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牛(捉蟲)

倔牛(捉蟲)

兩人牽着手,到了游廊盡頭,齊溯便將她的手放下,一群僕人守在這裏,見了他們來,都跪下行禮。然後侍衛繼續回去站着,折棠的兩個貼身丫鬟圍上來,一個給她披上外衫,一個給雲王披上外衫。

雲王身邊的大太監趙德福就在旁笑眯眯的道:「王爺,棠姑娘,早膳備好了。」

齊溯嗯了一句,將手裏的書遞給他,「你讓人帶着雲葉雲枝去庫房,將本王給阿棠從蘇州帶的禮物都整理好。」

雲葉雲枝就是折棠的兩個丫鬟名字。

趙德福哎了一聲,讓人帶着她們下去,自己則恭恭敬敬的退到了兩個主子後面跟着。

折棠脖子就長長的伸展開,往雲葉雲枝離開的方向看過去,「皇叔,你都帶了些什麼禮物給我啊?」

齊溯耐心很好,細細數給她聽。

「蘇州的石頭好,我在游湖時,便撿了幾塊顏色形狀好的給你。後來蘇州府尹又帶我去了一條專門賣絲綢鋪子的街道,我挑了幾匹色澤能漸變的給你……」

折棠滿意點頭,「聽起來都很不錯。」

等到了用膳的廳堂,她又自覺的跟趙德福道:「午膳我想吃八寶鴨,再炒一盤牛肉,還要一個叫花雞。」

既然來了皇叔這裏,肯定不是單單用早膳的事情了,她至少要用過午膳才會走!

趙德福一邊點頭一邊親自幫她布菜,道:「棠姑娘,您嘗嘗,這棗糕啊,是昨晚就開始備着料,今早上剛蒸出來的——」

齊溯不重口欲,但是折棠卻饞吃的。趙德福跟在齊溯身邊二十年了,也是看着他和折棠長大的,對兩人喜歡吃什麼用什麼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在吃食上很是明白,他只要操心這位折棠姑娘吃什麼就好——他家主子是什麼都跟着吃。

他將玲瓏肉包子和煎餃放在桌子上,果然,折棠姑娘夾了一個玲瓏包,王爺自然的跟在後面夾了一個。

趙德福就鬆了一口氣。

這次去蘇州三個月,他和膳食太監可愁壞了,王爺這張嘴,有折棠姑娘的時候,是什麼都可以吃,但是離了人家,卻好像什麼都帶點嫌棄,明明一樣的吃食,總是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這回好了,回家了,就不用愁吃什麼,他和膳房那邊也不用提着腦袋做事情,半夜後背總發涼了。

阿彌陀佛。

折棠可不知道趙德福的心思,她胃口大,吃完了一籠包子,餃子,還要喝一碗白粥。

但是皇叔就不行了,他胃口小的很,跟着她吃幾個小包子,兩三個餃子,再喝幾口白粥,幾乎就不再進食。

他將筷子放下,掏出帕子擦嘴,折棠眼尖的看出了那是自己送給皇叔的帕子。

她隱晦的彎起了嘴角,一邊喝粥,一邊用餘光瞄著皇叔。

皇叔生的極美。

這極美兩字,不是她情人眼裏出西施,而是史官說的。那史官老大人,兩年前見了剛回京的皇叔,也被他的面貌所震撼,讀了幾十年的書突然在腦子裏沒了聲響,感覺用什麼詞都糟蹋了這般的顏貌,最後思來想去,去了繁瑣的修飾詞,只用了極美兩字。

折棠武藝厲害,雖認得字,但不通詩詞,即便如此,每回跟皇叔在一起時,她也想為他寫上一首還算押韻的打油詩。

比如此刻——

皇叔美。

皇叔妙。

皇叔美的呱呱叫。

她在腦海里這般那般的矯揉造作吟出自己的詩,然後頓了頓,自己都聽不下去了,頗為煩惱的對皇叔道:「我還是該多讀讀書的。」

齊溯是不知道她腦子裏想的什麼,但是他今天還有事情要出門,所以將她帶到書房,「那你便看書吧,我下響才回來。」

兩人之間相處默契的很,已經不用多說什麼了。折棠不問他去做什麼,只點頭,進了書房隨意抽本書拿着,「皇叔,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一點西街的炒栗子吧。」

齊溯頷首,然後帶着小太監侍衛們走了。

趙德福自然是要跟着去齊溯去的,來照顧折棠的是打理書房的小太監趙甘。他也是從雲州帶過來的老人了,知曉折棠的性子,待齊溯人走遠了,笑盈盈的道:「棠姑娘,最近外院採購了一批兵器的書,還沒入書房,您要不要看看?」

折棠眼神亮起來,「快給我拿過來。」

她才不想看這些亂七八糟的詩詞歌賦。

趙甘便去給她取書,路過小亭子的時候,正好看見雲枝雲葉過來,過去打招呼,「兩位姐姐好。」

雲枝笑,「可是我家姑娘要做什麼?」

趙甘擺手,「不過是取幾本書罷了。」

雲葉就話到為止,等趙甘走了,道:「雲枝姐姐,你說,王爺和姑娘……什麼時候才……」

話還沒說完,就被雲枝瞪一眼,「快別胡說!那是主子的事情。」

雲葉就嘆氣了一聲,「咱們自小伺候姑娘,她是什麼心思,我們還能看不出來嗎?但是王爺一直不表態,你說——」

說什麼也沒用。

因為諸如王爺牽姑娘的手此種動作,只有她們這幾個貼身伺候的知道,除了她們,誰也沒往這上面想,誰知道王爺自己想到了沒?

而且,她們也是最近姑娘大了,自己開竅了才開始想到這上頭,畢竟,姑娘的手從小被王爺牽到大。

誰能一時間反應過來呢?

但是細思極恐。

雲葉就小聲的道:「要是……那是最好的。知根知底,姑娘又是被王爺自小養大的,最是心疼她。再者,別人不知道,咱們還能不知道嗎?這整個雲王府幹凈的很,可沒有一個伺候王爺的人……」

可是這般乾淨,她們又懷疑王爺是不是那地方有疾……咳,難言之隱,但這種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於是只能默默替姑娘擔心。

她們家姑娘也不小了,秦國女子婚嫁雖然晚,十八至二十齣嫁都可以,但是十五歲就要開始相看人家,定下親來,準備一兩年,正好合適。

長公主不知道主子的心意,正準備給她相看呢。

哎,也不知道主子心裏怎麼想的,還不跟王爺說清楚,就連她們也瞞着,姑娘的小心思,還是她們多次揣摩出來的。

兩人心事重重到了書房,折棠就問她們,「皇叔給我的禮物都收拾好了?」

雲葉笑着回話,「哪裏還用我們兩個去收拾,庫房那邊的人,知曉是給您的,昨天晚上一夜沒睡,都擺好了,已經裝上了馬車。再有就是給長公主和長樂郡主的,都一併裝好了。」

如今朝華長公主府上,也就剩下了三位主子。

折棠,朝華長公主,還有長公主唯一的女兒長樂郡主雲蕪。

二十年前,朝華長公主以公主之身嫁給雲州主將雲洄,三年後生下了雲芫。結果雲洄在跟匈奴打仗時死在了沙場上,長公主自此備受打擊,閉門謝客修養,每日裏只逗弄女兒。

折棠比雲芫少兩歲,阿爹死後,就養在了長公主膝下,平日裏喚她姑姑。

雲芫生的端莊溫婉,像個大姐姐一般照顧折棠,比之親生的姐姐也不差。如今定了京都鎮國公家的世子爺做夫婿,今年年底就要成婚。

一個女兒已經要嫁出去了,家裏另外一個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最近長公主正為她忙活相看的事情。

折棠想到這裏就有些頭疼:她該怎麼跟姑姑說……她想嫁給皇叔呢?

她唉聲嘆氣,趙甘送了書來,她也看不下進去了,坐在那裏想了半響,乾脆書也不看了,跑去游廊里練刀平燥氣。結果分神,一個不小心腳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腿疼的一時間站不起來。

奇恥大辱!

她從來沒在練功時摔過。

但是摔了就是摔了,這游廊是不準丫鬟太監進的,雲葉雲枝還在外面呢,唯一叫人進來的,是繞在廊下的鈴鐺。她委屈的爬過去扯了扯,等著人來。

然後抬頭,就見皇叔急步到了面前。

「如何就摔倒了!」,他停下來,看了她一眼,確定沒大事後才好笑道:「疼嗎?」

自然是疼的。誰知又被他抱起來——

折棠頭埋在他的胸前,臉紅的不敢抬起。

是羞愧,也是害羞。

她都多大了啊——皇叔還這樣抱她。

誠然,她只有小時候才被皇叔這般抱過了。

那時候,她才八歲,練武摔倒了,耍賴不起來,皇叔只好抱着她走。

折棠就摟着皇叔的脖子,呼吸間小小的嗅了嗅皇叔的衣裳香味,喟嘆一聲,「皇叔,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記得那次是下雨天,我摔在泥里,怎麼也爬不起來,你舉著一把玄色的傘過來,替我遮擋了大雨。」

那是她現在還記得的記憶。雖然不記得她是為什麼摔倒,但是她記得皇叔給她撐了傘。

傘柄很長,皇叔的手也修長的很,手指纏繞在傘柄之上,傘微微歪傾,露出他一雙眼睛。

「起來。」

他說。

折棠忍不住笑起來,「皇叔,我最先記住的應該是你的手,然後是你的聲音。」

齊溯聞言,歪了歪頭,看她,「嗯,我也記得那次。」

他記得她小時候,像頭牛一般,倔,莽,但即便命運不公,先喪母再喪父,受到叔嬸欺負,同伴孤立,卻還是活的很認真,倔強的將自己的根插在石頭縫裏,假裝自己有泥土滋養,給自己施肥,給自己澆水,明明都要枯萎了,還那麼堅定的認為自己能長大。

他從未見過那般向陽的姑娘,不由得有了一絲興趣,將她給了皇姐養。

然後,一點點,一滴滴,就養到了這麼大。

他拍拍她的頭,沉聲道:「不中用,這麼多年了,還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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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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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皇叔多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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