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離歌 第十九章 血引

四 離歌 第十九章 血引

血引,是皇家一種古老的解毒術。很久沒有人用過了,如果不是小時侯和北月偷看過舅舅藏起來的醫書,我們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如此古老神奇的解毒術,舅舅卻從來沒想過要教給我們。

原因就是,這種方法往往要以命換命,而且不是什麼人都能用,必需要一個天生具有抗藥體質的人。

皇家近一百年來,有這種特殊體質的人只出現過兩個,一個是我的祖母,她也是皇家最好的煉藥師。

另一個就是我。

我看着那美麗的藍色晶體,它是那麼的玲瓏剔透,純潔清凈。誰能想到,它竟然是無葯可解的劇毒。

上帝總喜歡賜予毒物純美的外表,以此來迷惑世人的眼睛。

就像,最致命的蛇,有最美的紋理,最毒的花,有最迷人的丰姿。

從今天開始,北月就要把這美麗的毒藥種進我的身體里,用我的血肉作孕育他的溫床,讓它在裏面茁壯的滋長,蔓延,侵蝕。

然後耗盡生命的養分,與這兇惡的魔鬼做抵死的抗拒,經過一番糾纏撕磨,升華成解毒的藥引。

我靜靜的笑,浪漫的想着,司夜,這過程倒像極了你我糾葛不清的愛情。

美好,甜蜜,卻兇殘,致命,甚至讓人痛不欲生……

可是,當北月用淬過毒藥的銀針,一根一根扎進我全身上下每一個穴位。

當那冰冷的銀針貪婪的吸食着我的血液,狡猾的鑽進我的肉里。

當那美麗的毒藥慢慢侵蝕我的心臟,扼殺了我的呼吸。

我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以前遭受的痛苦和它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開始還能勉強保持清醒,可是隨着時間的延續,那劇痛隨着血液遊走到全身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都變得異常敏感。

當看到北月那雙白皙好看的手,拿着銀針抵觸着我脆弱的皮膚的時候,我感到自己的心都在哆嗦,手在不住的顫抖。

為了不讓他看出我的恐懼,我緊緊的揪住着自己的大腿,隔着和服都能擰出一大片紫黑。

這種痛苦嘗過一次,沒人願意嘗第二次。

可是,種毒過程卻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

每每被這難以置信的痛苦折磨的半死不活,窒息昏厥。醒來后,總能看到北月痛楚的眼睛盈滿了淚水,摟着我,一遍一遍的哽咽著,「凝夕,放棄吧,你撐不下去,撐不下去……」

我總是抬起手,一言不發的擦掉他洶湧而出的淚,待他哭夠之後,對他笑笑,「北月,沒你想的那麼疼,我能行!」

他只是哭得更凶,可是,種毒的過程依然要繼續。

在我以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的時候,這苦難的歷程終於結束了。

可是,接下的過程卻更加磨人,

這兇殘的毒藥和我自身的抗體,把我的血肉之軀當作撕殺的戰場。

當兩種藥力在我體內翻湧抗衡的時候,只覺得肝膽俱裂,五內俱焚。

隨之而來的是不斷的高燒,昏迷,身體麻痹,厲害的時候,甚至抽搐,嘔血。

第一次把殷紅的血噴在北月雪白的和服上,看着他驚懼慌亂的臉,我只有對他安慰的笑着,半是玩笑的說

「原來嘔心瀝血就是這麼回事……」

北月楞楞的看着我,突然走過來,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

然後,還沒等我回神,就一把摟住我千瘡百孔的身體哭得泣不成聲。

我心疼的拍着他的背,用無聲的語言安慰着我的小哥哥。

我知道,他是痛極了,也恨極了。

想想自己真是罪孽深重,連北月這種悠然出世的人,都跟着我受盡折磨。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都如在九重地獄走過一巡。

我發作的越來越厲害,有時候一天要好幾次。

清醒的時候,看着鏡子裏那張被疼痛折磨的形容枯槁的臉,被藥物消耗的瘦骨嶙峋的身體,我總是倒吸一口冷氣。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連我自己都感到恐怖。

北月已經不肯再見我,他說每見我一次,就恨不得把我殺了,把自己也殺了。

我聽了只能無奈的笑笑,相比失去司夜時的慟哭,現在,我很喜歡笑。

生命的誕生大致是相同的,生命的逝去卻千態萬狀。

如果,這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光景,我願微笑着離去。

我們是哭着來到這個繽紛多彩的世界,我希望這最後的,褪去了美麗,冰冷,譏誚,只留一絲乾淨的笑容,可以帶着我心滿意足的離開,這是一種平衡。

當我的血終於可以入葯的時候,我已經昏迷數天,神智不清了。

睜開眼睛,看見被我折磨的憔悴凄苦的北月,我沒有力氣說話,慢慢探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疲憊無力的點了點頭,接着死命的抓住我的手,在那骨瘦如柴的手上勒出一道道紅印,惡狠狠的說。

「你滿意了,他活了,你完了,你徹底滿意了吧!」

我笑了,笑得那麼舒心,那麼純凈,我感覺清新可愛的陽光全部照到了我的身上,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耀眼的金黃……

嘴角掛着甜蜜的笑,我慢慢閉上了眼睛。

「凝夕!」北月瘋了一樣喊着我的名字。

「噓……」我閉着眼睛,一臉幸福的輕輕呢喃著」我沒有死,只是有點累了。還沒看他一眼呢,我捨不得死……」

當我能站起來去看他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那籮正守在他身邊,看見我進去,她微微躬了躬身,就一言不發的走了。

我坐下來,近乎貪婪的看着他,彷彿要將他沉靜俊美的睡容深深刻進腦子裏,做我一生的記憶。

他的氣色好了許多,依然瘦削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暈,呼吸很平順,心臟虛弱卻頑強的跳動着。

突然,他好象發噩夢似的,劇烈的扭動起來,眉心擰成了川字,雙手緊緊的攥著拳,手指泛白,筋骨突起。

我不知道他在夢中見到了什麼,但我想,應該是很痛苦抑或很恐怖的事情,我看到他的額角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伸出手,想擦掉那令人發癢難受的細汗。

這時,只聽到他咬的牙齒咯咯作響,一個人的名字清晰的從他雪白的牙縫中狠狠咬了出來,「軒轅凝夕……」

我的手彷彿被炮烙了一下,反射似的縮了回來。

楞了一會,我抱着膝蓋,茫然無措的看着他,看着他被那個噩夢折磨,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既然這麼捨不得,又為什麼要離開他呢?」不知什麼時候,那籮站在我的身後。

我沒有回頭,眼睛始終盯着眼前的人,放低身子,下巴搭在膝蓋上,「北月都告訴你了吧?」

她走過來,端正的跪坐在我身邊,眼睛同樣注視着他,「我很驚訝,你千辛萬苦把他救活了,卻要我把他帶到望月家去?」

我轉過臉看着她,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她很美,現在依然如此。

一雙美目勾魂攝魄,櫻唇柔嫩香滑,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是所有男人的夢想。

但這不是全部,那籮身上有一種忍者特有的神秘氣質,加之清冷犀利的目光,這就使她媚而不俗,艷而不妖。

普通的美貌可以讓部分男人傾心,而這種特立獨行的美可以讓很多男人瘋狂。

「那籮,你愛他,對吧?」我突然說。

她蜷縮了一下,眼睛看着不知名的遠方,凄楚的笑了笑,「可是,他不稀罕。除了你,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我淡淡一笑,轉過臉繼續望着他,輕聲說「我快死了……」

她很驚訝「那你還要我帶他走?」

「我不想他再死一次。那籮,如果你愛他,就答應我,不要把在皇家發生的一切告訴他。對他說,是你救了他,他會好好對你的。」

她目光複雜的看着我,有可憐,有同情,似乎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

「你還能活多久?」

我仰起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嘆息道「也許是一個月,又或者是一年,誰知道呢?挨一天算一天吧。」

「你……愛他嗎?」

我笑了,眼睛亮亮的「你說呢?」

她用一種審視的眼神打量着我,什麼都沒說。

「明天,就帶他走吧,在他醒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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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戀殘心:夜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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