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後
來到這裡的第三個晚上，我做夢了。我夢見我的奶奶睡著了，她睡得很香，也忘記告訴自己的孫子，她要睡很久很久了。
記憶之中的那次恍若是夢，我甚至不願相信那是真的。就是時隔曾經過去很久很久，我也一直不敢接受，告訴自己那是幻覺，那只是所有人對我開了一個玩笑。
我目光凝望在遠處的花店，花店的生意真好，各種可愛的鮮花被人買走，絡繹不絕的男男女女從裡面走了出來，或開心，或忐忑。
我不敢再望，那些火紅火紅的一團刺痛著我的雙眼。
眼睛痛了，就會不自覺的流些東西出來。那感覺讓人很不爽。
天有些暗，三三兩兩的飄著幾朵雲，猶如入了鉛。我望向天空，我想念那個慈祥的老人了。
心中不免充滿了遺憾，在此之前，我是很反叛的。而在我悔悟之後，老人已經閉上了眼，我也再沒機會報答這個養育了我許多許多年的老人。
「要下雨了……」
然後，我坐在路邊的石凳上，清晨依舊噪雜。我木訥的笑容痴痴獃呆，有些空洞。
笑啊笑啊，眼淚竟然開始在雙眸之中打轉。
我連忙擦掉，同時暗罵了自己一句懦弱。然後我又驚疑不定的環顧四周，好在，並沒有人發現我。
「叔叔。」一個男孩在後面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回過頭，這個身穿藍色棉衣的男孩手拿著一個雞毛毽子希翼的看著我。
我笑了起來，轉過身微俯著腰對他說道：「幹嘛？」
「玩毽子嗎？」男孩奶聲奶氣的向我問道。
「嗯……叔叔心情不怎麼爽，你自己玩去吧。」
「那我陪你聊天吧。」男孩在我身邊坐了下去，將毽子放在一旁，然後他就一臉天真的對我道：「媽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需要找人訴說，說了出來就好了。」
「呵。」我扯著嘴角斜睨了這個半大的孩子一眼，「你叫什麼名字？」
「楊毅。楊毅的楊，楊毅的毅。」孩童伸出雙手，合起四根手指。「今年我六歲了。」
我輕輕的拍了一下男孩的頭，若有深意的朝他說道：「你被你媽媽騙了，你肯定是考試成績不好，所以心情也跟著不好了。然後你媽媽就找你談話了，對吧？」
男孩驚訝的啊了一聲，然後一臉崇拜的看著我說道：「你好厲害哦。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眼角抽抽，無語的嘆了口氣。
小孩子就是這麼好騙。
我決定不去回答這個有些弱智的問題，岔開話題向他問道：「你怎麼不跟你那些朋友玩？」
聽我這樣說，那男孩卻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在我兀自好奇的目光下，男孩「深沉」的道：「不想去，那些傢伙都很幼稚的。老是為了一些小問題而爭執不斷，而且……而且……」
話到最後，這個名為楊毅的小男生有些緘默起來。
「而且？然後呢？」我凝神傾聽，卻是感覺有些荒誕，原來我已經無聊到這個程度，竟然會想著去了解一個小男孩的煩惱。
「有人對我表白了。」男孩唉聲嘆氣，「她是我的同桌啦，長得蠻可愛的。但我並不喜歡這樣的類型，而且，而且哦。我上次找她借用下橡皮擦，她竟然吝嗇的收進了書包。」
「嗯？然後呢？」
「然後我果斷的拒絕了她。因為，愛是需要付出的！」男孩重重的點了點頭，彷彿是對自己的果斷表示慶幸。
我暗自好笑，那麼一個瘦小的小不點卻點綴了那麼一臉的深沉，再望望那安靜的擺放在一旁的毽子——在社會的帶動下，六歲的小孩也已懂得滿腹的浪漫情懷。
愛是需要付出的，這麼深奧的問題他竟然能懂？
我不得不懷疑起這個男孩究竟是身處於一個什麼樣的家庭。
後來，我就這樣一直跟這個半大小子坐在這裡，很久很久。
風漸漸的揚了起來，烏雲迅速籠罩了這條綿長的街道，我抬頭看天，然後我站了起來。對男孩說道：「快回去吧，快下雨了。」
「好的。」男孩也跟著站了起來，他劃開一個燦爛的笑臉，對我說道：「跟叔叔聊天我很開心，叔叔再見，我下次過來一定踢毽子給你看。」
「好——」
男孩的身形漸行漸遠，我也緩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沒有過多久，雨傾盆而落。
嘩嘩的雨聲隔著窗戶還是傳了進來，灰濛濛的一片，好似將這個世界都籠罩住了。
其實我不喜歡雨，但我喜歡看。
窗外仿似形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雨落在地上炸開了花，一瞬間就染盡整片大地，在雨水之中，天跟地仿似連成了一片。
滋啦一聲，很遠的地方閃過一抹白光。劃過天際，直接劈到地上。
看著雨落紛飛，街道上偶爾飛快掠過一兩個形單隻影，我為那些在雨中奔跑的人們感到可悲，但願不會生病。
「看來這雨會下很久。」我暗暗念道，在窗檯之下坐著看了好久之後，我才起身走進房間。
果然，雨接連下了好幾天，我也一直躲在屋裡。略顯無聊，但卻有點自娛自樂的感覺，我並不是無事可做，偶爾的給自己那撲街的小說寫上一兩章，上傳上去，看見收藏偶有增長，我便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
亮堂的房間內，我噼里啪啦的敲打著鍵盤。
好久之後，我才停了下來。
於是我丟掉電腦，躺在床上，虛眯著眼平靜的享受起難得的安靜。後來我睡著了，一直到下午六點多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突然就感覺到肚子一陣空虛，胃抽噎著好似在宣洩著自己的不滿。我咂咂嘴的點了根煙，抽完之後，我便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冰涼的自來水拍打到我的臉上，使我分外清明。
冷，是好事。
可以時刻保持清醒。
接連的下了好幾天的雨總算停了下來，我走出房門深吸口氣。
空氣之中滌盪著一股別樣的清新，在雨水的沖刷過後，連世界都變得乾淨許多。
滴答滴答。
水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點一點在屋檐上掉了下來，我伸出手攤在空中，晶瑩的水珠落在我的手上，略顯冰冷。然後水珠化開，自我手上蔓延開去，慢慢的凝聚到我的手背，於是又噠的一下觸碰在地，很快就沒了蹤影。
我甩甩手，啼笑皆非的裹了裹外衣。
烏雲已經散去，夕陽也早已落下，並不是很圓的月亮避開了雲，跳了出來。在清冷的傍晚，我捧著裝著電腦的手提袋緩步走向這幾天一直都去的餐館。
然後，今天是十五號，距離新的一年，還有一個星期。
那麼，這是否也意味著人生的一次暫時的收幕，雖然並不完美。但總算是又走過了幾十分之一的人生旅途。
對了過往說聲再見，於是再也不見。
我的生活雖然不盡人意，但我相信，在好久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比起之前，會好上許多許多倍。
……
——哈，這章我最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