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入長信

「叩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長樂無極。」

竇太後端坐在長信殿上，她分明雙目早已經失明，但每一個跪在她跟前的人都會有一種被她看穿了的感覺。雲鸞也不例外，在她的記憶中這位太皇太后似乎總是這樣端坐在長信殿中，即便已經是高齡背脊卻永遠挺得筆直。

「雲鸞來了啊。」太皇太后笑道，抬手對雲鸞招了招道：「果然，讓老身瞧瞧。」

雲鸞起身上前，在竇太後跟前跪坐下來。蒼老的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撫上她年輕美麗的面容，這一次竇太后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良久，才聽到竇太后道：「聽說，阿嬌前幾天去找你麻煩了？」

雲鸞連忙道不敢，「是奴婢行事不妥，有勞娘娘教誨。」

竇太后笑了一聲，搖搖頭道：「阿嬌那個性子，以後只怕還有的苦頭吃啊。」雲鸞看著眼前的竇太後有些猶豫，終究還是低下了頭。她只是一個宮女罷了，不該她管的事情不必多管。

竇太后卻彷彿眼神清明，道：「雲鸞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了。」

雲鸞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太皇太后既然知道皇後娘娘的性子…何不多加約束？陛下終究是……」竇太后笑聲中罕見的多了幾分無奈，「都是老身將嫖兒慣壞了，連帶著阿嬌也…如今我一介老朽，又能約束她們到幾時？」

雲鸞想起竇太主在外面飛揚跋扈的模樣，再想想陳皇后素日里的模樣，可不是一脈相承的親生母女么？

竇太后嘆了口氣道：「罷了，聽說…陛下前幾天在上林苑遇刺，刺客的身份已經有了眉目了？」雲鸞心中一驚，太皇太后雖然端坐長信殿中消息卻依然靈通無比。只是，這話卻玩玩不能從她口中說出來，否則天子豈能容她？

「奴婢不知，奴婢先前受了些傷，未曾在陛下跟前侍候。」雲鸞低聲道。

長信殿中一片寧靜，雲鸞只覺得壓力驟然變大了許多，就連喘息彷彿都有些困難起來。但是…她絕不能改口，否則便是太皇太後放過她，天子也不會放過她的。太皇太后在上林苑有眼線，焉知長信殿里就沒有未央宮的眼線？

雲鸞的臉色漸漸有些發白，即便是深秋也不由得出了一層薄汗。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竇太后輕笑一聲，「雲鸞是個聰明人。」

雲鸞心中苦笑，她若是個聰明人就不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竇太后悠悠道：「陛下是老身的親孫兒，到了這個年紀老身還能折騰自己的孫兒不成？老身記得…雲鸞是先帝駕崩那年入宮的？家鄉在哪兒啊？」

雲鸞心中微顫，面上卻依然鎮定，「回太皇太后，雲鸞正是先帝后元三年入宮的。原籍…平陽。」

竇太後點點頭，笑道：「原本，你是想去東宮的吧？」

雲鸞垂眸道：「奴婢當時年少不懂事，自負容貌尚可方生了幾分妄念…」

竇太后搖了搖頭，道：「老身不想追究這些，只要你不危害到陛下的安危，你想做什麼那是你的事。做成了那是你的本事做不成那是你的命，老身只要你做一件事。」

「……」雲鸞知道，她不能不答應，「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滿意地點頭道：「好，老身就說雲鸞是個聰明孩子。你若是…老身只怕也容不得你。不過，陛下到底也不是他祖父和父親，你去吧。」

雲鸞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請太皇太后吩咐。」

從長樂宮回到未央宮，雲鸞帶著太皇太后賜下的東西去了衛美人住的漪蘭殿。

衛美人生了一副溫柔婉約的好容貌，一頭青絲柔順秀澤，雙眸中總是帶著點點溫婉的水光，讓人想起夜空的皎月。比起陳皇后那樣如艷陽一般彷彿能灼傷人眼睛的艷麗，她無疑會讓人覺得舒服許多。更不用說她天生了一副好歌喉，也正是因此才會讓天子一眼便從平陽公主府的眾多歌姬舞姬中看中帶回了宮來。

雲鸞覺得衛美人身上總有一種逆來順受，隨遇而安的感覺。

「雲鸞見過衛美人。」

衛美人笑道：「雲女官不必多禮，不知雲女官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雲鸞道：「方才蒙太皇太后召見，太皇太后惦記重孫，命奴婢送一些藥材補品給衛美人。」衛美人神色微變，雲鸞自然看在眼裡，輕聲道：「美人，太皇太后既是皇後娘娘的外祖母，也是陛下的親祖母。太皇太后也盼著陛下膝下能早日添幾位皇子皇女的。」

衛美人一怔，雲鸞對她笑了笑道：「這些都是太皇太后親自從私庫中挑選出來的，都是對孕婦極有好處的。」

衛美人並非愚鈍之人，立刻明白過來。連忙朝著長樂宮的方向盈盈一拜道：「多謝太皇太后恩賜。」心中也暗暗鬆了口氣，太皇太后說這話便是有意保下她的孩兒了。

如果說這宮中，誰有能力萬無一失地保她腹中孩子平安，也只有太皇太后了。

只要她願意。

見她明白了，雲鸞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衛美人果然是個聰明人。

「皇後娘娘到！」殿外，傳來宮人有些尖銳的聲音。衛美人臉色頓時一變，連忙站起身來。殿外，陳皇后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一看那美麗的容顏上怒氣勃發的模樣就知道來者不善。

「恭迎皇后。」

陳皇后掃了一眼衛子夫，目光落在雲鸞身上冷笑道：「雲女官也在這裡，真是巧了。」

雲鸞垂眸道：「奴婢奉太皇太后旨意，來給衛美人送些東西。」

陳皇后道：「不用你提醒我外祖母的意思，我只是來看看衛美人，不會對她做什麼的。畢竟…她現在可是懷著陛下的骨肉，金貴著呢。是不是？」

衛美人連忙道：「有勞皇後娘娘親自垂詢，妾一切安好。」

陳皇后微微挑眉，有些得意地看向雲鸞，道：「你瞧，還是衛美人知情識趣，難怪陛下喜歡呢。衛美人，不如你也教教我，如何討得陛下歡欣啊。」

雲鸞在心中嘆氣，身為皇后說出這種話實在是有失體統。

衛美人怎麼敢應？正有些尷尬間外面響起一個清朗帶笑的女聲，「誰要討陛下歡欣吶？」

——陽信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