得更加劇烈、更加頻繁。

絕大多數人撐不到脖子下完全機械化的那一天，就會被嚴重的排斥反應折磨致死！

失業現在生不如死，在業以後生不如死，其實只是遲早的差別罷了！

附近的人三三兩兩地圍了過來，皆同情地看着痛苦的、連打滾都做不到的老乞丐，許多人心有戚戚，沒人認為這是顧雷的責任。

密佈的血絲把突出的一對大眼珠子切割得支離破碎，看着老乞丐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顧雷的心中一下子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

無論如何，我都要在一年內達到強骨境，考上高中，然後繼續修鍊到射心境、化焰境，不，我以後要修鍊到那萬中無一的見微境，掌握弱力、強力這兩種核力，盡數掌握四大力，徹底掌握自己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