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12)

洋娃娃(12)

楚柯玉選擇不殺死尹鶴,就已經說明自己的立場。

但楚柯玉又不是那麼想和這個瘋狂的人合作。

「我們可以合作通關,去套男爵的參與度。」楚柯玉說,「但我不會參與殺男爵。

「我不可能為花都樹敵。」

「你以為男爵會放過你?」尹鶴愜意地躺在平在床上,半抬著下巴仰視床尾的楚柯玉,「男爵早就打算殺你了。你以為他為什麼不下樓?他不是很很看重《洋娃娃》嗎?他不是一定要得到核心道具嗎?那他未免過於冷靜。」

「你不覺得男爵的行為奇怪,那是因為你已經熟悉了男爵『搶奪』的方式。他總是這樣,等別人衝鋒陷陣,最後將其一舉擊殺,奪走別人的勝利成果。別人需要全程動腦,他只需要計劃殺人。」

「在這個平行世界中,通關可能性最大的人是我嗎?不是我。

「是你呀,楚柯玉。」

尹鶴彎起嘴角,細長的眉眼化作溫柔的牢籠,彷彿要將楚柯玉身心緊緊禁錮。

楚柯玉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

以前他不是沒有好奇過,為何男爵什麼都不幹,參與度卻能那麼高。

後來知道男爵的行事風格以及參與度獲取來源,他第一反應是厭惡。

每次男爵都會與參與度名列前茅的玩家成為好友,而這些人總是會離奇死亡。

與這些玩家最「親近」的男爵,自然而然收走他們的參與度。

楚柯玉想了想:「他是B級,我也是B級。如果真的對上,他不一定能得逞。」

「你身邊還有個低級的殷瀾。」尹鶴刻意延長尾調,在夜色中愈顯詭異,「而男爵身邊,有個趁手的治療師。

「趙苒苒攻擊男爵的時候,男爵掉了多少血量?不少吧,頃刻之間盛凈就將他的血回滿了。

「你和男爵對上,真的有勝算嗎?」

楚柯玉要被逼瘋了,他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過大,眼前有些發昏。

和尹鶴呆久了,他像是也要瘋了。

楚柯玉不斷告訴自己,尹鶴不過是在蠱惑人心,故意說出這番誘導性話語。

可尹鶴說的太有道理了,從頭到尾,都全心全意地替他著想。讓楚柯玉穩如磐石的心不斷動搖,且不由自主相信對方。

楚柯玉:「我需要你將你那68%的情報分享給我。」

尹鶴笑:「說我的多沒意思,我告訴你男爵的那15%。」

楚柯玉雙目圓睜,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尹鶴什麼時候連男爵獲取的15%參與度都掌握了??

「洋娃娃【出生】成人有兩個條件,男爵知道其中之一,那就是——人被人殺死,洋娃娃取代成人完成出生。

「還有,只有自己能夠傷害自己的洋娃娃,其他人無法對自己的洋娃娃起到實質性傷害作用。

「這就是男爵參與度構成的全部。」

楚柯玉:「兩個條件?另外一個呢。」

尹鶴:「【人類】失去信任值,最後成為【洋娃娃】。獲得人類信任的洋娃娃得以出生成人,成為新的人類。」

在真正的趙苒苒被殺死時,尹鶴也曾想過,同類相殘是否會創造新的人。

但他當時想得過於複雜,將全部的著重點落在信任值上,忽略最直接的殺戮所帶來冬夜影響。

因此尹鶴丟失了這部分參與度。

男爵得到「人殺人,洋娃娃取代成人」這個結論也算是陰差陽錯。

洋娃娃趙苒苒向人類求助,用言語編織謊言獲得大部分信任。相對應的,人類趙苒苒的信任值降低。

人類趙苒苒開始成為洋娃娃。

又因為洋娃娃趙苒苒過快轉化成趙苒苒的面孔,吸收能量不足、營養不良。

因此失去信任值的人類趙苒苒,逐漸朝洋娃娃被激活的形態(男相)轉變。

人群聚集之後,人類趙苒苒的形態處於自己(女相)-洋娃娃(男相)的中間地帶。

許多人懷疑她,卻不夠懷疑。信任值在來回波動。

當時人類趙苒苒清醒得很及時,如若男爵沒有馬上下手,人類趙苒苒還有翻盤的機會。

但男爵為博美人歡心,先一步殺死人類趙苒苒,完成人殺人。導致洋娃娃徹底取代人類,最終出生。

這便是洋娃娃取代人類的第二個途徑——人類遭遇懷疑,洋娃娃獲得信任值。獲得信任的洋娃娃,取代人類成為人類。

一個人只能有一個洋娃娃,人類成為了洋娃娃,洋娃娃自然而然成為人類。

楚柯玉覺得腦殼疼,C級世界的難度,竟比A級還要複雜。

對人類陣營有威脅的,不僅是洋娃娃陣營,更是人類自己。

楚柯玉扶額:「人類也太難了,又要控制慾望,又要害怕洋娃娃,又要擔心自己人。」

尹鶴淡道:「人生本就無意義,由一團慾望構成。慾望讓人失去自我,懷疑讓人自相殘殺,最終走向滅亡。這就是《洋娃娃》世界的意義。」

楚柯玉心道,你能在這裡講大道理,那是因為你的洋娃娃被捆起來了,站著說話不腰疼。

聽到這裡,他已經大概有了思路。

「九點半了,就寢時間是九點四十五,我該走了。還有,」楚柯玉站起身,往門口走去,同時,冷冰冰丟下一句話,「男爵已經主動和我示弱,並與我達成暫時和平意識。你還是趁早打消那荒唐的想法,你是弱者,他是強者。蜉蝣撼樹?痴心妄想。

「我不會幫你殺了男爵。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就算情況再緊迫,楚柯玉也不會隨便和人合作殺人。

更何況要殺的人還是屠夫公會的核心成員。

尹鶴沒有挽留楚柯玉,正是這樣平靜的反應讓楚柯玉如芒在背。他的每一步沉重無比,如捆上巨石。

關上門的瞬間,他脊背已然是一片冷汗。

尹鶴像神一樣,猜不透,看不穿,彷彿永遠領先你一步。

你要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夠精準地回答你,彷彿早就預料到你會說這句話,提前預判了你的預判。

楚柯玉心中罵娘,現在的新人都這麼變態嗎?

他面對女王爵都沒這麼緊張過。

尹鶴依舊躺在床上,楚柯玉一直不敢看尹鶴,所以沒有發現尹鶴的語調雖然歡快,可越到後來他的面色愈發平靜。

像是久久沒有波瀾的湖面,正以緩慢的、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冰。

半晌,他才坐了起來,髮絲落於胸前,他光著腳下了地面,緩步往浴室走去。

他困了。

尹鶴沒有欺騙楚柯玉,現在沒有撒謊的必要。

楚柯玉的「背叛」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楚柯玉的骨子裡還帶著正義的血液,和他這樣的惡人不同。

唯一能確定的是,楚柯玉絕不會幫助男爵,甚至在尹鶴真的有困難的時候,楚柯玉也許會因為愧疚而出手相助。

他爭的就是這個概率。

凡事都給自己留下後路,這是尹鶴做壞事前的習慣。否則,他可不確定自己有幾條小命夠自己造作。

男爵是強者,而他是弱者嗎?

尹鶴將身上的水漬擦乾淨,看著鏡中肌膚白皙的清瘦青年,卧床半年的他,身體是肉眼可見的羸弱。

楚柯玉說錯了。他確實是弱者,但,他只是暫時弱者。

這裡並沒有提供換洗衣服,背包里也沒有準備。尹鶴只能暫時把衣服給洗了,換上世界為其準備的睡衣。

這是十八世紀歐洲的睡衣款式,英國人又發明了上衣,乍一看和現代款的睡衣有些相像。

只是這睡衣給尹鶴有些大了,穿起來寬寬鬆鬆愈顯得人纖瘦,反倒像是醫院裡的病美人。

房間內有個不速之客,床上正躺著一人。

他的動作懶散,一條長腿搭在另一條腿上,也正是因為這個姿勢,顯得身體比例愈發優越。

身高腿長、眉目深邃,是一張令人賞心悅目的皮囊。

讓尹鶴不舒坦的是,此人手中拿著他的酒杯,裡頭盛著威士忌。

見尹鶴來了,他緩緩抬起眉眼,教人看不出情緒。

僅僅是一眼的對視,尹鶴就察覺到了此人的危險非比尋常。

夜鶯微抬下顎,將酒杯內剩餘的威士忌一飲而盡。他坐直了身,右手肘撐在曲起的右腿上。

二人明明有了對視,卻一言不發。兩個人就這麼互相看著對方,彷彿先開口說話的人便會敗下陣來。

尹鶴漠然走至床邊將酒杯放在托盤,又將托盤拿起,轉身欲離去。

夜鶯問:「去哪兒?」

尹鶴說:「換酒杯。」

叮鈴哐當作響,似是金屬相碰的清脆聲響,再看眼前,尹鶴的身前出現一道銀鏈編織而成的細網。

「你似乎很嫌棄我。」

身後傳來腳尖落地的聲音,不響,甚至稱得上微弱。

只是那陣陣腳步聲便有些無法忽視,夜鶯的腳步很穩,極其具有節奏感,彷彿一曲悠揚的小提琴曲。

臉頰一側驀地傳來肌膚的冰涼感,尹鶴下意識躲,卻被繞過肩膀的手攫住下巴。

偏轉的頭在強悍的力量下強制回正,面向銀鐵網的同時,被迫抬起了下顎。

耳畔傳來呼吸的溫熱感,明明是帶有熱量的溫度,卻有一股冰冷的粘膩感,似是被毒蛇吐信纏上。

同時,夜鶯的另一條手臂橫在尹鶴的胸前,困住尹鶴的兩條手臂。

夜鶯的嗓音低醇,帶著性感的尾音。如果能忽略其中冰冷的殺意,絕對稱得上聽覺盛宴。

「你這兩巴掌,打得我好疼。」

夜鶯的鼻尖抵著尹鶴的耳垂,這是標準的情人之間親近才會有的動作。

「你那三下也不差,差點把我血條清空。」尹鶴道。

他被捏住下顎,想要說完流利的話語極其困難。

可他不願讓自己顯現劣勢,咬字清晰的他配合鎮定自若的氣場,反倒讓夜鶯有些意外。

夜鶯手上的力道微微鬆了一些,尹鶴便猛地將手中托盤往地上投擲。

酒杯酒瓶落地,迸發出清脆駭人的聲響。

不等夜鶯反應過來,尹鶴仗著纖瘦從夜鶯懷中掙脫。

這個動作幾乎耗費了他大半的體力值,同樣也讓他的臉上顯現突兀的指痕。

尹鶴心中將夜鶯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這人力氣還真是大。

好似要將他的骨頭捏碎,他只要稍微動彈一下唇瓣,下顎都疼痛無比。

尹鶴繞過銀網往外奔走,同時嘴唇大張想要呼喊,最好可以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過來。

夜鶯先一步察覺他的想法,大掌牢牢地捂住尹鶴的唇。

這一刻他是真的驚訝,這人的臉居然這麼小,他一個手掌便能蓋住全部。

尹鶴整張臉像是被繃帶纏繞束縛,巨大的壓迫讓他難以呼吸。

即便如此,他也不忘奮力張開唇,盡自己所能去攻擊夜鶯。

哪怕是用咬的。

原本夜鶯想鬆鬆手指,好給尹鶴足夠呼吸的空間,避免對方真的憋死,沒料到正是這個動作如了尹鶴的意。

夜鶯的掌心、連接手指根部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痛,鮮熱的血從傷口汩汩而出,順著掌心蜿蜒流淌,似血花在地毯上綻放。

夜鶯低頭看著尹鶴,方才他挪了挪手掌,因此露出了尹鶴一雙眉眼。

這雙眼細長而有神,微微上挑,明明是清純的面相,卻總有一股勾人勁兒。

只是現在這股勾人勁兒之中大半都是殺意、狠絕。

這樣的眼神夜鶯很熟悉,這是他常有的眼神。

尹鶴是發自內心想殺了他。

正如夜鶯之前想殺了尹鶴。

原本夜鶯打算給尹鶴一個痛快,望著對方兇狠、渾身帶刺兒,卻綿軟無力、喘不上氣的無能為力的樣子。

夜鶯突然來了興趣。

他們本就是前胸貼後背的姿勢,因為尹鶴垂下眸,反倒讓夜鶯看不到那雙眼睛了。

他伸出另一隻手,將尹鶴的下巴輕而易舉抬起。

「不想窒息而死,就鬆口。」夜鶯說,「我不會殺你的。」

這手勁完全沖著將他捂死的目而來,尹鶴因為缺氧失去力氣,逐漸鬆開齒關。

這身體還是太弱了,就過了這麼會兒時間,體力值就一直在掉。

尹鶴氣喘吁吁背靠在夜鶯懷中。

因為沒有力氣,不得不將手往後探,儘可能攀著夜鶯穩住自己的身形。

他光著腳,因為剛剛沐浴過,身上、髮絲都氤氳著一層淡淡水霧。

這麼近得距離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濕意,以及極輕的重量。

這人也太嬌弱了。

夜鶯想。

一手可圈的腳腕,白皙細嫩的肌膚泛著誘人光澤,再往下銜接是圓潤的腳趾。

指甲修剪齊整,是淡淡的嫩色。

不過用了百分之一不到的力氣,就將懷中人翻了個面,尹鶴面朝著他,如缺水的魚兒奮力呼吸。

夜鶯順勢抬起他的下巴,指腹按在尹鶴的唇上,若有所思地、緩慢按壓著。

尹鶴的唇齒間都是鮮血,張唇呼吸的同時有鮮血滲出,這副姿態,反倒像是啖肉飲血的艷鬼。

夜鶯將他嘴角的血液往臉頰上抹去,動作漫不經心,像是繪畫般勾勒出幾條粗紅線。

血是殘忍的紅,皮是病態的白。二者交融,竟讓夜鶯擁有一股隱晦的感官碰撞。

夜鶯的指腹在尹鶴的唇上重重壓下,尹鶴張唇就想咬。

他竟是笑了,縱使身陷囹圄,尹鶴也要盡自己所能讓他不痛快。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沒辦法,夜鶯只能暫時卸了尹鶴的下巴。

「真兇。」

「你說,」夜鶯低下頭,雙目如鷹隼般鎖住尹鶴這張蠱惑人心的面孔,口吻浸滿狎昵繾綣,「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尹鶴抬起拳頭想給夜鶯來一下,軟綿綿的拳頭似是投懷送抱,落入夜鶯掌心的圈套。

下巴被卸讓尹鶴說不出話來,夜鶯見尹鶴似乎很想說話,便大發慈悲地給他裝了回去。

尹鶴低笑:「您一個S級,沒必要針對我一個E級吧?」

夜鶯也笑:「你不是也想殺S級嗎?」

尹鶴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倒霉。

隨便招惹一人,就招惹了個麻煩精。

對方顯然不是好糊弄的,心中思索著對策,尹鶴想,要不現在就把夜鶯給舉報了。

但他又在猶豫,他不能保證舉報之後,世界能對夜鶯展開實際性的限制。

夜鶯既然敢進來,就絕對有辦法安全逃脫。

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尹鶴不會做冒險的事,尤其是成功率只有50%的情況下。

尹鶴的腦瓜在飛快運轉,表現的卻是受制於人的無奈與屈服,像是放棄了掙扎。

夜鶯像是有著透視眼,先一步瞧見尹鶴腦子裡盛著的壞水。

不等尹鶴想出萬全之策,突感一陣天旋地轉與失重感。

他被拋到了床上。

這個變故讓他清醒的大腦陷入迷亂,身下感受著鬆軟的床,心中卻舒適不起來。

夜鶯要做什麼?

尹鶴古怪地半撐起身,警惕地看著夜鶯。

他看見夜鶯將手按在皮帶上,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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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進行時[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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