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Chapter 11

親自盯完了放辣椒的過程,宮渝越發沉默起來,戲服下的手指也越握越緊。

「渝哥,要不我再去跟導演說說?」甄世豪皺眉道。

自從兩年前被秦四爺安排到宮渝身邊,甄世豪便發現自己伺候的這個在傳聞中囂張跋扈的男人,在生活里似乎並沒有那麼難以相處,反而有著與固有人設大相徑庭的溫和寡言。

他受的傷不少,但從不會主動問責,除非秦四爺出手制裁,他才會順著公司的話頭,向對方要一個同等水平的賠償,絕不咄咄逼人。

甄世豪耐心地等著宮渝的回答,結果毫無疑問地,仍是那句:

「沒事,挺挺就過去了。」

今天的前兩場戲是太子柏乙未曾來到壽宴之前,篡位的恆帝在百官面前大發雷霆的橋段。

飾演恆帝的演員是名氣大到老少皆知的老牌影帝賀冠偉,老戲骨的業務能力自然是不用多說,跟陳可宏合作起來,甚至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夠明白對方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狀態,所以第一場戲很快就結束了。

宮渝裹著羽絨服坐在監視器后,目不轉睛地盯著賀冠偉拍戲時臉上的細微表情,時不時拿出手機拍下鏡頭畫面留作學習參考。

下一場和賀老師對戲的時候,他絕不可以拖後腿,雖然在平日里研習過很多對方的作品,但老戲骨擅長臨場發揮的實力仍是不可小覷。

宮渝接過甄世豪遞過來加熱好的牛奶,仰頭咕嘟咕嘟地大口喝光。

如果不能避開辣椒,提前喝點牛奶總能緩解一會兒辣椒入胃的劇烈刺激,從而減少對胃粘膜的傷害。

然而同樣是下一場戲、飾演忠於先皇一脈的少年將軍林申的陸兆,則從始至終都是抱著手機在打遊戲,對陳可宏時不時朝他瞪過來的眼神視若無睹。

「好,cut!辛苦啊,大家辛苦了。」

陳可宏滿意地掀掉腦袋上起球的黑色毛線帽,站起身拿著大喇叭喊道,「休息——十分鐘,直接進壽宴。」

宮渝脫下羽絨服,最後檢查一遍上戲的妝容,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手縮在寬大的袍袖裡,隔著層層衣物搓了搓泛著涼意的胃。

.

「太子不可!」

坐在柏乙身側的少年將軍林申一把握住正準備起身祝壽之人的手腕,低聲怒道,「您是先皇的太子,怎能為殺父仇人賀壽?」

柏乙臂上有傷,是前一夜去刺殺恆帝的忠實擁躉時留下的,此時被林申這樣一握,自然是痛得臉色發白,面上卻仍要強忍著裝作無礙。

他知道自己如今只能給人以一副苟且偷生的印象,才能得以保住性命,積蓄力量,由於擔心暴露,他只能每晚獨自穿行於黑夜之中,伺機而動。

但在忠於先皇、日日期盼太子能夠崛起,帶領他們走向新王朝的舊臣們眼中,柏乙已經是徹底的頹廢無能,以至於紛紛倒戈放棄柏乙,只有林申還不顧父親的阻攔,執意跟隨。

可時間一長,林申也漸漸開始失望,他覺得自己年少時的信仰在崩塌,在漫無天日的等待中逐漸消失無蹤。

此刻見到柏乙毫無尊嚴地去拜見恆帝的舉動,林申瞬間火冒三丈,少年的衝動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矮桌,礙於手邊沒有佩劍,只能拍出一掌,重重擊在柏乙胸前:

「你真是讓我失望至極!」

柏乙對他沒有防備,冷不丁挨這一下,當場踉蹌兩步,撞在身後盤著金龍的柱子上,硌得背後一陣劇痛。

林申就勢站起來,揪住柏乙的衣領把他扯到大殿上,虎口用力鉗住地上人的頸項,恨聲道:

「聖上,柏乙乃前朝太子,如今聖上正值壯年,可保我朝千秋萬代,無需這種廢物東西作為儲君,如若仍讓他苟活於世,豈不是縱容前朝的昏君?!」

林申此舉正中恆帝下懷,他靠在王座上,摟過坐在他身側的嘉后,笑道,「林小將軍莫不是對朕的侄兒有何偏見?不然為何執意要置他於死地呢?」

「他不配活在這世間,」林申一腳踏在柏乙的背上,重重踩下去,隨即卡了殼,直接笑場,「……哈哈我忘詞了……」

「cut!」

陳可宏怒不可遏地吼了一聲,礙於笑場的是陸兆,他只能泄憤般地摔下手中的喇叭,好在只掉在地毯上,並沒有破裂,場務急忙跑過去撿了回來。

「重來!」

「《刺冥》第九場第三條第二次,Action!」

場記再次打板,迅速撤離。

柏乙被扯著衣領摔在地上,這次要比上一次更用力了些,疼得他微微蜷起雙腿,反應倒真實了不少。

「但朕認為林小將軍此言差矣,」恆帝壽宴,心情也甚好,竟願跟林申打趣兩句,「朕的侄兒平日里恭順孝敬,深得朕心,這不……」

大內總管邁著小碎步端出一方托盤,站在柏乙面前。

恆帝繼續說道,「朕也念及著他的孝心,把自己的壽麵,分他一半。」

滿是辣椒的紅通通的面碗被送到柏乙的桌前,上頭恆帝的聲音傳來:

「他今日吃光了這壽麵,便是願意為朕祈福。」

太子柏乙從小便吃不得辣椒,但凡入了口,便會渾身遍布紅疹,痛癢難忍,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恆帝此舉無疑是最直白的試探。

「侄兒叩謝叔父。」

柏乙叩首於地的聲音讓林申一驚,不禁越發地暴跳如雷,見到父親的眼色后,這才勉強作罷,恨恨回到座位上。

滿朝文武皆盯著柏乙的動作。

只見他面上微微掛著笑意,因疼痛而略顯蒼白的嘴唇被舌尖潤濕,那雙曾經時常泛著睿智光彩的眸子已日漸渾濁,這一刻卻因興奮顯得微微發亮,抄起筷子隨便攪拌兩下,低頭狼吞虎咽起來,讚歎道:

「多謝叔父,御膳堂師傅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

恆帝大笑起來。

對柏乙仍抱有一線希望的朝臣儘是垂首暗自拭淚,滿面的哀慟嘆惋。

突然,一道沒忍住的笑聲自場邊傳來,眾人下意識望了過去,只見陸兆捂著嘴,一臉不算真誠的歉意,「不好意思我實在忍不住,這面都放了快一個小時了,怎麼可能好吃……」

在眾人看過去的時候,這一條便已經宣告作廢。

宮渝喉間一哽,頹然地放下面碗,連肩膀都塌了下去,茫然地朝陸兆所在的方向望過去。

須臾之間,胃裡便傳來了火燒火燎的感覺,緊接著宮渝就生了嘔意。

「小渝?」

陳可宏看著場務重新端上來那滿噹噹的一碗辣椒,也著實一驚,但想要好的作品與聲譽,就是要經歷別人無法承受的事情。

宮渝壓下疼痛翻攪出來的噁心,朝他點點頭,「重來。」

陳可宏猶豫了一下,還是更想要快點結束這一段,只能咬牙道,「行,我們一次過。」

「《刺冥》第九場第三條第三次,Action!」

打板聲一響,宮渝的狀態迅速回滿。

新的面碗被端上來,宮渝目光落在碗里,二話沒說,端起來就埋頭大吃,該說的台詞、該有的舉動,仍舊在恆帝的每一個表情變化的空當中自然流露。

陳可宏眼裡的光亮愈甚,挺直了腰背看向顯示器。

直到最後一句台詞還在嘴裡時,宮渝終於忍受不住胃裡的煎熬,指尖一顫,碗登時脫手,咕嚕嚕地滾落到地上。

「cut!」

陳可宏對宮渝的包容度要多一些,他也知道吃掉這麼一碗辣椒屬實不易,但因為陸兆導致的三番五次的NG已經讓他的心情十分不好,對宮渝的態度便也嚴肅了些:

「小渝,你今天狀態怎麼回事?」

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點傷人,不管怎麼說,宮渝也是個影帝,在後輩面前被批評,臉上肯定是掛不住,於是緩和道,「要不這段兒改天重來?」

聽到陳可宏說重來,宮渝嚇得要死。

這種罪他實在不想再遭受第二次。

「不,不用,陳導,」宮渝的發套貼著髮際線隱隱滲著虛汗,他抬起手蹭去眼角的生理性淚水,抱歉道,「我調整一下狀態,馬上……」

說到這裡,他胃裡又是一陣翻騰。

好像忍不住了。

宮渝忙不迭地跑向洗手間。

衝進隔間里吐了個天昏地暗,宮渝頭暈目眩,幾乎是跪趴在洗手台邊,蒼白細瘦的手指無力地搭住象牙色大理石檯面,看上去竟比它還要白了幾分。

宮渝趴在水槽前不停地用冷水沁涼發燙的嘴唇,輕咳聲不斷。

直到將胃裡的東西吐出了大半,他才好受許多,匆匆漱口洗去污穢,宮渝半靠在大理石柱上,氣息不勻地低喘起來。

門口傳來腳步聲,宮渝勉強挪了挪膝蓋,給人讓開條路,可那人卻停在他的面前。

「你沒事吧?宮先生?」

來人聲音溫柔,如連綿的水流般輕撫著人燥熱痛苦的心臟。

聽到似乎有人在叫他,宮渝狼狽地抹了一把汗濕的頭髮,茫然地眯著眼睛抬頭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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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茶茶:姓陸的離死不遠了。

宮金主:好想甜甜的金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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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茶小男友把我攻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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