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10）

尹鶴突然明白了，為何男爵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間里。並不是單純的色性大發，而是為了「克制慾望」。

洋娃娃成長最快的方式，就是吸食各種類型的負面慾望。他們會恐懼、害怕、膽怯，產生色.欲、殺欲、貪慾……

男爵早就知道沒辦法壓抑自己的所有慾望，於是將自己的色.欲放大。

當色.欲遭遇無限放大，其他的慾望等同於削弱。這是另一種方式的「克制」。

尹鶴饒有趣味地看著男爵，看來男爵並非楚柯玉所說，是一頭只知道動吊的種馬。

楚柯玉察覺到尹鶴的心思，低聲道：「是子爵暗中幫忙。」

「他的義父子爵擁有一個能力，可以暫時屏蔽世界感知，來傳輸外界消息。子爵一定是看了多人版塊的直播，給男爵通風報信。」

不論是不是靠爹能力，男爵這個辦法確實還算實用，最起碼這麼多天里，他的精神狀態一直不錯。而不是像別人那樣時刻提心弔膽。

梁穎怔住了：「苒苒怎麼會是洋娃娃？她的洋娃娃在第一天不就已經死了嗎？」

「你真是個蠢豬。」男爵這時候可沒空欣賞美色，他平生最討厭被利用。森然的目光不斷在趙苒苒嬌弱的面上梭巡，「我試過攻擊盛凈的洋娃娃，卻根本沒辦法傷害到它，它的傷口會在眨眼之間癒合。所以，趙苒苒——

「在第一天的時候，我是怎麼殺死你的洋娃娃的？」

趙苒苒一直哭：「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分明就是我的洋娃娃想強.奸我，我僥倖逃脫，最後你幫了我。我沒有逼迫你，更沒有說謊，你為什麼要說我是洋娃娃？就因為你殺不死【別人】的洋娃娃嗎？證據呢！證據呢！只有自己能夠傷害自己的洋娃娃，本來就是一種推測！」

「證據？」男爵冷笑一聲，當即揪出盛凈身後的男人，這人和盛凈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他張開五指，毫不猶豫朝對方心口挖去。

「盛凈」的心口瞬間被男爵的雙手掏穿，可裡頭沒有任何東西，沒有鮮血，更沒有內臟。他站在那兒，光甚至能從男爵製造的黑洞穿透。

再定眼一看，裡頭塞滿的，是混著棉絮的鮮血。

前一秒還沒有鮮血，后一秒鮮血混著棉絮流淌而下。繼而，傷口從四面八方朝中央聚攏，不過須臾，「盛凈」便已恢復原狀。

男爵：「這就是證據。」

「當初被我殺死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趙苒苒。而你，不過是鳩佔鵲巢的洋娃娃。」

眾人面色大變，再度回想當日的情景。

趙苒苒匆匆忙忙跑下樓向他們求助，可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洋娃娃確實想要強.奸趙苒苒，引發了趙苒苒的恐懼，他們開始搏鬥，趙苒苒運氣好，好幾次【殺死】了洋娃娃。

她陷入自己殺死NPC的恐懼，害怕NPC會報復她，害怕自己命不久矣。

殺欲、恐懼、膽怯、後悔、對未知的迷茫，在剎那如狂風暴雨襲來。

趙苒苒的洋娃娃成功復活，由於趙苒苒的負面慾望過於旺盛，導致洋娃娃提前轉化成趙苒苒的面孔。

趙苒苒看著另一個自己，忍不住想要殺死對方，但這時候對洋娃娃來說，負面慾望已經不重要了。想要完成出生，必須通過另一個途徑。

洋娃娃將真正的趙苒苒打暈，然後製造一場假象。

一開始總是眾人防備心最弱的時候。而趙苒苒的形象柔弱，又能獲取同情票，是一張很好利用牌。

洋娃娃帶著眾人來到房間里，它發現男爵對它產生色.欲，並將目標放在男爵身上。

事情的發展太順利了，順利到讓它都有些意外。

男爵殺死了趙苒苒，讓洋娃娃成功【出生】。

正如尹鶴所想，洋娃娃真正取代人類成為人類，完成出生的途徑之一是——人殺人。

一想到這麼多天里，身為洋娃娃的趙苒苒混在人群中那麼久，他們就忍不住惡寒。

有人忍不住朝她丟來沙拉，啐了一口：「怪不得我們定下的暗號老是被洋娃娃發現，原來是出了你這個內鬼！」

這下他們都想通了：「也難怪洋娃娃總是能那麼快察覺我們的消息，都是因為這個賤人在暗中傳遞消息。」

終於發現真相的他們，群起激憤，怒火激昂。

他們將洋娃娃按在椅子上，又用繩索將她捆綁。一圈圈圍繞在周圍，厲聲言語討伐。

有人說：「我們殺不了別人的洋娃娃，但它還是洋娃娃嗎？」

尹鶴已經到了二樓，二樓的視野更加開闊，同時也能將樓下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這人的話似是按中某個禁忌，他們都不吱聲了。

「殺人」在人類道德準則里，一直屬於不可饒恕的罪孽。即便是在夢境世界，他們也很少會動殺人的念頭，除非萬不得已。

雖然很多時候是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能力殺死對方。

但「趙苒苒」不同，它是洋娃娃變成的人。

趙苒苒低聲啜泣著，她像是古代的死囚，面上掛著的是巡遊過後的菜葉子、唾沫、以及各種污穢之物。

她說：「我是人，我是人啊。你們看，我有血有肉。你們攻擊我，我會受傷、會死，我是人，跟你們一樣的人啊！」

「會不會死，」男爵來至她面前，「試試不就知道了。」

趙苒苒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刀，隨著水果刀的拔出飛濺鮮血，眼前被血色模糊。

她瞪大了眼，一雙含情眉眼中滿是震驚與悲傷。

隨後，這種情緒開始扭曲、混亂，像是打翻的顏料盤。她的眼珠子在眼眶走來走去，速度快到驚人。

趙苒苒咯咯地笑著：「你——完——了。」

趙苒苒的心口的洞逐漸擴大，以至於他們能看清皮肉下的內臟組織。心臟受創之後的人不會馬上死，因此，他們此刻依舊能夠看到，這顆心臟在不斷地躍動、躍動。

只是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平靜。

趙苒苒面色蒼白，臨死前竟掙開繩索想要去攻擊男爵。男爵沒有防備，卻靈敏躲開，無法避免地被撓了一下。

也正是這一下，讓男爵掉了將近10的血量。

這一下攻擊異常猛烈，顯然是出乎男爵意料。

之前男爵與自己的洋娃娃搏鬥，對方並不能傷害他，可他現在卻受傷了。

男爵沖盛凈吼道：「愣著做什麼，趕緊給我加血！」

盛凈臉色蒼白：「可是——」

男爵的眼神陰狠：「我讓你快點。」

盛凈動了動唇，幅度似是被烈日蒸烤的白蟲蠕動。他垂下眸：「知道了。」

男爵的身手極好，用手中的水果刀把趙苒苒捅成血窟窿。趙苒苒終於死了，而男爵卻容光煥發。

若不是地上駭人的血跡，他們只會覺得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

「男爵瘋了？」小紅帽皺著眉，「他這樣做只會讓自己的洋娃娃吸收更多的負面慾望。」

尹鶴：「他的洋娃娃已經轉化成他的面孔，負面慾望在此時的作用並不大。」這就是男爵敢隨意動手的緣由。

小紅帽：「嗯？？」怎麼又換了一個說法？先前似乎不是這麼說的？

「你好笨，以後別喊我哥哥了。」尹鶴看了小紅帽一眼。

「……」小紅帽尷尬，「那你給我解釋解釋。」

「你沒發現嗎？有些人的洋娃娃和本人還不夠相像，雖然外貌一致，但行為舉止、談吐方面都和本人有很大差異。那是因為他們吸收的負面慾望『不純』、又或者是『不夠』。通俗點來說，就是營養不良。」

尹鶴將目光落回至樓下鮮血淋漓的屍體上：「『趙苒苒』是在盡自己所能地利用自己，激發其他人的負面慾望，幫助營養不良的洋娃娃發育。」

小紅帽：「可是人類和洋娃娃不是捆綁關係嗎？一個洋娃娃只能吸收它自己創造出來的負面慾望。」

「傻孩子，」尹鶴嘆了口氣，「可趙苒苒已經不是洋娃娃了呀。」

小紅帽眼睛一亮，突然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明白了。」

[我悟了！]

[6666666，尹鶴真是神了。不管他是不是洋娃娃陣營的，他的操作都神了。]

[如果他是洋娃娃，那他已經成功打入人類內部，取得楚柯玉信任。這局穩贏。如果尹鶴是人類，他卻在信息幾乎為0的情況下掌握這麼多信息，天，他的智力值真的是0嗎？？]

[等等，有沒有人和我解釋一下，我沒懂啊！]

[+1，這和趙苒苒是不是洋娃娃有啥關係？]

[虧你還他媽是個A級呢，讓我這個B級和你好好說說。]

[只能吸收自己製造的人類身上的負面慾望，是針對洋娃娃設置的。但趙苒苒已經成功取代人類，從洋娃娃的形態轉化為人類，她當然就不是洋娃娃了。她不是洋娃娃，卻是洋娃娃陣營的人，所以她不受捆綁條件的限制。換言之，她可以幫助所有洋娃娃創造負面慾望，順便傳遞情報，幫助洋娃娃陣營。]

[我也悟了！]

[洋娃娃陣營真是團結，這麼看來，人類陣營都在幹啥？從開始就在懷疑這懷疑那，疑神疑鬼的，要是他們有洋娃娃陣營一點點團結，哪兒還有那麼多事。]

[所以尹鶴早就知道了這一切？？啥時候的？還有，就這麼一會兒不見，他的參與度怎麼變68%了？！]

[還有男爵……他怎麼突然從0-10%？？]

因為男爵的參與度漲幅過大，世界判定男爵才是此刻表演最佳的選手。因此多人版塊的直播視角切到了男爵身上。

觀眾們口吐芬芳，紛紛罵娘，他們這時候可對男爵沒興趣，他們想看的是尹鶴啊！

尹鶴的68%參與度到底是怎麼來的？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全程圍觀的遊客狀態，卻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梳理得絲毫不差。這樣的能力，恐怖到讓人頭皮發麻。

他們翻著榜單，由於不知道尹鶴的直播間名字叫什麼，因此不能精確搜索。觀眾們上夢境論壇求助、發帖，希望有好心人能夠告知尹鶴的直播間號。

只可惜，他們問了無數次，都沒有人知道。直到有人弱弱地回答：「尹鶴不是個E級新人嗎？只有C級以上的玩家才能開通個人直播間。」

這時他們才猛地反應過來，他們怎麼忘了這茬？

電子屏的觀眾面面相覷，有些尷尬。

「不好意思，忘了，原來尹鶴還是個E級。」

「好丟人……可惜不能刪帖，感覺我問了個弱智都不會問的問題。」

「主要是……他這表現，也不像是個E級啊。我剛剛看入迷了，還以為我去首頁看A級大佬全場帶飛了。」

等級越高的玩家，在夢境世界越少，同樣的，粉絲也越多。因此，只要高級玩家一開播，就鐵定會上首頁自然推薦榜。

壓根不用人工排榜單，光是直播間里的熱度，就足夠把高級玩家的直播間頂上首頁了。

但首頁的人太多了，免費的觀影名額早就被佔光。如果想要看，必須給主播刷禮物，成為主播的守護者。

具體刷多少是由主播自己設置的，有些高級玩家比較黑心，將門檻設置成1000，有的則比較良心，將門檻設置在一兩百的範圍。

「唉，要是尹鶴有單人直播間就好了。就算要刷禮物，我也願意去看。」

「可惜這才是個C級世界，最多也就800精神力，尹鶴最多也就到達D級，還是在參與度100%的情況下。」

「可是這世界完全不是C級世界該有的難度了啊。」

「別可惜了，尹鶴都不一定能活著出這個世界。你們忘了這個世界里還有誰了？」

多人版塊的視角切換到男爵身上，此刻男爵坐在房間里，面前跪著一個身材矮小的人。

盛凈的面上都是傷口，男爵看了一眼，覺得糟心，將手中的煙灰缸往盛凈臉上招呼。

盛凈不敢躲，默默地承受了這一切。因為已經習慣了，他可以剋制住身體受到疼痛時本能的叫聲。

男爵：「父親給了我這麼多場外消息，我怎麼可能才15%的參與度？」

在男爵進入世界的初期，子爵就開始和男爵保持聯繫。只是為了躲避世界檢測，不敢聯繫得太頻繁。

男爵一直呆在房間里，也是為了盡量少出現在多人版塊中。世界對多人版塊直播間的管控遠比單人直播間要嚴格，他可不想作弊被抓包。

子爵不愧是個經驗老到的S級，在一開始就察覺到不妙。為了不讓男爵自亂陣腳，他只是告訴男爵接下來怎麼做，卻沒有告訴緣由。

直到剛剛，子爵才將自己推測的全部告訴男爵。

子爵以為，男爵最起碼可以漲50%的參與度，因為這子爵已經將事情的前後都推斷出來。沒想到的是，在子爵嘔心瀝血的結果下，男爵只漲了15%的參與度。

「父親說了，這個世界很有可能有S級高玩（高級玩家）混入。」男爵將一個個人排查，最後定格於一張攝人魂魄的臉上。

男爵：「你確定尹鶴只是個E級？」

盛凈：「尹鶴絕不可能是S級，所有S級的玩家都在名人榜上。沒人能和他對上號。」

「會不會……是那個人？」男爵猶疑道。

「應該不會。」盛凈斟酌片刻，「那人喜怒無常，脾氣沒尹鶴這麼好。在進入世界以來，就有不少人嘲諷他抱上您這根大腿，如果是那個人的話……」

這些亂嚼舌根的人，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男爵覺得也是。

他還摸過尹鶴的小手，如果是那個人，根本不會給他動手的機會。

男爵擺了擺手：「也許是父親過度擔憂了，我也覺得，尹鶴最多是個比較有眼力見的E級。S級……」

「他也配？」

盛凈沒有接話，他低垂著頭，黑色皮鞋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花都那兩個廢物也沒有什麼進展。思來想去，能夠先我一步獲得參與度的，也就這個人了。」他聽到男爵如噩夢傳來的聲音，「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了吧？」

男爵往門口走著，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張卡片，低頭拾起卡片，他的參與度瞬間到達15%。

[男爵這運氣絕了，天降線索？！]

[有了男爵這句話，尹鶴要提前進入大結局了]

[唉，尹鶴完了，真的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