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頂鬼03

都以為還有什麼重要線索，卻聽莫小玖朝他們咧開貝齒一笑，「我肚子好餓了。」本來就沒吃朝食，又是爬山又是爬樹的，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湯縣令笑道：「好好好，看日頭已是午時了，我們將就一些，就在這裡尋個地兒吃飽肚子再說。」

秦氏掩鼻道：「得挑個沒氣味的地方才能吃得下。」

湯縣令笑道：「那自然是。」

莫小玖看著湯縣令看媳婦那眼神，猜湯縣令一定是個寵妻狂魔。

阿束去擇了個乾淨又平整的地方，將捕役們扛上山頂的食物一一擺了出來，又來請了莫小玖坐下。

莫小玖餓得慌了，也顧不得那些個禮儀，先拿起一顆蜜餞紅果丟進嘴中。阿束則在將打包的燒鵝打開，又從裡面挑出一塊肉最厚的腿肉遞給莫小玖：「莫先生，真是辛苦你驗屍了。」

「還好還好！」莫小玖接過鵝腿，心道不辛苦才怪！一口紮下去，撕下一大塊鵝腿肉吃著，這番吃相，湯縣令和捕役們看著都正常，但燕巫時和阿束都看直了眼。

這女子的吃相不像是裝的，倒像是與生俱來的，難道莫家的庶小姐沒學過禮法規矩？

燕巫時想著，定是因為從小死了娘，嫡母和父親又不管她，只任由她成長，才會如此不懂禮數。只不過她能寫字，還能在縣試中上榜首，又精通驗屍，這又如何說？

就在他們正吃得香的時候，一位衙役跑了過來：「湯大人，我們在山道上發現一組下山的足跡與大樹四周的足跡為同一人。。」

阿束問：「那足跡是男還是女？」

衙役道：「看尺寸算不上大，但應當是男子足跡，不過小的也見曾見過女子天足有這般大的。」

湯縣令道：「鄉下女子為下田做工，多數不纏腳，有的身量高大者，腳也會如男子一般大。而男子個子矮小的，腳也不會很大。」

阿束點頭：「大人所言極是，我們不能以足跡大小來斷定男女。」

莫小玖正專註地啃著榆錢窩頭，她轉臉看向衙役：「這位大哥，請問足跡可有拓印下來？」

衙役道：「正在拓印。」

莫小玖道：「兇手一定是在停雨之後再回到樹上去收拾好現場，雨後山道泥濘，拓印的時候，不僅要拓長短，還得要測一下深淺，並且鞋印底里的所有痕迹都得畫上。」

衙役拱手：「是。」

莫小玖忙回禮拱手：「麻煩大哥了。」

過了一會，眾人都吃好喝好，莫小玖還被勸著喝了小二兩酒，微醺的模樣，更令她顯得嬌俏動人，一旁的燕巫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旁人亦是在想，這莫先生長得可真俊，將來若是仕途順暢，指不定能娶個貴女，再厲害點，中個狀元，娶個公主也指不定。

那邊屍體正在被四位衙役小心地抬上擔架。這擔架是就地取材，臨時自製的，也就是砍了兩棵細樹，再以藤條交叉纏合，倒是好用。

莫小玖覺得新換的衙役似乎都很能幹，並且相比先前的那些捕役，似乎個個都較以前的要精壯，孔武有力，且做起事情來，沒有一句多話，為人看著也正派。

縣衙換人之事還是令莫小玖匪夷所思，要說一個衙門換一個兩個人都很正常，但從上到下都換，那就十分奇怪了。

湯縣令請她下山，她卻道：「麻煩湯大人將方才拓下來的足跡給草民看一看。」她擔心足跡拓得不好，她還有機會在下山前重新去勘查下。

湯縣令看向燕巫時：「莫先生，拓著足跡的捲軸在四……」

「咳咳……」阿束一聲輕咳。

湯縣令忙改口：「在巫師爺那裡。」

莫小玖轉臉看向背對著她的巫師爺，走了過去，見背影好看得一塌糊塗的巫師爺正展著捲軸在看，長長的捲軸上所印的正是三組足跡，許是在泥地里找的最完整的三組足跡，拓得十分清晰。重要的是其中一組是赤足。

她心中一喜，湊上前去看，隨後念道：「拇趾呈圓形，五趾並緊，足掌前沿呈直線形，步長為中步，步寬為並跟步，步角為內收角……鞋長七點二寸，此人身高應當在五尺出頭些。」

莫小玖正說著，燕巫時轉眸怔怔地看著她，待到她說完，便朝剛走過來的阿束道：「拿筆墨來。」

阿束忙又吩咐了身側的衙役。

不一會筆墨紙硯備了過來，阿束準備上前寫，燕巫時卻將捲軸遞給莫小玖，他則盤膝坐在那個木箱邊，提筆欲寫。這個木箱先前是用來裝吃食的，現下剛好可以當個小桌子。而筆墨紙硯，只因為湯縣令愛好寫詩作畫，他夫人特地帶在了包袱里，也恰好派上了用場。

莫小玖看了燕巫時一眼，心道這個男人吧！有時覺得他很壞，但有時，又覺得他……似乎還不錯！愣了會神，她又將目光專註於足跡上。

中間的這枚足跡是穿著鞋子的，但憑著足跡長短寬度來看，是為同一人所有，可為何會有不穿鞋和穿鞋的呢！細看那穿鞋的足跡，莫小玖大致能猜到原因，「想必此人是因為鞋子太破，穿了等同於沒穿，反而影響行走，所以後來索性脫了鞋。」

阿束道：「莫先生說得對，大樹周圍的足跡和山上道路上的足跡都是穿了鞋的，到了半山腰也就變成赤足了。」

莫小玖細看那鞋印：「鞋應當是布鞋，鞋前掌和鞋后根處曾被補墊，右腳鞋拇趾處有嚴重磨損……」她細看著足跡旁邊所測得的深度，又道，「如果此人真是兇手的話，那他一定沒有將避雷針和金屬繩帶下山，就近拋棄的可能性比較大。」

燕巫時道：「又是避雷針又是金屬繩的，再加上剛下過大雨，山道泥濘，多數不會搬下山去。再看此人若是穿著破鞋的話，家境一定不會有多好，而銅或是鐵之類的東西都比較貴重，所以拋棄的可能性不會太大，估計會就近藏匿。」他雖是個皇子，但他自少年時便在軍中打仗，常與貧苦百姓一起生活，所以也比較了解這些百姓的想法。

方才準備筆墨紙硯時就已經走過來的湯縣令聽著莫小玖和燕巫時如此一說，忙吩咐衙役們去附近查找避雷針和金屬繩。阿束也去了。

過了不過一會兒，便聽得阿束一聲大喊，說是找到了，眾人忙都跑了過去。

原來阿束是在離大樹不遠的地方發現了拖痕，循著這個拖痕找到了這個山洞。

山洞很小，先前是被一堆枯枝掩著，阿束髮現后便鑽了進去，從裡面拿出一根足有一丈長一柞寬的椎形鐵棒來，接著一位衙役進洞去拖出一條細長的鐵鏈來，后經另一位衙役丈量過後，得知有七丈長，長過於大樹，完全有條件盤在樹下，以接觸到死者。

「這些就是引雷擊人的兇器無疑了。」阿束道。

湯縣令道：「這樣結實的鐵鏈，鑄造十分麻煩，兇手難道會為殺人特意去鑄這個？」

燕巫時道：「鐵鏈生了銹，應當不是為殺人而特意鑄造的，想必是有所用途，剛好拿來用了。」

阿束環胸看著地上盤在一起的鐵鏈，皺眉道：「這麼長的鐵鏈，份量可不輕，一個人要弄上來基本沒可能。」

燕巫時：「如果不是兇手叫人幫忙一道把鐵鏈抬上山來，那就是兇手與死者一起抬上山來。」

湯縣令一臉疑惑：「死者會幫著兇手抬兇器？」

莫小玖接過話道：「兇手與死者一起抬上山來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因為兇手要殺人，他定然不敢讓這件事情多一個人知道，所以他極有可能以某種理由騙取死者的信任，讓死者將鐵鏈一起抬上山。」

燕巫時看著莫小玖，再一次被這女子贊同自己所言而被溫暖到。可轉念一想，他燕巫時何時需要得到他人的贊同了？又何時會在意這些？

湯縣令正在安排衙役將這些兇器運送下山事宜，阿束在幫忙的同時，又習慣性地關注了一下主子，發現這位爺在一旁順手扯了根草叨在嘴裡，目光撇向莫小玖，時不時地蹙下眉頭，又時不時地露出個有點傻裡傻氣的笑容。

阿束有點茫然，莫名地很想找麟風探討下，不過他有件事情忘說了，突然想起，「對了，洞里除了堆放了鐵鏈和避雷針外，兇手和死者應當還在這裡住過一晚。

莫小玖正用她那隻穿著破布鞋的腳在划拉著地面上的枯葉，枯葉散開，火燒過的地面的痕迹露了出來，她道：「他們在這裡生過火堆，住過一晚。」又蹲下身去，扒拉著火堆里的殘物，發現幾根十分細小的骨頭，仔細看了一看，「他們應該有抓過幾隻山鼠來烤著吃。」

湯縣令道：「如此說來，死者是被兇手騙上山來的可能性很大了。」

莫小玖微微頷首，她覺得這個可能性的確很大。

待到下得山來，他們一行人先是在寄馬車的那戶山民家裡讓山民辯認屍體。山民一眼便認出死者是南邊楊柳村的人，只和道姓楊，不知名字。

阿束又問：「你們這個村裡有沒有什麼讀書人，或是世外高人居住在此？」

山民搖頭：「我們這個村才十多戶人家，不像楊柳村的人都姓楊，是族居，我們這個村都是散民，皆不同姓，且都是獵戶，也沒有什麼讀書人和世外高人居住在此。」

阿束接著問：「那你有沒有見過死者和什麼人一起上山？」

山民搖頭，又道：「這附近有好幾處山道，就剛你們下來的山道，並不是我們常走的道。」

另有衙役去了這個村的其他人家探訪，皆沒有人見過死者和可疑人一道上山，這兩日也沒有見過有人從山上下來。

雨後山路濕滑，一般山民在雨後都不會上山打獵。也就今日天氣睛好，但山民們見有官家人來，便是避在家裡不敢出門。

接著山民又提供了一個消息，楊柳村很大，有百戶人家，村裡有私塾，並且有位書生十分有才。

楊柳村有書生，這個消息令人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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