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找不開

顧西樓上班去了。一進辦公室就又開始忙碌。之後劉兵打電話到辦公室來道歉，表示前天晚上他喝多了亂說話，其實一切都只是誤會，又說他這人一喝多就胡言亂語，也許以前真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但絕對不是他的本意巴拉巴拉。顧西樓接了他的電話，假模假樣的說他才真是喝多了，昨天醒了一天酒才緩過勁來。也想起來他居然撕了合同，真是不應該。劉兵在那頭忙說沒事沒事，這喝多了犯糊塗的事常有。那要不再挑個時間，他帶市場經理到廣告公司來好好坐下再聊聊合同的事。

顧西樓暗地冷笑，嘴上卻說真遺憾他沒時間，要不之前怎麼把吃飯的時候給改了呢，他這幾天行程全排滿了，完全抽不出時間來。這合同又太重要，下面人辦事不力，他已經不放心讓他們來談了，必須他自己親自來。所以還是讓劉兵再等等吧，等他有空的時候，會讓秘書聯絡他的。

掛了電話，顧西樓叫來了姚清和陳衍，交代以後接到劉兵或是永凱市場的電話都以他在忙為理由推掉，除非是他們老總楚文雄辦公室的才轉給他。又讓陳衍跟客戶部和徐妍那邊說清楚，永凱這Case他親自談，讓他們客戶部那邊不必管了。姚清和陳衍領命出去了。

顧西樓打開郵箱繼續處理別的事。他知道劉兵跟他一樣，都知道對方說的是假話，玩的是虛偽。他想簽合同，他也想，可惜他就是不想簽給這人，這口氣他咽不下。做生意，要錢還要爽，他又不窮，委屈求全這種事他顧二少沒興趣。

時間在忙碌中過很快，中午顧西樓有一個臨時緊急的會，沒時間出去午飯，在會議室時與大家一起捧著盒飯過的。他沒忘了鳳弦，讓姚秘書給鳳弦叫了一個外賣送到家裡。因為怕鳳弦吃不慣，他又沒時間慢慢跟鳳弦解釋食物種類來歷什麼的，於是特意讓姚清找大飯店送的豪華中餐訂製外賣。姚秘書不多話，但昨天的八卦以及現在的特殊外賣讓她露了饒有興味的眼神。

顧西樓看懂了，沒好氣：「不是我藏了小女友，是孩子。」想想又糾正，「繞了八個彎的遠親家的孩子。」

「好的。」姚秘書去叫外賣去了。顧西樓趕緊給鳳弦打電話，跟她說自己忙回不去，於是讓人給她送飯回家，讓她問清楚了開門，把飯收下就行，其他的不用管，不要留人在家裡，如果對方多嘴有問題也不用回答。

鳳弦一口答應了。顧西樓又問了她上午做了什麼，鳳弦說看了電視，又溫習了馮姐教的功課。

跟鳳弦聊了十分鐘，顧西樓趕著去會議室。會一直開到下午二點，顧西樓出會議室時腦子裡還轉著公事，就見姚秘書嘴角含笑過來說：「飯店的外賣12點20分送到你家，小姑娘吃上飯了。我跟你那邊保安提前招呼好的，他帶著外賣小哥上的樓，結果之後保安回饋消息時說，小姑娘審了他們五分鐘才給開的門。」

顧西樓愣了愣，一臉黑線。他家鳳弦還真是，安全意識高啊。不過話說她這種有武力值的，其實也不用這麼小心吧。不對，女孩子防範心重點好。審得不錯，就該這樣。

「讓你家女兒學學。」顧西樓調侃姚清，她女兒五歲了，正是要好好教育的時候。

姚清噗的笑出聲來，「我女兒才沒這個心，她只想我多陪陪她。」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顧西樓認真一想，想起鳳弦那張單純的臉，圓圓的眼睛配著無辜的小眼神，頓覺自己這個家長沒當好。回到辦公室，刷了刷網頁和微博，看看最近的行業動向和圈裡人的動靜，無意卻看到一篇叫做「主人不在家時寵物們都在做什麼」的微博，上面圖文並茂說了小狗小貓獨自在家的可憐狀，什麼剛開始時會興奮覺得自由了，然後開始想人了，然後各種寂寞苦楚了，然後可憐巴巴地等著主人回來……顧西樓覺得也許是自己心虛，他竟然覺得鳳弦也許也會這樣。

顧西樓回到家時已經快八點，天已經黑了。他想鳳弦應該餓了，不知道她今天過得怎樣？

顧西樓開了門，沒聽到鳳弦跑到門口迎接的動靜，他一邊換鞋一邊想，他真是想太多，鳳弦又不是小貓小狗，當然不會跑來門口搖尾巴接他。她不是小貓小狗，所以也不會像網上說的那麼可憐，她有自主意識，她可以自己找事做，她可以自己做吃的，她可以……

顧西樓腦子停了，腳步也停了。他站在客廳口，看到鳳弦坐在落地窗前歪著身子睡著了，那姿勢彷彿是坐著看著窗外，她沒有開燈，她看窗外的時候天色還沒有暗，她看了多久？傻瓜，難道不知道這樣是看不到他的嗎？

用過晚飯，顧西樓要忙工作。鳳弦很乖地自己在客廳看電視做「學說話」的功課。

顧清江跟顧西樓通了電話，父子倆如今在工作上配合得相當默契，今天顧西樓唱那一出就是顧清江想要的。事前他並沒有跟顧西樓說這一點，但顧西樓竟敢攬下這差事，擔這項目的責，那對顧清江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把顧西樓安排到影視公司里掛職的理由。

影視這部分的油水最多，派系根基也是最深的。所以顧西樓一直在集團其它業務施展，卻在影視這頭沒有實際的權位。顧清江逢大事大會都會讓顧西樓參與，事事都讓他知道，就是盤算著有一天把顧西樓拉進來，這一次，顧西樓的魄力給了他機會。

父子倆把財務合計合計，確認這項目由顧西樓手裡的公司來投資沒有困難。顧西樓也說了自己的計劃，他不覺得這項目一定賠，只是操作上會有難度。

顧西樓的想法很完整，也很有可行性。「我來談，這事你不要出面。」他的強勢同樣用在自己老爹身上。

顧清江同意。一來是顧及顏面的問題，有些話他不好開口。二來是顧西樓才是投資人，一開始就必須在項目方那邊立好威，老闆是誰，這件事很重要。

最後顧清江只說：「盡量少賠點，兒子。」別立了項拉兒子過來做副總，結果賠太慘又拿不到獎灰頭土臉不好看，讓那些派系看笑話了，藉機再把顧西樓擠走。如果這次顧西樓成功站穩，顧清江打算明年在集團里洗洗牌。

顧西樓明白他家老爸的想法，也知道他手上幾個公司的業務也該慢慢放手到下任接班人手裡去了。這個他不愁，他有準備。

開完了父子會，顧西樓出去看了看鳳弦，發現她泡了一壺菊花山楂茶正等著他。看到他出來了很高興，趕緊倒了一杯捧過來。「顧西樓，喝茶。」

這麼乖？顧西樓挺高興，喝了兩口，問她：「家裡怎麼有這東西？」

「我今天問蘇姐姐的。因為哥哥總在敘話，肯定嗓子不好受。姐姐說網上可以買這些，我不明白，姐姐說她幫我買。然後下午的時候，有位小哥就給送來了。」

顧西樓再喝兩口茶，果然女兒貼心啊。「你讓人進屋了？」想到她審了送飯的五分鐘才開門，他有些想笑。

「我問清楚了才給開的。」鳳弦趕緊答。

「好，真乖。」顧西樓用力誇她。

「我欠了姐姐21塊8毛，我記下了。」鳳弦又說。

顧西樓無語。小姑娘還真惦記這些啊，可他一點都不想整理賬本給她看，他懶得。可鳳弦背著手正看著他，眨巴著眼睛暗示得很明顯：我會還錢哦，我要記賬的哦。

第二天，周六。顧西樓決定帶她去遊樂園。

顧西樓起了個大早，沒想到鳳弦更早。她正在客廳打拳，有點象太極。長長的頭髮用一支鉛筆在腦後盤了個簪，剩一些沒盤上就自然垂著。顧西樓靠在牆邊看了一會，覺得還挺好看的。

鳳弦打完一套拳，看到顧西樓，忙行了個禮：「哥哥早。」

「早啊。」顧西樓心情相當好。生活有目標就是充實，養娃事業兩手抓，求婿掙錢兩不誤。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鳳弦很有精神地跟著她顧西樓哥哥出發了。遊樂園這個詞很新鮮，顧西樓哥說非常好玩，她很有興趣。

第一站，吃早飯。顧西樓帶著鳳弦去小攤上吃米粉，鳳弦沒吃過，很開心。顧西樓使喚她點單拿粉，鳳弦都沒時間研究小攤牌子上有什麼品種供選擇就被小攤的人群擠開了。鳳弦很不喜歡被擠，皺巴著小臉完成任務，顧西樓誇她能幹，幹得好。她笑了，覺得開心。

吃完了早飯，時間還早，顧西樓先開車帶鳳弦兜兜風，打算差不多時間再向秀山遊樂園進發。路上讓她背家裡的地址和他的電話號碼，鳳弦流利地說了出來。顧西樓很滿意。后一轉念，他覺得可以教她更多一些。於是他找了一個路邊停車位停下了。

「要是有人帶你出去，去了遠的地方，你不會回家，可以打計程車，看，就是那種，車頂上有個亮閃閃的小冠，你招手，他就停了，你告訴他家裡地址，他會帶你回家。到了地方后，給司機錢，就搞定了。」

鳳弦受教地點頭。顧西樓掏出錢包，遞給她一張大鈔。「這錢給你拿著，我們要去秀山遊樂園，你叫個計程車，帶我去吧。」

鳳弦很興奮，又有些緊張，好多車子跑來跑去，她要找頂上帶亮閃閃的小冠的。

「看，就是那種車，你像這樣招手。」顧西樓示範了一下。「不過那輛車裡有人，有人了就不能載我們了，你得等一輛車上沒人的。」

鳳弦點點頭，認好了頂上要有冠的就是計程車，可以招手叫停。她遠遠看到有兩輛朝這邊來，趕緊招手，可是兩輛車上都有人，車子直接開了過去。鳳弦有些失望，看了看顧西樓。顧西樓說沒關係，又不趕時間，繼續等。

這時候顧西樓電話響，顧西樓轉身接電話。簡短通話完畢，轉頭過來，他愣了，鳳弦正興奮地揮舞著手臂，攔了一輛——警車。

警車靠邊停在了鳳弦的身邊，顧西樓嚇得趕緊過去，鳳弦高興地轉頭沖他喊：「顧西樓，我攔到計程車了。」

顧西樓三兩步邁過去，可惜沒法阻止鳳弦的傻話，他清楚地看到警車裡副駕駛座搖下車窗的那個警察聽到鳳弦的話后臉綠了。

兩個警察都下了車。鳳弦這時驚覺情況不對。顧西樓把她拉了往後站。

「怎麼回事？」警察問。

「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我在教她認計程車，剛才沒注意她，她看到車頂有東西，就以為是，認錯了，不好意思。」顧西樓實在編不出什麼合理解釋，只好實話實說。

「這麼大了，是小孩嗎？不記得計程車？」兩位警察先生不信。

「抱歉，她剛從山裡出來，真不懂。」顧西樓覺得要是有人這麼跟他說，他也不會信的。可他還能編出什麼呢？編不出來。

鳳弦從顧西樓身後探出腦袋來，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警察。

「身份證拿出來。」警察果然是不相信。

顧西樓嘆口氣，往好處想，警察先生智商正常，要是這樣就信了，那人民群眾太沒安全感了。他掏出錢包，把自己和鳳弦的身份證都拿出來。鳳弦在一旁認真看著他們的舉動。警察把身份證查了，沒查出什麼問題來，顧西樓心裡暗忖月老那個造偽證技術還真是不錯啊。

警察仔細看看顧西樓，又看看鳳弦，問鳳弦：「小姑娘，你認識他嗎？」

「認識。他是我遠房表哥。」

警察皺了眉頭，再看看顧西樓。顧西樓也皺眉頭，不高興了，遠房表哥怎麼了，遠房表哥也是正直可靠，能挺直腰桿的。

「你爸爸媽媽呢？」警察又問鳳弦。

「去世了。」鳳弦答。

「那你監護人呢？電話多少？」

鳳弦流利地報了一串號碼，看了顧西樓一眼。顧西樓很無奈地看著警察撥了那號碼，然後自己的手機響了。

「她的監護人就是我，遠房表哥。」顧西樓這話是從牙關里擠出來的。

「別著急，警察哥哥是擔心我的安危，他們是好心。」鳳弦還安慰他。然後兩個警察和顧西樓一起瞪她。

「還有問題嗎？」顧西樓問警察，心裡有些冒火。他真是米粉吃壞了腦子教她攔什麼計程車。

兩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將身份證還了回來，又教育了幾句不可以亂攔警車之類的話，終於走了。鳳弦看著遠去的車屁股，跟顧西樓解釋：「我以為小冠的不停，大冠的也是可以的。」

「那兩個長得完全不一樣好嗎？」

「別的車頂上都沒有東西，我以為有東西的都是。」

顧西樓氣都嘆不出來了，好吧，其實按說她這樣也沒錯，舉一反三，大膽嘗試。「算了算了，忘了計程車吧。」領著她往車子走，還是開車吧。

鳳弦卻突然指著前面剛進站的公交車說：「馮姐說過，這種車子也能帶我們去想去的地方。」

顧西樓心裡一動，公交車是生活技能好教材。「走，我們去坐公交車。」

帶著鳳弦蹭蹭跑到公車站，教鳳弦看站牌。「我們不去遠的地方，就坐一站，你體驗一下就好。以後要是……」要是什麼呢？要是去遠的地方，她可以自己坐公車回家？可是公車還分好多路，也許一趟不到還要轉車，然後路線也很複雜，他自己都弄不清哪路轉哪路到哪裡。算了，別以後了，先讓她試一試。

「一會車子來了，從前門上去，給錢，然後走到車子里，有座位就坐，沒座位就站著。要是有男的故意擠著你蹭著你，那就是色狼，你可以揍他。」

「我不會亂揍人的。」鳳弦說。

「嗯，嗯，我知道你乖。」顧西樓不自覺轉入大灰狼口吻模式。公車還沒有來，他趁此機會跟鳳弦講述公交車上的規矩，什麼見到老人小孩要讓座了，要注意防盜防小偷防色狼防坐過站，巴拉巴拉講一堆，講得旁邊一起等車的人總看他。

顧西樓臉皮有些掛不住，看什麼看，沒見過教孩子坐車的嗎？他雖然坐得不多，但常識也是有的，門道也是清楚的好吧？

等了好一會，終於來了一輛公交車，鳳弦排著隊，心裡有些興奮。這是新挑戰呢，好期待。說好了她管出錢帶著顧西樓坐車，她把鈔票拿了出來，捏在手裡緊張等待著。人流一個一個地上去了，大家把錢都投進了錢箱里，鳳弦看得仔細，他們投的是小錢，鳳弦咬咬唇，她學過的，錢不一樣，她上了車，把錢遞給司機，小小聲說：「請找錢。」

司機有些愣，目光從那張鈔票移到了鳳弦臉上，從這小姑娘臉上看不出她是來鬧事踢館的，小眼神還特別真摯和無辜，原來想斥兩句的司機頓時把話咽回去了。「找不開。」

後面的乘客紛紛擠上來投了錢都進車了，只有鳳弦僵直地站著，舉著她那張可憐的鈔票。一車人加上司機都盯著他們看，站在鳳弦身後的顧西樓臉皮快要掉到地上，可他錢包里也沒零錢了，買米粉的時候零錢正正好，一分不多，現在他身上的鈔票全跟鳳弦手上的那張一樣可憐。現在的公交車怎麼服務這麼差呢，連零錢都不找！

「走吧，我們不坐了。」顧西樓拉著一臉沮喪的鳳弦下車，在一車人同情的目光下，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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