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偶標準

嚴耀霆的形容詞很曖昧，路九宸心裏癢酥酥的，「你來這兒是聚餐？」

「對。」

「這裏的東西很好吃，你們老闆很會選。你們包間在哪兒？」

「走廊盡頭。」

「那離這邊很遠啊，兩個極端了，你怎麼過來了？」

巨人族五感異於常人，就算是隔着千米遠，在沒有遮擋物且非逆風的情況下，嚴耀霆都能聞到目標身上的味道。

不過他沒有解釋。

路九宸也沒刨根究底，往窗外看了一眼，「聚餐結束了嗎？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

路九宸給白米發了消息，跟他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然後說他遇到了一個朋友，先出去走走。

白米一個電話打過來，確定路九宸沒有問題，便說今晚就這麼散了，氣勢洶洶掛斷電話，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去找艾克算賬了。

路九宸收起手機，跟嚴耀霆走出餐廳。

餐廳是園林式建築，可供遊客觀賞的人造景觀很多。華燈已上，亭台樓榭和假山湧泉在彩燈的勾勒下美輪美奐。

路九宸充當起導遊，領着男人沿着小道慢走。

雖然接觸的時間短，但路九宸感覺得到，這個男人話不多。當然，話不多不代表沉悶，他說話直白撩人，就很對他胃口。

路九宸其實很想直接詢問男人的婚戀狀況。

不過兩人才認識不到一天，驟然提起那個話題好像有點奇怪，於是首先找了個通常來說不容易觸碰雷區的。

「你在來這兒之前在哪兒工作？」

「部隊。」「嚴耀霆」這個虛擬身份的個人履歷中就是這麼寫的。

路九宸笑了，「我就覺得你這樣的人應該是從部隊出來的。」

「我這樣的人？」

「就是氣場很強。你這身高體型，該不會是巨人族吧？」

男人低頭看他。

路九宸自己先否認了，「開玩笑的。」

巨人族是國家維持穩定和平的兵器，他們的相關信息是關乎國家安全和利益的、不可對外宣揚的絕密。

到現在對外公佈的信息就三個：

一，他們人數稀少，平均身高兩米，體格強壯，精力充沛。

二，他們從出生到死亡，如非執行任務，不會離開部隊或巨人城。

三，他們從在國家機關中任職的人族中挑選伴侶，可令人族男女懷孕生子，生下的後代一定是巨人。

路九宸打從心底里不認為眼前這個男人是巨人族，「我那麼說就是想表達你體格很好，跟巨人族都有得一拼。」

嚴耀霆低頭看他，「你喜歡巨人族？」

「沒有人會不喜歡他們吧？尤其是做他們的伴侶。」

「為什麼？」

路九宸把手插進褲兜里，「因為他們那啥厲害。」

嚴耀霆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

「我有個高中同學，男的，前兩年跟巨人族結婚了，我從他那兒聽說的。當然，原話沒這麼直白，這是我總結出來的，但我覺得應該是真的，沒什麼誇大的成分，要不然為什麼從來沒聽說人族跟巨人族老公離婚？」

嚴耀霆：「也有想離的。」

「啊？」

「因為受不了。」

路九宸哈哈笑了幾聲，只當他開玩笑。

而且因為這個「玩笑」，他覺得他跟嚴耀霆之間的陌生感還降低了不少——都能開玩笑了，那必須得是相對而言比較熟悉了啊，也能問更加私密的問題了。

於是他又說，「嚴教練，你多大了？」

「33。」巨人族的壽命是人族兩倍，嚴耀霆66歲，折算成人族的概念也就是33。

「那你比我大7歲。我有幾個朋友，雖然跟我一般大，但都已經結婚好幾年了。你結婚了嗎？」

「沒有。」

「在談的對象呢？」

「沒有。」

路九宸竊喜，但又覺得不可思議，故意說：「不會吧，你形象這麼好，能沒有對象？」

「之前沒時間。」

對，這人以前在部隊，沒時間也正常。「你家裏人一定特別着急地催你找對象吧？」

「嗯。」

「那你自己呢？」

「還能忍。」

路九宸心說「還能忍」是什麼意思，應該是還能忍受家裏人的催促？

「如果家裏人逼得很緊，那是挺痛苦的。」

嚴耀霆問：「你家裏也在催你？」

「沒有。我上頭還有兩個哥哥都沒結婚呢，有他們兩在前面，終身大事也輪不到我頭上。」路九宸說到這兒，又問：「你對另一半有什麼要求？比如年齡，身高，體重，相貌……」

路九宸最後補充了一個「性別」。

性取向並不容易改變，如果這男人只喜歡女人，就算他再努力，可能也沒有辦法走進男人心裏。

好在，男人說的是「沒有」。

路九宸心情愉悅，「什麼要求都沒有那就是最高的要求了。」

嚴耀霆不否認，「你呢？」

路九宸坦誠地說：「我喜歡男人。」

在這個同性婚姻合法的時代，喜歡同性並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而且他現在的目的就是為了確認是否能跟嚴耀霆進一步發展，擇偶標準就更無需隱藏了。

嚴耀霆側頭，壓低視線看他，「你是……」

「下面那個。」

嚴耀霆的視線停在他淡粉色的嘴唇上，垂在體側的手輕微抽動了一下，「你做過嗎？」

路九宸順口反問：「你覺得呢？」

「不像沒有。」

「我看起來私生活很亂？」

「不是。」

「那是？」

「大膽，熱情，而且勾人。」

「熱情」和「勾人」路九宸能夠理解，但「大膽」是怎麼回事？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給出的這三個詞語都很正向，說明他留給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路九宸：「真沒有。用發小的話來說我太龜毛了。長得不好看的，身材不好的，有口臭的，亂扔垃圾的，看不懂我眼神的，跟我興趣完全不重合的……通通不行。」

「後來好不容易找到個滿足以上所有條件的男人……」

路九宸說到這兒自己先笑了。

嚴耀霆看他，「笑什麼？」

路九宸：「到了互相幫忙的階段才發現他在褲子裏賽模型，特么掏出來比我還小。我當時就要走，他以為老子玩兒欲迎還拒，抽皮帶想來強.制愛，我跟他打起來了，鬧得挺難看。後來傷好了，就去聚鯊報了名。」

嚴耀霆笑出了聲，「你很辣。」

「這個形容詞……」

「怎麼？」

「很帶勁。」

柳枝在夜風的吹拂下嬌柔輕曼地舞動，路九宸覺得他此刻的心情就跟這些柳枝一樣，彷彿能盪出朵花來。

餐廳的工作人員開始清場了，他看了下手錶，竟然都要凌晨了，跟聊得來的人在一起時間就是過得很快。

「加個好友？」

「行。」

兩個人互相加了微信。

男人的頭像是一片空白，朋友圈裏也很乾凈，什麼都沒有，倒是挺符合他這個人乾脆冷硬的性格。

路九宸問：「接下來你去哪兒？」

「回去休息。你呢？」

「回家。」

「有人送嗎？」他聞到路九宸身上有酒味。

「有司機。」

路九宸回答之後，突然就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說，他要是說沒人送，是不是還可以跟這個男人多待一會兒？不過現在再反悔也來不及了。

*

路九宸研究生畢業之後就從老宅搬出來了。

現在這房子是他自己賺錢買的，在林海城有名的富豪別墅區天晟墅院。

別墅上下四層，挺寬敞，裏頭除了他之外，還有位從老宅帶過來的阿姨，路九宸叫她王媽媽，平時幫着做飯，管家。

路九宸到家時王媽媽已經睡了。

這是他跟王媽媽約定好的，要是他不回來吃晚飯，王媽媽不用等他，早些休息便行。

路九宸回到卧室，窩在沙發上，翻出跟嚴耀霆的聊天界面。

在輸入框打出了「我到了」三個字，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過分熱情了，恐怕會讓人覺得黏糊，於是又刪除，把手機扔床頭，去了洗浴間。

洗完出來，他原本不想看手機的，可想着萬一對方給他發了消息呢，於是又坐到床邊拿起手機。

讓他失望的是，嚴耀霆並沒有聯繫他。

路九宸見過朋友因為戀愛患得患失，但他還是生平頭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挺新鮮，也挺磨人。

他一晚上輾轉難眠，到後來真的受不了，拍開燈坐起來。

他說話做事從來都不會畏畏縮縮猶豫不前，在感情上也是一樣，喜歡就是喜歡，想追那就行動。

他給嚴耀霆發了條消息：【嚴教練，睡了嗎？】

這都要凌晨四點了，嚴耀霆肯定在睡覺。路九宸發這消息原也沒想得到回復，只是單純地想把內心的躁動通過這條短訊發泄出去，好安心睡覺。

讓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很快收到了回復。

【剛起來。】

路九宸很驚喜，又覺得奇怪，他看了一眼時間，確認現在是凌晨四點而不是下午四點，然後問：【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鍛煉。】

卧槽。

路九宸一個電話打過去，對面接聽了，但沒有說話，路九宸能聽見明顯的呼吸聲，他試探著「喂？」了一聲。

「我在。」

男人的聲音跟白天聽起來不大一樣，很低，還很沙啞，有點剛做完了那事的粗糲頹靡，搔得路九宸心裏發癢，「果然，好身材都是時間和汗水堆積出來的。」

對方沒有回應。

路九宸不舒服地扯了下褲子，又問，「你在哪兒鍛煉？反正我也睡不着，可不可以過來旁觀？」

旁觀什麼的只是借口，路九宸就是想跟男人多處處。

他問出這話后，明顯感覺對面的呼吸聲消失了。

他都以為掉線了，又聽到男人喑啞地說，「睡覺。」這聲音太撩了，路九宸順手拿來被子蓋住，「我就只是站在旁邊，不會打擾你。」

「去睡覺。」

男人態度很堅決，路九宸知道旁觀是沒戲了，於是試探著說，「好吧，我去睡覺，可是今天咱們能一起吃個飯嗎？」

林海城軍區巨人族結合熱禁閉室

嚴耀霆坐在跟房間焊為一體的金屬床上，盯着路九宸的微信頭像。

這張照片是在海邊拍的。

背景是蔚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湛藍的水面。路九宸頭頂別着太陽眼鏡，姿勢瀟灑地靠在遊艇甲板的欄桿上，白色防晒衣被海風吹起，淡粉色的櫻花若隱若現。

輕微抽搐的拇指按在那點紅色上，用力到指甲蓋都發白了，好像是要透過這一小塊屏幕，直接按到裏頭那個人身上一樣。

監控室里，研究員的目光在嚴耀霆的迷彩和牆上的時鐘之間來回打轉。

今天是閻盛霆將軍臨轉到他們軍區的第一天，也是他負責監控閻將軍度過結合熱的第一天。

眼瞧著時針指向凌晨四點，而禁閉室內的那位還沒有下達指令，他鼓起勇氣，通過通訊設備提醒。

「閻將軍，根據《巨人族特殊身份人員與人族接觸條例》第一條的規定，您需要從結合熱癥狀出現的第一時間，也就是凌晨四點開始進行精力消耗訓練，直到結合熱癥狀完全消失。現在，現在時間已經到了。」

嚴耀霆終於有了動作。

他進入聊天界面，回了一個「好」，然後熄滅屏幕，將手機通過牆上的小孔交出去。

「開啟重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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