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晚上的時候，管家向宋進合詳細彙報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聽到宋行思的遭遇后，喬書琪毫不掩飾的皺起了眉。

她下意識的想要指責季予懷，但是，卻又因為和何家聯姻這件事有所顧慮。

好半晌，也只能是悻悻的上眼藥：「澤琛和行思兄弟倆鬧著玩還好，就是被別人看見，實在是不太符合他的身份。」

宋進合沒糾結這些，他更在意何家小少爺的反應。

「何意和澤琛相處得怎麼樣？」

管家：「大少爺一直在好奇的認真詢問何家小少爺的事情，兩人相談甚歡。」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作為聯姻對象，這兩個人實在是非常配合了。

聽到這裡，宋進合直接安下心來，「那就好，兩個都是好孩子。」

想了想，他索性和管家示意道：「把澤琛叫過來，我叮囑他兩句」

喬書琪扯了扯嘴角。

也只能安慰自己，等回頭和何家訂婚了，再把季予懷打發出去就是了。

管家遲疑了一下，「大少爺應該已經睡了。」

宋進合面露驚訝的神色，「這麼早？」

年輕人不是都喜歡熬夜嗎？

管家提醒道：「大少爺剛出院，身體還比較虛弱，一向休息得比較早。而且，今天下午聊了半天，也比較消耗體力。」

宋進合這才想起來季予懷的身體情況有多糟糕，隨便點點頭，「那讓他先休息吧，我明天再和他說。」

等到夜深人靜，季予懷也已經徹底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后，安靜躺在床上的人，卻再次無聲無息地睜開了眼睛。

現在的少年，眼神冷漠而陰鷙。

突然之間，宋澤琛下意識的握緊拳。

他現在的大腦又開始一陣一陣的抽著疼。

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他自己的身體，為什麼自己出來的時候，身體卻更加難以支撐？

反而是那個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體里的另一個靈魂，使用這具身體的時候，雖然虛弱，卻完全行動自如……

也不知道這具身體究竟有什麼毛病。

想到白天何意看向自己時的驚艷眼神。

宋澤琛心下一沉，眼神中便突然流露出一股強烈的冷意。

他甚至有股暴虐的衝動，想要將何意碾碎成腳下的塵埃。

讓他再也無法出現在自己面前……

周圍光線很暗，宋澤琛也一如既往的沒有開燈。

似乎，微弱的光線並沒有對他的視力造成什麼影響。

宋澤琛突然低頭，看著自己這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目光卻不由得落在了手腕上戴著的個人終端上。

他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個人終端。

看到好友列表裡唯一的名字后，心底的陰暗戾氣還未翻湧上來，便看到了何意名字後面的一長串備註。

宋澤琛：「……」

工具人啊，那沒事了。

心底的那股戾氣，便如同一個五光十色的肥皂泡一樣，「啪」的一下，伴隨著閃爍的五彩斑斕的光，就這樣消弭無蹤了……

·

翌日一早，季予懷才下樓打算找點吃的，便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宋進合是特意等季予懷出現的。

他認為季予懷昨天的表現很好，臉上也罕見的露出了充滿父愛的笑容，耐心的叮囑道：「何家小少爺八月下旬就會回雙子座阿爾法星的聯邦軍校上課了。」

季予懷微微點頭。

懂了，這個工具人的時效只有一個多月。

宋進合對於季予懷的配合十分滿意，「時間不多，你和何意好好相處。」

季予懷：「嗯，我知道。」

對於即將到期的工具人，他當然得抓緊時間使用。

還好，昨天根據何意自己主動提供、他妥善收集的數據，季予懷評判出的何意的適用範圍，還是比較廣闊的。

上午十點的時候，季予懷的個人終端里收到了一條信息。

何意邀請他下午出去玩，但是沒說具體地點。

季予懷直接發消息問：「你還在斯諾星？」

何意：「近期都在。」

那就是最近都可以隨叫隨到的意思了。

季予懷想了想，欣然答應下來。

何意一邊心中振奮，一邊彬彬有禮的問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季予懷心道，那可太多了。

這裡的一切對他而言都如此的陌生，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個靠譜的導遊。

何意就是個自己找上門來的不錯人選。

不過，回復消息的時候，季予懷卻十分直白：「我剛剛從療養院回來，什麼都不了解。」

何意立即表示：「你喜歡什麼，我帶你去玩！」

季予懷：「謝謝你，你能教我使用飛行器嗎？」

駕駛飛行器就和地球時代開車一樣，可以不用，但是必要的時候，肯定還是自己會比較順手。

雖然只要設定好位置，飛行器本身都有智能行駛模式，不過，對於這種可以直接被光腦控制的東西，季予懷多多少少有點懷疑和謹慎。

何意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還直接訂好了下午出去玩的地點，

何意：「那我們下午去機甲體驗中心，那裡的空間足夠大，而且，除了普通的標準制式機甲之外，也有面向小孩子的飛行器簡單操作教程。」

季予懷盯著「面向小孩子」幾個字，突然就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做法存在的問題。

——作為一個剛剛從地球穿越而來的人，季予懷即使表現得再怎麼客觀冷靜，依舊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電梯效應」類的思維模式。

他不應該和家用機器人一問一答。

因為他的思維還局限在地球時代。

所以，他的問題，本身就是片面、落後，甚至在星際社會背景下是沒有意義的。

他應該直接讓對方幫他找到給星際兒童開設的基礎科普欄目，重新系統的學習了解一下整個星際社會的基礎常識。

只不過，根據季予懷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接入並使用星網，是需要人的精神力的。

而他的精神力，卻一直因不明原因處於一種劇烈波動的不穩定狀態。

不管是療養院的醫療主控機器人康健，還是宋家的普通醫療機器人M-H-002，都建議季予懷先好好修養，盡量避免使用星網，以免會持續刺激到他的精神力。

下午的時候，何意親自過來接季予懷。

季予懷走出去的時候，正好又和宋行思、宋刻凌這對兒雙胞胎碰上。

雙方擦肩而過。

宋行思突然輕聲開口說道：「哥哥，何意每次邀請，你都直接答應，這樣會不會顯得太不矜持了？」

他頓了頓，吞吞吐吐的補充道：「我覺得，這樣上趕著可能不太好。」

季予懷頭都沒回，隨意問道：「你又覺得了？」

宋行思瞬間就想起了季予懷上次那句，「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突然就被哽了一下。

講道理，在季予懷看來，何意的邀請，就和當初那些旅行社開發的低價團一樣。

地球時代那麼多的大爺大媽們，明知道低價團有坑，還欣然組團前往，就因為團費少。

只要守得住自己的錢包，他們就賺了！

所以，聽完宋行思的話語后，季予懷絲毫不為所動，而是站定腳步，轉頭和宋刻凌隨口問了一句：「你們現在也是暑假？」

宋刻凌點了點頭，「是啊。」

季予懷若有所思：「等我回來，會給你們帶一本暑假作業的。」

季予懷說完就走了。

徒留宋行思耿耿於懷，和宋刻凌問道：「他什麼意思？」

宋刻凌還沒來得及回答。

季予懷的聽力卻超乎尋常的敏銳，突然就應聲回答道：「我是說，你每天都這麼閑，估計還是暑假作業留少了，哥哥打算幫你找點正事，你不要不好意思。」

撂下這句，季予懷已經走出了房門。

宋行思再一次讓根本來不及反駁，只能一個勁的沖著他的背影翻白眼。

午後絢爛的陽光落在少年的身後，讓他整個人都籠著一層柔光，彷彿時光都因此變得漫長。

·

「何意八月下旬就要回聯邦軍校了。」

相同的話語，又出現在了宋進合和何家人的視頻通訊之中。

何意的兄長、也是何家下一任繼承人何思的三維影像，就投影在宋進合辦公桌前面的空地上。

何思的面容和何意頗有幾分相似，只不過，年長一些的繼承人身份，讓他顯得比何意更加深沉內斂。

他臉部的輪廓很深，從眉骨、鼻樑，一直到下頜，都顯露出一種強勢、鋒利之感。

宋進合主動開口道：「澤琛是八月中旬的生日，屆時，會有一場盛大的成年禮。」

何思露出了一個笑容，但那笑意很淺，並不抵達眼底便消失了。

「成年禮和訂婚禮在同一天，真是個浪漫的日子，不是嗎？」

·

何意帶著季予懷前往的機甲體驗中心環境很好。

一進門，便直接就是大片修剪得極為圓潤的綠植，就連音樂，都是放鬆而舒緩的調子。

何意輕聲告訴季予懷道：「這應該是為了中和那些機甲帶來的強硬金屬感。過於震撼的機甲器械，很容易誘發使用者的競爭心和勝負欲。」

季予懷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了一架機甲銀白色的機甲上。

那純粹而冰冷的線條，卻有著超乎想象的力量與美感。

即使是最普通的標準制式機甲，依然讓季予懷內心充滿了震撼。

何意也順著季予懷的目光看了過去，笑道：「以後等你身體好些了，再帶你來玩。」

何意本身是軍校生，在聯邦軍校里能接觸到比市面上這些通用機甲更好的設備。

見季予懷感興趣，自然也就撿著不涉密的部分，簡單的給他科普了一番。

季予懷一直在認真的聽著，還時不時的點點頭，或者提出一些問題。

看向何意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感激和友好。

季予懷：這麼專業的好導遊，他給一百分！

其實，季予懷的有些問題對於何意來說，其實非常的簡單幼稚。

但是，何意回答起來卻絲毫不感到厭煩。

對上季予懷彷彿蘊含著星光的欽佩眼神，他只覺得更加精神振奮。

他喜歡我，可能還有點崇拜我……

何意心想。

崇拜和欽慕從來都是最容易產生愛情的原因。

我不能驕傲。

雖然恨不得立刻上機甲給季予懷展示一下自己英勇的身姿，但是何意還記得今天下午出來的目的。

等季予懷從那架銀白色機甲上收回目光后，何意道：「走吧，我們先去這邊場地。」

季予懷看著「兒童專區」的字樣，默默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兩個人並肩走過去的時候，背後卻突然傳來了幾道帶著滿滿嘲笑和惡意的聲音。

「我沒看錯吧？何少爺今天不和美人結伴出遊，改成去兒童區奶孩子了？」

「這個孩子的體型看起來好像有點大，可別把真正的小朋友嚇哭了了。」

「何少爺，你身邊的，是宋家那個智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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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效應」可以理解成，現在的人，對未來的猜測存在的局限性

起源是阿西莫夫舉的一個例子：

假設有一名1850年代的科幻作者，他通過某種途徑得知了近未來的百層高樓的存在，但是他不知道，高樓是有電梯的，所以，他根據自己的經驗來構思在摩天大樓中的生活情況：

首先，爬樓層很辛苦，所以大廈里的人會不願離開大廈，所以大廈會發展出獨立的經濟體系；

這摩天大樓里也會有文明人生活的必須設施，比如餐廳，理髮廳，健身房等，因為大多數人不會爬太多層，所以這些設施會幾層就循環出現；

大樓需要物資供給，所以會有一套專門的物資運輸系統如同生命線一般工作，對應的樓側面會有收取這些物資的門存在；

在低樓層房間的租金會比較高，因為走到地面更加簡單；

而在高層的窮人們要在樓與樓之間來往，所以兩棟鄰近的大樓間會有橋樑，如果要到達地面，可能是坐一個螺旋的滑梯，而上樓可能就要每上幾樓就在休息室休息一下……

而實際上，因為電梯，讓摩天大樓相關的預言分析，都沒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