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是個人才

呂向建倒是沒有懷疑李墨林，隨口說道：「他那個人不太好說話，現在也不早了，你們明天還要趕火車呢。」

李墨林依然不死心，把洛韻秋也拉上了：「呂師傅，不瞞您說，這是我表妹，目前在申城讀大學，馬上還有兩年畢業。」

「我們正琢磨讓她去什麼單位呢，恰好我們家有個朋友，能幫我們找到關係，讓我表妹進我們本市的鐵路貨運部門。」

「我們對這個也不了解，所以想請教一下。」

呂向建說道：「這個的話，你們問你們朋友更好呀！」

「這中間有些問題，不好直接問，您幫幫忙，我想辦法買點下酒菜，您給找個地方，我們一起吃點喝點。」李墨林說著，掏出十塊錢，塞進呂向建手裡。

呂向建看了一眼十元的大團結，臉上露出笑容：「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那我等會去叫老張，這個酒菜你能找到地方嗎？」

李墨林說道：「呂師傅，那就再麻煩你一下，給我想想辦法。」

呂向建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樣吧！外面肯定買不到了的，我們有食堂，到時候請食堂的師傅給炒幾個菜，給點辛苦費，然後去五一路旁邊的農戶家裡弄點臘肉什麼的。」

「行！」李墨林滿口答應。

呂向建帶著李墨林和洛韻秋直接進來售票處，裡面有一排工作台，每個工作台都有一個小窗口。

呂向建一邊找一邊說道：「每個窗口賣的票都不一樣，找一下去申城是哪個工作台售票的。」

找了半天，呂向建找到賣去申城車票的工作崗位，從工作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兩個盒子，還有一些小東西。

只見他好一陣翻找，那兩個盒子裡面有很多車票，這些車票都是硬紙板做的，長大約五厘米，二指寬，0.5厘米左右的厚度，上面已經印好了各種信息，跟李墨林他們從邵洲過來的車票一樣。

呂向建問道：「要卧鋪還是硬座？」

「要卧鋪吧！」李墨林說道。

「行，等一下啊！」呂向建說著坐了下來，掏出煙，遞給李墨林一根：「這有些麻煩，我不經常弄這個，有點慢。」

「沒事！不急！」李墨林接過煙點上，順便給呂向建也點上。

洛韻秋在一旁好奇的看著呂向建操作，疑惑的問道：「呂師傅，這個有座位牌嗎？」

呂向建說道：「有！你們過來的時候沒有吧？有些地方是沒有的！列車上沒有標註座位號，我們標了也沒用，找不到，所以有一部分列車沒有，就算買了座票也未必能坐到位置。」

洛韻秋「哦」了一聲，繼續看呂向建折騰火車票。

呂向建先找出一張硬紙板車票，又找出一張印刷好的紙質條子，條子上寫了日期、車廂號、座位號、車次號。

把條子沾到硬紙板車票上，就算完成了。

然後又找了一張硬卧票出來，一個人的票就算完成了。

這個車票都是「配」出來的，又要弄這又要弄那。

等呂向建把兩個人的車票全部「配」好，煙都抽完一半了。

最後又拿出算盤，算了一下票價。

「一張四十六塊三毛，一共九十二塊六。」呂向建說道。

洛韻秋早就心算好了，立刻遞上錢：「呂師傅，一百！」

李墨林正準備伸手拿錢的手停住了，也沒有跟洛韻秋搶。

李墨林知道，洛韻秋現在不想用自己的錢。

從芙蓉市到申城，大概一千一百公里左右，硬座的票價是二十四塊五，硬卧將近翻倍。

這個票價對於現在的人來說，還是太貴了！

即便是硬座二十四塊五，從邵洲市過來也要五塊八，單程就要三十，一來一回，就得六十。

普通農民一年都存不到六十，單單就這一點，就已經把普通農民死死困在一個地方動不了。

如果是農村普通家庭孩子考上大學，即便現在大學免費，這一筆車費就能難倒他們。

呂向建接過錢，正要找錢，洛韻秋已經說道：「呂師傅，等會吃飯還要安排，這剩下的幾塊錢也不知道夠不夠，不夠的話，您再說！」

呂向建愣了一下，也不找錢了，笑著點頭：「夠了！夠了！等下的飯菜我來安排就行。」

說著，呂向建把車票遞給李墨林：「這個車票少了一張都不行。」

「我先去跟老張打個招呼，等會我們一起吃飯。」

李墨林接過車票：「行，麻煩呂師傅了。」

呂向建現在心裡高興得很，他前前後後已經在李墨林這賺了二三十了，臉上笑容不減：「不麻煩！走，我們先去還鑰匙。」

還鑰匙的時候，呂向建特意給做了一下介紹：「老張，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李墨林，還有他表妹，洛韻秋。」

說完，呂向建一副跟李墨林很熟悉的模樣說道：「墨林，這是張奇，張主任。」

李墨林立刻伸出手：「張主任好！」

洛韻秋也跟著打了聲招呼：「張主任好！」

張奇伸手和李墨林握了一下：「墨林同志好！韻秋同志好！」

雙方認識后，呂向建說道：「老張，等會我們一起喝兩杯呀！」

張奇說道：「我在等貨呢！九點半有一趟貨過來，是供銷社的。」

要不是等這一批貨，張奇早就下班了。

「等你卸完貨我們再喝，你家又不遠，走路也就十分鐘。」呂向建跟著又說道：「我去五一路那邊弄點好吃過來讓食堂給做一下。」

張奇想了一下，點頭：「行！這一批貨有些多，可能要十點半左右才能卸完。」

「沒問題，我們等你！」呂向建說道。

「那好！去弄只大鵝下酒。」張奇說道：「很久沒吃了。」

呂向建笑道：「你倒是會吃，我去看看。」

從辦公室出來，呂向建說道：「墨林同志，我帶你們先去放行李，然後去弄點吃的。」

李墨林一直不知道呂向建是什麼職位，一路閑聊才知道，他是鐵路部門工務段副主任，他們的工作就是負責鐵路、橋樑、隧道的包養和維修。

呂向建帶著李墨林和洛韻秋，把行禮放到一個休息室，還特意把休息室給上鎖了，好讓李墨林放心。

從車站出來，呂向建拿了三個手電筒，帶著兩人朝著對面走去。

車站外面的廣場中央居然還有一個噴泉，周圍有幾個「中華燈」，噴水時倒也有那麼點意思。

這倒是讓李墨林有些意外，雖然噴泉不是什麼高科技，18世紀西式噴泉就傳入了國內，乾隆還在圓明園建了「海晏堂」「大水法」「諧奇趣」三大噴泉。

但噴泉這玩意，跟八十年代似乎有些不搭。

洛韻秋看到噴泉覺得新奇，盯著看了許久。

呂向建天天看，早就看膩了：「這東西也就看個新奇，看久了，也就那樣。」

李墨林說道：「我們市很難看到這些玩意。」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過噴泉，在火車站正對面，有一條筆直大道，直通遠方。

這條大道很寬，雙向八車道，1952年就通車了，是芙蓉市的東西主幹道，東面的起點就是火車站。

順著大道往前走，路兩旁光禿禿的，長著野草，還有一排整齊的電線杆子。

公路兩邊的房子有高有矮，有一層的紅磚瓦房，也有三五層的樓房，雖然有電筒，也很難看到全貌。

往前走不到五百米，右邊是一棟十層的高樓，左邊卻是一大片農田。

李墨林用電筒掃了一下，這些農田面積還挺寬，估摸著怎麼也得有一兩百畝，農田中間坐落著一些瓦房，不由覺得奇怪：「呂主任，怎麼這還有農田？」

「農田很正常嘛，人總要吃飯呀！」呂向建倒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帶著李墨林和洛韻秋轉入田間小道。

這時再回頭看，火車站還挺漂亮，整個鐘樓上都有裝飾燈，沿著車站主體大樓的樓頂也有一圈裝飾燈。

洛韻秋忽然問道：「火車站那麼多燈，每天都要耗費很多電吧？」

「國家出的唄。」呂向建隨口回答：「我們這火車站是全國第二大火車站，自然要氣派些。」

洛韻秋說道：「我家的燈，隔這麼遠都幾乎看不到在亮了。」

李墨林笑道：「這個東西沒法比，你家燈泡都是五瓦的。」

呂向建忽然問道：「韻秋同志，你以前沒來過芙蓉市嗎？」

之前李墨林說洛韻秋還有兩年大學畢業，現在應該讀大二。

芙蓉市火車站是1975年開建，1977年建成的，按理說洛韻秋早就見過才對。

洛韻秋反應也快，立刻說道：「以前我沒在這個角度看過，到站了也不敢亂走。」

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呂向建也不在乎這些，要不是從李墨林那撈了二三十塊錢，他也不會搭理兩人：「對，不熟悉地方，還是注意安全些好。」

洛韻秋怕自己多問又出現紕漏，不敢再多接話。

呂向建走到一棟瓦房前，屋裡隱隱透出亮光，還有電視的聲音傳出。

呂向建敲了敲門：「羅正國，開門！」

很快，屋內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來啦！來啦！」

跟著，就是一陣腳步聲。

一個大約三十左右的男人拉開門，只見他光著膀子，臉上滿是笑容：「呂主任，這麼晚了，怎麼有空來我這坐坐？」

呂向建說道：「晚上弄點下酒菜，能不能給我弄一隻鵝來？」

「鵝啊？」羅正國愣了一下，很快又反應過來，滿口答應：「沒問題！我這就去。」

「呂主任，你們坐著看會電視，等我二十分鐘。」

呂向建也不客氣，直接進了屋：「行，快點啊！」

「很快回來！」羅正國說完，光著膀子就出門了。

呂向建毫不見外，招呼李墨林和洛韻秋坐下。

李墨林沒有多問，這屋裡的東西卻讓李墨林有些吃驚。

桌子上的電視機上有一個標識「Sony」，而且還是21寸的彩電。

這種東西普通人正常渠道買不到，大多情況下都是某個單位想辦法進口的，然後把名額分下去，基層員工肯定是拿不到名額的，也拿不出那個錢。

既然不是正常渠道，那就只能是跟於衛東一樣，偷偷摸摸從國外弄回來的，即便如此，這種彩電的價格還是不便宜。

尤其大和國的玩意，一個比一個貴。

李墨林買的就是讓於衛東想辦法幫忙弄的，21寸的日立彩電，價格也是友情價，李墨林還是出了四千多塊錢。

進口黑白電視機便宜很多，於衛東他賣五百左右，具體要看品牌。

現在能用21寸進口彩電的，絕對是有錢人中的有錢人了。

在一個角落，李墨林還看到了兩個印著大和文的大紙箱，裡面裝了很多包裝塑料袋、和一些小紙盒。

如果放以後，這些紙箱、包裝塑料袋都不是什麼稀奇物，但這個年頭，紙箱、塑料袋很少見的。

尤其是這種硬坑紙紙箱和白色包裝塑料袋。

去買一條魚，別人用棕葉給你提著，買肉用一張裁剪好的報紙給你包一下，買東西基本都要自己帶籃子。

電視里正在放《敵營十八年》，這是大陸第一部連續劇，一共九集。

現在買了電視，其實也沒有太多可看的東西，香江現在倒是有不少經典電視劇，《大俠霍元甲》《上海灘》《楚留香》《倚天屠龍記》等，但都沒有引進來。

第一部正規渠道引進，並在電視台播放的是《大俠霍元甲》，1983年南粵省電視台引進的。

李墨林看著電視，掏出煙，發給呂向建一根：「呂主任，這個羅兄弟還挺厲害的呀，看得都是彩電。」

呂向建接過煙，頗有些不屑：「他就幹些投機倒把的勾當，堂客都跑了。」

李墨林點上煙，問道：「怎麼回事呀？」

呂向建也點上煙：「羅正國這人聰明倒是聰明，就是不走正道，十幾歲開始搞投機倒把，被抓去勞改過兩次，後來結婚，還是不知道收斂，隔三差五就被抓進去。」

「後來他堂客實在受不了，就跑回娘家去了。」

「他父母也懶得再管他。這兩年他在南方不知道弄什麼，搞了很多洋貨回來，賺了一些錢。」

「因為下火車要檢查，我們都知道他在做什麼，要卡他很輕鬆。」

「所以，我們要弄點什麼，都找他。」

「他這人別的本事沒有，但亂七八糟的門路多。」

說白了，就是羅正國給火車站的人好處，他們對羅正國做的這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呂向建說話的時候，語氣中明顯有些酸，他心裡還是很羨慕呂向建賺錢的。

李墨林倒覺得這羅正國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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