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夏末的風在吹,這個季節已經沒有八月的火熱,汗水流下都沒了粘膩。
教室,粉筆劃在黑板噠噠的聲音浮動空氣中。
「林墨。」
盛路站在講台,一隻手壓在講桌邊緣,粉筆末在他的指尖飄落,另一隻手食指指向講台中央的女生,
「以後就是我們四部八班中的一員了。」
「大家歡迎!」
啪——啦——啪——啦——啪——啦——
教室里響起一陣挺稀稀拉拉的拍掌。
林墨抬起頭,就看到偌大的教室,四十多個桌子,趴着寫題的低頭背單詞的在草稿紙上瘋狂算數的。
寥寥無幾,能順從班主任給她歡迎的掌聲。
班主任也不尷尬,像是早已經習慣了,目光在教室轉了一圈,最終停落在教室靠窗戶邊最後一排的角落,拍了拍林墨的肩膀,對她指了下那邊空出來的兩個位置,
「你先……嗯,你先坐在這一排的最後一個座位上吧。」
他抬起胳膊,沿着靠窗戶那一大排並列兩小排不貼牆的那一側指了指。
教室靠窗戶最後一排是兩個空位,但最角落那個明顯是有人已經佔了根據地,另一邊的空桌子上倒是堆滿了書。
林墨的雙眼剛看過去,就聽到原本沒太有什麼聲音的教室,突然發出一陣陣倒抽氣聲。
似乎就在盛路給她指了那位置的同一瞬間,很多正在刷題的同學,紛紛停下筆來,抬頭望向她。
林墨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忽然就注意到了她,有些慌亂,低着頭轉到班主任的方向,小聲問,
「是……最後一排靠走廊的那個位置……么?」
「盛老師!」坐在教室正中央的一個扎馬尾女生突然舉手說道,
「那個空位,不是一直默許了不讓其他人坐嘛!」
語氣挺豪橫的,明明不是她的位置。林墨轉過目光打量了一眼那個女生,
突然發現有些眼熟。
女生一說完,教室里像是終於點燃了那個引發信子,頓時炸開了鍋,都在小聲議論紛紛。林墨想起來了,那個女生,好像以前初中的時候跟她是隔壁班。
盛路顯然注意到了女生的話,沉思了片刻。班主任的沉默讓林墨忽然對那個位置有些恐懼,宛若一個深淵,踏入即將萬劫不復。
「嗯……林墨你先過去坐着吧。」
「反正,」
「第一次月考後就會調。」
盛路也沒說這個位置究竟有什麼神秘,林墨點了點頭,背著書包就往教室一角走。
教室嘩然聲愈發的大,幾乎沒人在刷題了,都抬頭用眼瞟林墨往那個位置走。男生投來的多是對林墨本人的打量,而女生們則更多為敵意。
對,是敵意。
甚至還有人竊竊私語,
「天……盛老師為什麼會讓人坐在那裏……」
「……明明說過不和他人同桌的。」
「男神不高興了,轉班咋辦……」
……
林墨走到那堆滿書的課桌前,放下書包,眼前那厚厚的好幾摞書倒是碼放的整整齊齊,就連顏色都相同相近的歸為一類,就像是有人刻意這麼整理的。最上面色封皮的書很厚,林墨看了眼上面的白色大字,瞳孔微微皺縮——
《電學與磁學》
另一摞的最上面一本——
《高等數學》
林墨:「……」
這是……有奧賽生放在這裏的嗎?
高二已經開始有同學參加奧賽班,四部八是高二理科第一實驗班,裏面出奧賽生並不稀奇。
林墨見沒人起身來將這些書拿走,於是便搬起書下面的紙板箱子,把書放到了靠近陽台牆角邊的桌子上,想着要是是誰的書,估計下課就會直接抱走。
她回到座位上,打開桌洞,桌洞裏倒是沒有書了,放着一盒盒國旗鉛筆盒,筆盒沒有蓋子,裏面整整齊齊碼著一排排黑色中性筆。
另一隻盒子,也是同樣整齊的令人髮指的中性筆,只不過顏色是紅色的。
林墨端著這兩個盒子,連同桌子裏兩打黃色便利貼一同又給放到了牆角桌子上,緊靠着被她搬過去的那些書。搬完這些東西,她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
明顯感覺有人在看她。
林墨抬起頭,就看到沿着走廊往前好幾排的女生,都在往她的方向瞅。
「好了。」盛路敲敲講台,示意大家不要再東張西望,
「準備準備,馬上要上第一節課。」
前面注視她的人瞬間回過去頭,林墨把書包放入桌洞,翻了眼課表,拿出語文課本。
書擺到桌子上那一瞬間,她隨意打量了眼她旁邊的桌子——
上面什麼也沒有,乾乾淨淨,
只有一個同樣國旗鉛筆盒擺在靠近牆的那一端。
裏面是一排黑色的中性筆。
有一隻,已經用了一半。
一點點物體的存在,昭示了這張桌子並不是空位,擦得乾乾淨淨的桌面和碼放規整的簽字筆似乎都在暗示著這張課桌的主人十分嚴謹一絲不苟的性格。林墨回過頭來,聽到上課鈴聲在耳邊響起,語文老師端著水杯抱着教材進入教室。
「上課——」
「起立!
「老師好——」
「同學們好。」
「請坐!」
……
鈴聲響,教室安靜下來,外面的風吹動着樹葉沙沙聲。
已經開始上課,
課桌的主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語文課很沉悶。
早就聽聞理科班能把語文老師給氣死,尤其是四部八,上課沒有聽講的,千篇一律在刷數理化題。更讓人抓狂的是,這幫子目中無人的「狂徒」們,期末考試語文成績還能甩其他班一大截,這讓語文組對四部八班敢怒而不敢言。
高二上學期他們學的是古詩詞,整本書都是要求背誦的古詩。假期作業里明確的標註了要利用假期的時間將整本書全部背誦,方便這學期的教學進度。
語文老師捏著課本,抬手說抽查一排同學的背誦情況。
教室里瞬間空氣凝結,沒人願意被抽到,但語文老師早就對四部八絕望了,聽他們推三阻四還不如按心情來抽查,
於是順手指了指靠窗子外面的那一排。
沒被抽到的同學毫不避諱拍著胸脯說「幸虧不是我們這排」,手上的理化題也不刷了,目光集中看向被點名的那一排,幸災樂禍。
饒是理科尖子班,也逃不過「暑假作業最後一個晚上一支筆一個奇迹」定律,書面作業都是造的,更別說能在假期里按部就班背誦課文。這一排基本上都是男生,一個接一個站起來,
好一點兒的,還會站起身那一瞬間,低着頭快速看兩眼第一段,能記多少是多少;不在乎的直接弔兒郎當從座子上慢慢悠悠站起身,手指壓在翻都沒翻開的課本上,道,
「沒背。」
語文老師差點兒給氣到掐人中。
林墨的座位剛好就在這一排。
男生們背不過,多半也就有起鬨的笑笑,大家臉皮厚,不在乎。輪到林墨的時候,語文老師的耐心早已經被耗盡,實在是太欺負人,語文老師見最後位置的那個女生低着頭,慢慢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桌面前的課本還攤開。
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對這個女生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想着估計是上個學期從來不說話成績也平平之流,根本讓人記不住。
手中的書重重地往講台上一摔,朝着林墨就開始發火,
「還學不學了!!!」
班裏起鬨聲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大家紛紛看向語文老師,只見她撐著講台指著林墨,怒斥,
「合上課本!」
林墨把書合上。
語文老師問,「沒背過是吧!」
前面同樣挨站的男生都回過頭來看林墨,尋思這丫頭也怪可憐的,轉來第一天第一節課就被吼。
班上其他人等著看好戲。
林墨抬起頭來,透過額前有些長了的劉海,清澈的雙眼凝視着語文老師,
突然就張開了嘴。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
一字一句,每一個音都咬的異常清晰,女孩子花季里明亮靈動的聲音就這麼徐徐不斷在教室里回蕩著,窗外沙沙的樹葉聲,風吹過半開的玻璃窗,吹拂起半藍的窗帘。
隨着林墨流利的背誦,語文老師原本生氣的臉,逐漸展開笑容,眼角的笑意也越來越加深。教室里靜悄悄,那些等著看林墨笑話的同學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林墨背完最後一個字,站在桌子前,輕輕問老師,
「老師……我可以、坐下了嗎?」
語文老師愣了半天,有些難以相信,一時間伶俐的嘴居然無話可言,直到林墨又抬高一點點聲音,再次問了邊,
老師,請問我可以……坐下了嗎?
「呃……可以可以!」語文老師終於回過神,有些激動地招呼林墨請坐。
林墨坐回到座位上,明顯感覺鬆了口氣她語文成績在六科裏面算是最好的了,《將進酒》怎麼可能背不過?
但講台上的老師卻像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她看了眼講桌上的座次表,又看了看林墨,遲疑地問她,
「你是……」
上了一個學期的課,班上的學生認不全對於一個老師而言並不是罕見的事情,況且一般老師手裏要帶至少兩個班。座次表上沒有林墨名字,語文老師有些好奇這個居然會背誦假期作業的女孩究竟是誰,自己之前居然沒注意到!
林墨卻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有同學幫她回答了,
「老師,她是剛從文科部轉來的——」
「文科部轉來的啊……」語文老師瞭然,若有所思看了林墨一眼。
林墨剛剛滋生出來的小開心,被那句「文科部轉來」,又給一把撲滅。
教室里此起彼伏,響起陣陣夾雜着諷刺的議論聲。
「是啊,文科部轉來的。」
「嘖嘖嘖,高一末分文理不轉,現在才轉,誰知道怎麼進來的。」
「關係戶唄……」
……
下了語文課,語文老師對着林墨招呼了一下手,讓她跟着自己去一趟辦公室。老師說的很隱蔽,林墨接收到了語文老師的示意,延遲片刻也隨着出了教室,她走的很小心翼翼,生怕別人看出來她是去找老師的。
語文組和化學組安排到了一個大辦公室也是奇葩,老師們嘻嘻哈哈談著天,化學組永遠都有學生圍在老師桌子旁問不完的題,盛路是高二級部化學組領軍人,周圍的學生自然絡繹不絕。
林墨低着頭穿過化學組的那一側,往語文組走去,盛路正在給隔壁班的學生講題,打眼就注意到了林墨。
「林墨?你怎麼……?」盛路抽出頭來喊住林墨。
林墨步子一停,眼睛裏閃動着一絲尷尬,對盛路指了指語文組,小聲道,
「……語文老師讓我過來……」
語文組沒什麼學生,一摞摞試卷和課本堆在辦公桌前。語文老師放下課本坐在椅子中,抬頭看着站在她面前依舊低着頭的林墨,眼角皺紋加深,挺溫和地一笑,
「小姑娘不太願意說話啊?」
林墨沒出聲。
語文老師說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要問問林墨,願不願意當她的課代表?
林墨一愣,抬起頭來,不解地看向椅子裏的老師。
「課文背得很流暢,斷句也很准,一看就不是死記硬背。老師猜你的語文成績應該不錯。」語文老師轉了個圈轉回到辦公桌前,抽出上學期年級總排名表,一張張翻,
「你以前是文科哪個班的?」
林墨沉默了片刻,小聲道,
「六班。」
「六班啊……」名次表嘩啦嘩啦飛過,「老馬的班,對啊!我記得高一期末兩個校區總排名,語文第一名就是在老馬的班……」
找到了三部六班的成績,語文老師轉了一圈,在中游的位置終於找到了林墨的名字。
林墨,語文,140,
單科名次(全校):1。
「噢噢噢噢——」語文老師瞪大了雙眼,猛地看着林墨,「那個140的學生,就是你啊——」
林墨挺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語文老師拉着林墨的胳膊,讚歎「真好啊真好」,又看了看林墨其它科,文科一個個都在全校單科排名前五十,
然而理科成績卻一千五百名開外。
語文老師若有所思道,
「你文科成績這麼好,為什麼卻要轉來理科班……?」
林墨沒吱聲,身後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她家裏讓她來理科的。」
盛路走到語文組的擋板門前,對語文老師說道,
「嗯……咱市裏文理高考情況,李老師你也清楚。」
大家都不是教學一兩年的新手了,什麼樣的學生什麼樣的家庭沒見過?盛老師的話並沒說的太明顯,但語文老師一聽就明白,
「這樣啊……」
「李老師想讓林墨同學當語文課代表?」盛老師皺着眉問。
語文老師應聲,「對,你班裏語文什麼樣之前課代錶帶頭不交語文作業老盛你也不是不知道……」
盛路卻有些猶豫,
「林墨,你父親今天還專門打電話跟我說……」
林墨臉色唰變得有些難堪,低着頭,對盛老師道,
「老師,我知道了。」
又轉頭對向語文老師,充滿歉意低聲開口,
「語文老師,對不起啊……我還是想要好好提升理科成績,當了語文課代表可能會有些分心……」
「當語文課代表跟理科分不分心有什麼關係?」
「……」
的確是很牽強的理由。
林墨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突然好希望找個地洞鑽進去。盛路站在對面,嘆了口氣,大概也是覺得林墨挺可憐的,好端端一個文科苗子硬是給掰到理科部受罪。
「行吧,那你先當吧。」盛路突然對林墨開口。
林墨抬起頭,
「可是盛老師,要是我爸他問起來……」
上課鈴聲打響,盛路手一揮,
「區區一個語文課代表,沒什麼。況且理科也要考語文,你家長要是問起來,我來跟他們說。」
「……」
「謝、謝謝,盛老師。」
「快回去上課吧!」
第二節英語課,旁邊的空桌依舊沒有人。
下了第二節課,眼保健操的時候班主任將一張信息表更換到班級門口牆面上的信息窗里,對大家說「新課表和班級幹部」的調整都在公告欄里,讓大家下課可以過來看一看。
課表開學前一天班裏基本上都已經知道,班幹部是上學期期末就定好的,同學們紛紛摸不著頭腦,想着還能有什麼調整?
做完眼保健操,照例集合下樓跑步,同學們三三兩兩往門外走,途徑門口順便打量了幾眼新換的公告。
突然就有人往林墨的座位回頭看。
林墨把不跑操的假條攥在手裏,慢騰騰地起身,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應該是出現在了「語文課代表」這幾個字的後邊,也知道自己慢慢吞吞不離開座位就會有人來喊她怎麼還不下去跑操。明明手裏是有假條的,明明語文課代表是班主任指定的。
她卻莫名覺得有些不應該。
走到門邊,聽到有往外走的慢的女生在小聲議論著「語文課代表居然換成了她」「才來第一天就當幹部」「肯定是有關係走後門」的言論,林墨低着頭,隨她們走到樓梯口,看着那些同學都下去了,
又攥著假條,回到了教室里。
剛好趕上體育委員倒回來最後檢查一遍誰沒下去,體育委員是個長得很高的男生,十分陽光,他見林墨又折回教室,不僅皺眉,不悅道,
「你怎麼還不下去?再晚一點會給班裏扣分——」
「我……」林墨將攥在手心的假條展開,遞到體育委員面前,
「盛老師給我開假條了……」
「哦哦哦。」體育委員見盛路的親筆簽名,一下子就點頭,「請假了啊!」
「那你把假條到時候給查人數的學生會幹部。」體委看了眼表,跑操點快要到了,就也顧不上說什麼,把假條塞回到林墨的掌心,急急忙忙往樓道趕,
「一定要給啊,不然學生會得扣分!」
假條扔的太急,林墨沒抓穩,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對面開着窗戶,風吹進來,將紙片吹到了對面的樓梯拐角。
林墨上前去追紙片,蹲在地上將假條整整齊齊疊好,這東西不能丟,不然會給班裏扣分。
她起身轉回教室,剛走到門口拐角處,突然聽到走廊另一側傳來一陣瑣碎的腳步聲。
夾雜着嘻嘻哈哈的打鬧,林墨聽出來是誰。
「張萱,你說林墨她是不是走後門進來的?咱班可是理科第一,她一個三部的人這個時候進來,還一來就當了課代表!」
「肯定找關係啊!我跟你說林墨以前初中和我一個學校,隔壁班,她家裏好像都是大學老師,中小學的老師都熟,以前我們班和她們班都是一套老師,天天看數學老師給林墨自習課的時候在辦公室里補課啊……」
「哈哈,聽說林墨數學超級差?補了那麼多還那麼差,來咱們理科那不得拖死!」
「自找的唄,學習不好還當課代表,真以為自己會背個課文就有能耐了?不過咱班語文嘛……哈哈哈哈!她當語文課代表,你看她那羸弱樣兒,還不得被不交作業的給氣死!」
……
女生們從教室後門進入,手裏似乎還大包小包拎着什麼東西。那個叫「張萱」的就是早自習自我介紹時,對林墨發起言語攻擊的高馬尾女孩。她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將手裏的膠袋敞開,從裏面取出一盒光亮未拆封的中性筆。
幾步走到林墨的桌子旁,越過林墨的課桌,站在旁邊那張空位上。
「呦呦呦~張萱又給段琛送愛心小筆筆啦~」
「去你的!我這是幫段琛買的!」
「段琛讓你去的?」
「……我樂意!」
女孩把黑白色的包裝盒小心翼翼放入桌洞中,想了想,又抽出,找了支筆在盒子最末端畫了顆心。
「唉!為什麼盛老師要把林墨安排在段琛旁邊!」
「好煩啊!」
「這有什麼可煩的,男神又不喜歡有人坐在他旁邊,你看看吧,等下午男神來上課,他絕對就把林墨的書包連同她的課桌一併給推到陽台上。」
「我也覺得段琛肯定不會准許有人坐在他旁邊,但林墨要是關係戶,萬一盛路又非得把她按回去……」
「男神發話,盛路敢忤逆么?放心,只要段琛不樂意,林墨就算是教育局局長的親閨女都不管用!林墨算哪根蔥,是能給咱學校爭名譽還是能考上top大學的?」
……
林墨躲在教室門外的拐角另一側,裏面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段琛」這個名字,第二次出現在她的世界。
走廊又傳來一陣悉悉索索,學生會查人的聲音回蕩在教室門外,教室里的幾個女生跟那些學生會的幹部打着圓場,似乎已經習慣如何應付這些檢查,
「哎呀我們班主任的假條那麼難開,今天親戚來,真的不行~」
「張萱,一開學就來親戚?我怎麼記得上學期你一個月來五次?」
「……球球了,通融通融,盛路根本不批假,我真的跑不了……」
……
幾個人打打鬧鬧,恍惚間,貼著牆角正在猶豫要不要突然出現,把假條給學生會幹部。
哐當——
教室里突然傳出來一陣炸耳杯子砸地聲。
「啊——奶茶好像灑到林墨的書包上了,快快快——拿紙來,真是的!真晦氣!怎麼偏偏來個轉學生嘛!天!段琛桌子上也有!哎呀呀有沒有紙有沒有紙——」
「林墨?咦?張萱你們班來了三部的人?」
「對啊!還特么就坐在段琛旁邊……」
林墨一聽到奶茶似乎灑到了自己的座位,想都沒想便沖入教室。
教室里正在嘻哈著歡打歡笑、悠哉游哉胡亂擦林墨課桌的女生男生,紛紛停手。
齊刷刷看向站在教室門口的林墨。
「……」林墨走上前去,就見自己課桌前,潑灑了一大片的奶茶,黏黏的液體正在沿着桌角一滴一滴滴落,沿著書包露在外面的背帶往書包裏面滲。
張萱蹲在旁邊桌子下,用一大團抽紙仔仔細細擦著。
沒人管她的桌子。
林墨垂首,張萱緩緩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啊林墨,那個……」
林墨看到張萱用的抽紙,正是自己新買來、才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包,
已經幾乎全部被抽出來,堆在旁邊課桌下方。
「我給你去拿我的吧!我那裏還有抽紙!」張萱連忙指了指自己的課桌,又指著林墨被潑了奶茶的座位,有些不自在,
「不好意思啊,用了你的抽紙……主要是段琛的位子,弄髒了段琛的書……」
「那我的位置呢!」林墨突然抬頭,死死盯着張萱的臉,用不大的聲音一字一句道,
「你們在我的位置上打鬧,奶茶也潑到了我的書包上!」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林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居然會發火!張萱一臉凝結,半晌才板起臉來,手猛地一揮,
「不就是灑了給奶茶?同學之間打鬧不小心而已……林墨你至於嗎!」
「別以為你是走後門進來的,我們就得讓着你!」
「哎呀哎呀,都散了都散了!別看了!對不起行了吧!」
張萱對着旁邊的看客們擺弄著雙手,笑呵呵讓他們該幹嘛幹嘛。明明做錯了事卻彷彿全然與自己無關,往自己座位走時還裝作「不經意間」用肩膀撞了一下林墨。
林墨白皙的手,抓起黏糊糊粘著奶茶的那團紙堆,
對着張萱的馬尾,甩手用力砸了過去。
啪唧——
張萱的腦袋猛地一晃,精心梳過的馬尾突然就被奶茶淋了個透,她愣了片刻,一臉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向林墨。
旁邊正準備離開的學生會紀律部的幹部們紛紛張大嘴巴,驚得眼珠子都快蹦出來。
「那個——」
「林墨!」張萱大吼著疾步上前,一巴掌拍在林墨的桌子前,從頭髮上擼下來奶茶紙巾團,舉著對着林墨的臉,
「你有病吧!你幹嘛砸我——」
林墨反手牽制住張萱的胳膊,使得那團想要再次砸到她身上的紙團停在半空中。
「是誰有病?!」林墨一字一句反問,「奶茶是你灑在我桌子上的,抽紙也是你沒經過我的同意抽沒了的,我的書包全是你的奶茶你卻完全沒當回事兒,這些就這麼算了?」
林墨很少有這麼暢快淋漓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跟誰撕逼,三部部花性格懦弱不是說說而已,話說完,她自己都一愣。
張萱被指著鼻子揭惡行,瞬間紅了臉,被懟的無話可說,下意識伸手就去抓林墨的頭髮。
女生之間的撕逼,總得有勸架的,張萱推著林墨就往牆角帶,班裏那幾個跟張萱好的都上來勸架,就連學生會的也都上前好說歹說。一時間教室角落一片混亂。
林墨一個重心不穩,忽然就被推出了陽台。
砰——!
整個人摔倒在了放拖把的水池裏。
生鏽了的水龍頭把手被撞開,冰涼的池水「嘩啦——」下子全部噴灑在了林墨的頭頂。
……
林墨只感覺到腦袋很疼,眼睛一下子就被涼水澆的完全睜不開,身上的推搡終於停止,她聽不到周圍的聲音,陷入水池的屁股被涮拖把的水一點點泡濕。
請假條也在這流水中,從口袋中飄落,漸漸被涼水暈染開上面的字跡。
事情鬧大了。
眼看着樓外跑操即將要結束,學生會的人即便再想繼續觀摩下去也挨不住四部八班的班主任盛路的威嚴,他們瞅到假條,沿着水流飄啊飄到陽台門邊。
迅速拾起,兩三步往教室門外倒退。
張萱也愣了,林墨倒在水池中央,渾身濕漉漉十分狼狽,就跟死了似的。張萱立在教室牆角,半晌,外面跑操隊伍開始往教學樓撤離。
「……哎呀,林墨你快起來,洗涮池那麼涼,你躺在那兒……」
林墨躺在水中,腦袋還是嗡嗡的,其實後腦勺是撞到了水管子。張萱還有幾個女生的焦急聲在嘩嘩的流水中顯得是那麼不真實,似乎大水洗刷掉了外層的虛情假意,不想惹麻煩的私自本質淋漓盡致流露出來。
張萱見林墨根本不理她,門外樓道逐漸響起同學們三三兩兩回來的聲音。張萱跺了一下腳,乾脆掉頭,不管林墨了。
教室里一個兩個同學跑操回來,大口喘著氣,喝水間也不知道是誰率先發現了被推倒在陽台上的林墨,驚呼了一聲。
「啊——陽台有人摔倒——」
林墨恍惚的意識終於在接二連三的叫喚聲中找回,她艱難地從水池中爬起身,接過有好心的同學給她送過來的紙巾,
撥弄了一下濕漉漉的頭髮,低聲說道,
「謝謝……」
眼光瞟過教室中央,張萱正若無其事和回來的男生們打着鬧。
林墨擰了水龍頭,起身去了廁所,她拿着別人給的一大包抽紙來壓校服上的水,可一包抽紙都下去,衣服仍然幹不了。
深藍色的褲子最為明顯,林墨光着腿蹲在廁所的隔間里,把乾淨的紙巾再次攤平鋪在校服褲子上,嘆著氣使勁兒的壓。
下一節課是體育,但是肯定要上物理,跑操前物理課代表專門提前強調的。
林墨覺得自己有些背,若是在文科班,下節體育課肯定就能成功去操場,同學們都出去了,教室沒人。她因為身體緣故,體育課基本上都留在教室。一節課四十五分鐘,教室沒人的話,她還可以想辦法把褲子給弄乾。
不弄乾,濕漉漉的,坐在凳子上真的很難受。
然而上課鈴「噹噹當——」地敲響,林墨咬了咬牙,想着不就是兩節課,忍一忍很快便過去。她又把濕噠噠的校服褲子套回去,脫下上衣,兩根袖子在腰間打了個結,讓上衣背面的布料遮擋住自己濕的最厲害的褲子後面。
踩着鈴聲跑出廁所,剛跑到教室門口,
突然就看到班裏的同學都在成雙成對歡笑着往問外走。
林墨一愣,腳步放慢,問,
「這是……?」
被她打招呼的同學扭頭對林墨說了句,
「哎呀上體育啊!物理老師有事不來了!哈哈哈哈!」
「段神親自過來說的,他在物理奧賽班,消息肯定準啦!」
「不過段琛一般周一上午不都不來上課嘛,學校物奧班都在周一上午上課,以前都沒見到他來過……」
「行了啊,人家男神願意什麼時候來,咱們管得着么?走吧走吧!」
……
林墨立在教室門口,指揮着大家去上體育課的體委看到了林墨,上前來問林墨是不是體育課也不能去上。林墨點點頭,說假條就在書包里,她過去拿。
一進入教室,遠遠就看到自己的課桌旁邊,站着一個清秀的身影。
風吹過,拂起少年額前柔軟的碎發,指尖還有些粉筆末,他的目光抬起,正好與立在門口的林墨四目相接。
女孩的瞳孔逐漸放大,
「怎麼……會是你?」
※※※※※※※※※※※※※※※※※※※※
新文《沈教授的小尾巴》求預收~
【文案】
故事的開始
是迎新晚會排練前,借不到鋼琴的溫淺,
蹲在隔壁A音大的教學樓外,着急地哭。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走廊盡頭,突然出現一個身影,
穿着風度翩翩的長衣,手裏掐了猩紅的煙,
對哭的滿臉淚汪汪的小姑娘,伸出一張黑色VIP琴房卡,
淡淡道,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過來用交響樂團大排練廳的鋼琴。」
*
A音大的人都知道,全校最年輕的教授沈蘇御,
在琴房門口「撿」回來個隔壁理工大的小丫頭。
從此,向來冷清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神教授身後,便多了個一蹦一跳的小跟班。
小跟班的排練節目不順,
沈教授便讓手底下蟬聯「全國交響樂比賽第一名」的樂團,藉著「學校交流」的名義,親自去理工大給小姑娘的節目做指導;
小跟班搶不到A音大的十佳歌手門票,
沈教授便直接去了主辦方音樂學院團支部的辦公室,讓人將VIP包間空出來,偷偷留給隔壁理工大搶票的學生;
……
人人都說沈教授對溫淺是真的好
可溫淺知道
自己只不過是男人覺得新鮮,帶在身邊的一個小玩意兒
沈蘇御從來沒有回應過她的感情
臨近畢業,溫淺不想繼續這樣下去
於是便悄悄申請出國,準備徹底離開這個充滿苦戀歲月的地方
然而啟程前的某個夜晚
她卻突然被喝醉了的沈蘇御堵在宿舍樓下
沈大教授全然不顧周圍一片震驚的目光
壓着溫淺的肩膀
冷清全無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
「淺淺,」
「戒指我買好車房也準備齊全,度蜜月去哪裏玩婚禮上你穿什麼樣式的婚紗,就連將來寶寶的名字我都已經想好了,只等你畢業。」
「你卻為什麼不要我了……」
音樂系禁慾大教授×理工科傻乎乎小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