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番外三

這是風諸蓮第一百五十三次去找寧音塵,並被拒之門外。

聽着外面的呼喊聲,寧音塵在被窩裏打了個滾,滾到慕無尋懷裏。慕無尋揪著臉頰的軟肉捏了捏,低聲道:「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解決。」

寧音塵哼哼唧唧了好一會兒,睡音含糊道:「我沒惹,事是自己找上門的。」

風諸蓮的這份執著真是感天動地,剛開始寧音塵還會耐心拒絕,可風家這小孩一堅持就持續了好幾年,隔三差五就來一次,非要拜他為師,到後來,寧音塵學會了無視。

他說完就靠着慕無尋繼續睡,頭還蹭了蹭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其實他倒是不介意再收一個,但是他答應過慕無尋,永遠只能有他一個徒弟。

更何況,換位思考下,如果慕無尋再去拜個師父,自己肯定也會特別受不了。

所以,他也只願意有慕無尋這個徒弟,就夠了。

在這個小山門的日子特別清閑,玄門中只有寥寥幾人知道寧音塵的去處,其他人都以為他已經隱於神山,連同神山一起消失在了這個世界。而對於寧音塵的存在,每年都有新一版本的說法,話本冊子只要一旦寫入這位傳奇中的人物,就能爆銷九州。

至於風諸蓮是如何得知寧音塵就是傳聞中的月澤神尊,這還是個未知的問題。

慕無尋起床時,寧音塵還在睡,如今天氣熱了起來,一頭長發被他睡得凌亂四散,碎發黏糊地貼在白皙透紅的臉上,慕無尋一起身,被子就被寧音塵掀開大半,露出領口下,遍佈嫩白肌膚上的曖昧紅痕。

寧音塵微張著嘴,輕輕呼氣,猶然未覺。

風諸蓮還在外面喊:「弟子求見前輩,前輩若是不願見,弟子便一直等在外面。」

寧音塵聽到了,微微蹙起眉,但是昨晚被欺負了一夜,到清晨才入睡,這會兒實在又困又累,沒力氣起床,卷着落到腰際的被子,翻了個身滿懷愧意地繼續睡。

窗口照進來的陽光已然有些刺眼,竹林簌簌飄着落葉,慕無尋剛去將竹簾拉下來,回身見到寧音塵翻身間衣服滑落了肩頭,好看的蝴蝶骨暴露在了空中,又去將他的衣服整理好,再拉過被子將人蓋得嚴嚴實實。

寧音塵掙了掙,但力道小得像小貓揮爪,輕易就被制住了,委屈地含糊道了聲:「熱。」

「我去端個冰盆來,不要掀被子。」

寧音塵撒嬌似地嗯了聲。

慕無尋和連淵都是創造狂,慕無尋喜歡創造法術,連淵喜歡造些法陣,這兩人湊到一起,研究出了不少實用的東西,比如冰盆就是其中一個。

現在冰盆已經普及九州,這是一種用獨特材質再刻以保持恆溫的法陣做成,不僅能讓裏面的涼氣擴散,還能不斷增生,只要維持足夠的靈力,就能一直運作。而普通人只要往裏加入冰塊,將靈石放入其中就能使用。

只不過慕無尋從不讓他久用,這次也一樣,將冰盆放在房間的角落裏,讓他醒來就蓋上,寧音塵沒應,也不知道聽沒聽到。

風諸蓮再外面又喊了一聲,慕無尋面露不耐,邁步走了出去。

房門縱然被打開,風諸蓮眼裏放射出欣喜的光,然而看到從裏面出來的是慕無尋時,光亮瞬間從他眼裏消失,疑惑道:「這裏是神尊的房間,大清早的,你怎麼在這裏?」

慕無尋坐在桌旁,用靈力將茶水溫熱,給自己倒了杯,眼神都沒往他身上瞥:「你想拜他為師?給我個理由。」

風諸蓮擰起眉,慕尊主這副口吻讓他很不舒服:「世上人人都想拜月澤為師,我自然也想有個最厲害的師父。」

慕無尋嗤笑道:「就因為他是月澤神尊?如果他不是呢?」

風諸蓮大聲道:「你這個前提本身就不存在。」

「呵。」慕無尋呡了一口茶,狹長的眼尾往上輕抬,漫不經心道:「真不好意思,我道侶不問世事已久,現在沒有收徒的打算,以後也不會有。」

聽到「道侶」這個稱呼時,風諸蓮驚愕地瞪大了眼,不過很快,又握拳堅定道:「我會一直求,求到他答應為之!」

慕無尋這兩年實在被此人煩得不行,無論怎麼拒絕,都擋不住這少年一腔執著,如果他將這份執著拿去追求誰家姑娘,那恐怕現在都已經抱上兒子了。

實在不想這人再來糾纏寧音塵,慕無尋索性道:「天府藏書千萬卷,如果你能全部看完,我可以考慮讓你入師門。」

風諸蓮沉下臉:「這不可能,就連風輕痕叔叔都沒將那麼多的書看完,沒個一兩百年,根本看不完。」

「機會放在這,做不到就不要來煩我們。」

慕無尋無情落下這句話,將茶盞放回桌上,輕蔑地笑了下,起身走了。

房間里一陣噼里啪啦,慕無尋面色微定,快步將門推開,寧音塵被嚇了一跳,沒來得及爬回床上,被什麼絆了一腳,朝地面摔了下去。

本以為要與大地親密接觸,腰身被人勾住,緊接着落入一個結實的懷抱里。

寧音塵快速抿了下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同往常地熱情道:「回來啦?他走了嗎?」

慕無尋眯了眯眼,手指按在他嘴角邊壓了壓,微微冰冷的觸感,很不尋常。

寧音塵心跳如雷,伸手推開他,眼神閃躲:「怎麼了?」

慕無尋低低笑了聲,本來很蠱惑的嗓音,這樣一笑能讓無數姑娘面紅耳赤,聽在寧音塵耳中,卻直呼大事不妙,不由後退了一步。

「你又偷冰吃?」

不像疑問,更像肯定,寧音塵在心裏打好的腹稿還沒發揮用處就被撕碎,他哀怨地看了眼慕無尋,眼裏快速浮出一抹水光:「你我這麼多年的師徒感情,連這點信任都沒嗎?」

慕無尋沉默了半晌,道:「我給你弄冰鎮果子,不要直接吃冰,不然你又得鬧肚子痛。」

寧音塵笑着抱住他:「無尋最好了!」

不過慕無尋沒給寧音塵弄多少,並且讓他吃了些其他的東西墊胃,才准他吃凍得泛寒氣的果子,寧音塵悄悄用天道之力改變了下果子的甜度,沒想到又被慕無尋察覺到了。

寧音塵特別奇怪,為什麼每次他一用天道之力,即使在慕無尋看不到的地方,依然能被對方知道,這一好奇,就好奇了兩年,問他,卻怎麼也不肯說。

這讓寧音塵好奇中又有了些擔憂,他依然沒忘記慕無尋當初明明跟着烏殊一起被平衡法則抹消了,而他體內的天道之力蘇醒后,慕無尋也一同回到他身邊,這本就有些奇怪,當時他還擔心了很久,隨着天道之力的復甦,他又將天道化,但就這樣維持了兩年多,也沒天道化的跡象。

寧音塵趕在慕無尋開口前,追問道:「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用了天道之力的?」

慕無尋撇過頭,又不說話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寧音塵拿捏准了他的脾性,湊過去親了親慕無尋俊美的臉,直視進那雙撲閃的眼睛裏:「我一直很擔心,擔心哪一天就會天道化,或者哪天平衡法則發現你,你一直將這些不太讓人愉快的事瞞着我,但其實,我也想跟你一同承擔未來的任何不可測因素。」

慕無尋這種什麼都自己扛着,暗中謀划的性格,跟他有點像,也正是如此,所以慕無尋才不願告訴他吧。

寧音塵想到這,心中生出股酸楚感,上一次慕無尋這樣做,讓自己等了三百年,上上次自己這樣做,讓慕無尋等了六百年,寧音塵很害怕還有下一次。

慕無尋看出寧音塵眼中的不安,沉思片刻后,問道:「你能答應,也不再瞞着我?」

寧音塵摟着脖子親了下他的嘴角,將頭靠在慕無尋肩上,輕輕嗯了一聲。

過了會兒,慕無尋道:「當初我壓制你體內的天道之力時,灌入了許多天佑力量,你也知道的吧,天佑力量就是我,而當時,我割捨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你體內遏制你的天道之力。」

寧音塵恍然:「所以天道之力鬆弛后,那一部分天佑就呈現了你,再次出現?」

慕無尋順着他的髮絲,點了點頭。

寧音塵又問道:「那為什麼天道之力蘇醒后,我卻沒有繼續天道化?」

慕無尋道:「你知道為什麼,平衡法則抹消天佑的時候,沒有連同你體內留存的那部分一同抹消掉嗎?」

寧音塵抬頭看着他,眼裏滿是求知慾。

慕無尋低頭在他額前落下一吻,輕聲道:「因為,你我的天佑力量與天道之力融為了一體,互相抵消互相壓制,成就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平衡,你我將同生共死,以後,再沒一方能得以獨活。」

其實這並不是最優解,而是慕無尋私心最想要的結果,他為了病態的佔有慾,以自己設局,謀劃出這樣的共存辦法,但一直害怕將真相告訴寧音塵后,會引起寧音塵的反感,甚至恐懼他。

說完后,慕無尋提起心,不敢去看寧音塵的表情。

片刻后卻聽寧音塵舒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隱患呢,這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一直擔心到現在。」

寧音塵握住他的手,緩緩十指相扣:「這是我這段時間,聽到過最好的消息了!」

慕無尋愕然地看向寧音塵,寧音塵靠在他身上翻了個身,彎着眼眸懶洋洋曬著竹葉間投落的斑駁陽光。

紛紛竹葉飄搖着落下,綠茵旁是浪漫絢麗的紫藍色花海,清風浮動間,帶來好聞的花香,讓整個世界都處於極端的夢幻中。

世間最美好的是,也大抵不過如此了——你瘋狂想要佔有的一個人,也甘願被你佔有着。

慕無尋緊緊抱住寧音塵,突然道:「我們到處走走吧。」

寧音塵仰頭看上去,看着慕無尋流暢的下顎線:「去哪走走?」

「九州,很多地方,都還沒去過,我們一起,走累了就隨地歇息,去看幽冥海的黃昏,彼岸之巔的丹鳳鳥,天階上的古老圖紋,很多很多地方,我都像跟師尊一同去。」

寧音塵露出嚮往的神色,點頭道:「好!」

又過了會兒,寧音塵問道:「帶吉祥兒嗎?」

慕無尋臉色冷了下來:「不帶。」

寧音塵輕笑了聲,應好,但他倆都知道,這天下遍地都是吉如意的耳目,他要想找上來,就算是慕無尋和寧音塵,也躲不掉。

-

「有人說,在幽冥海看到過一對俊美非凡的師徒,也有人說他們隱居在了通靈境,還有人說他們在凡間開了家酥點鋪子,話本里眾說紛紜,總以為故事到此為之。」

「但......只要生命不息,故事永不結局。」

風輕痕落下最後一筆,將一直帶在身上的小本子合上,正要放進壁匣里鎖上,突然發現封面上一道很細微的破痕。

有誰動過他的記事本!

風輕痕眸色黑沉,朝外喊了一聲,侍童連忙進來,低着頭大氣不敢喘,誰都知道,新任天府府主脾氣特別不好,他生怕自己做了錯事,要被責難。

卻聽頭頂傳來一聲:「之前有誰進過我的房間?」

侍童骨碌轉了下眼珠,思忖道:「一直以來,只有少府主風諸蓮能進府主房間,沒旁人了。」

「他這會在哪?」

侍童笑道:「自然在藏書閣,這些年少府主一直在藏書閣沒出來過呢,一定是崇拜府主『移動書海』的名聲,也想效仿。」

風輕痕眯起眼,被理會侍童的恭維,提着劍風風火火出了宮殿,卻看到聞人幻正站在外面,瞧見他手裏的劍,錯愕地挑眉。

「怎麼?又想打架?」

風輕痕正在興師問罪的氣頭上,懶得搭理他,然而聞人幻卻不知死活地攔住他的路,弔兒郎當道:「正好,我也好久沒活動活動了,來來來,看看你最近身手有沒有退步。」

風輕痕深吸一口氣,依然不想理,聞人幻跟在後面,嘟囔道:「難不成真退步了?」

忍無可忍,風輕痕轉身一劍揮去,聞人幻反應很快,縱身往後一躍,一襲衣袍獵獵飛舞,笑容俊朗。

總所周知,天府和歸一宗的關係很不好——一見面,就打架的那種。

打累了,兩人躺在房頂上,枕着手臂看郎朗青空,聞人幻突然問道:「你說,神尊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啊。」

本以為風輕痕不會回答時,卻聽他道:「說不定,明天就回來了呢。」

每個明天,都充滿驚喜,值得讓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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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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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可望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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