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客廳里，一片死寂。

老趙早就腳底抹油跑了，整幢別墅雖然燈火通明，但只有江曉茹和江陵兩個人。

比起江曉茹一臉的陰沉，江陵整個人慵懶地倚在沙發里，手裡抱著一盤從茶几上拿的葡萄，一顆顆往嘴裡送。

為了購物，她今天可是錯過了兩餐，怎麼可能真的不餓？江家這葡萄挑得好，酸甜多汁還皮薄無籽，一口一個不會臟手，真是絕品！

空氣里只聽到葡萄被咬破后發出的清脆聲響。

「你還吃？」江曉茹捏著手機咬牙切齒。

她為了今晚的大事籌謀太久，今天一整天都在忙著善後準備，也沒注意看手機，直到晚飯後才看到那一長串看不見盡頭的賬單。

一千萬！

眼前這個看起來乖巧無害的小丫頭，居然在半天之內花掉了一千萬！

江曉茹甚至懷疑，這個女孩真的是一個在大山裡長大的貧家女嗎？那可是一千萬，就算讓人隨便花，大部分人也不可能花的完。買房買車，誰都能想到，可關鍵是只有半天時間，手續都辦不完。而江陵，怎麼會這麼了解？

「怎麼，這不能吃嗎？」江陵無視了她難看的臉色，眨巴眨巴眼睛，溫順地放下了果盤，轉手拿了個香蕉啃。

她就是篤定，事到臨頭，江曉茹就算氣炸了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哎，其實她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啊，一千萬，是她定的合理報酬，要不然，光就多買幾套房子也夠刷爆江曉茹的卡了。

「算了。」江曉茹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千萬而已，並不會讓江家傷筋動骨，只要能替女兒過了這一劫，值！何況，今晚過後，世上再無江陵，那些東西，大半還是能收回來的。

「趕緊上樓去換衣服，我們該出發了。」江曉茹說道。

「哦。」江陵起身，順手又拿了個蘋果。

一小時后，一輛低調的黑色大眾駛出別墅車庫。

江曉茹親自開車，帽子口罩一應俱全。後座的江陵換了一身大紅色的旗袍，腳上一雙紅色高跟鞋，臉上上了淡妝，如果忽略她手裡還在啃的蘋果，倒是有幾分新嫁娘的感覺。

「你能不能別吃了？」江曉茹被她那「咔嚓咔嚓」的聲音吵得心煩。

「哎，平安果嘛，古人成親時不都是要拿的？吉利！」江陵不在意道。

「平安果不是給你吃的！」江曉茹氣道。

「唔……」江陵想了一會兒，又下意識咬了一口蘋果。

「咔嚓。」

「哎，差不多差不多，拿都拿了，不吃多浪費啊。」江陵擺擺手。

「……」江曉茹被她噎得胸膛起伏了許久才平復下來。

死丫頭怎麼爬了個樓頂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還是破罐子罐破摔了？

車子出了市區，一路往西，一直開了一個多小時，終於進入山區。

這座山名叫青葉山，植被茂盛，又沒什麼資源和風景，政府一直沒有開發，只有喜歡探險的年輕人偶爾會在外圍出沒，這大半夜的，自然是連個鬼影子都不見。

「就是這兒，時間差不多了，你上山吧。」江曉茹停下車，連火都沒熄。

「知道啦，銀貨兩訖，我是有職業道德的。」江陵笑笑，拿起手邊新買的白色羽絨大衣披上，開門下車。

冬日午夜的山區冷得滴水成冰，刮過的風像是一片片鋒利的小刀子，割得皮膚隱隱作痛。

「我走了。」江陵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向大山。

江曉茹的雙手用力抓著方向盤，緊張得青筋暴起，眼睛透過前擋風玻璃，死死盯著她的背影。

少女的腳步很穩，彷彿是去參加一場同學聚會的輕鬆愜意。

忽然間，山林中漂浮起一絲霧氣，漸漸的，霧氣越來越濃，遮住了人影，連清脆的腳步聲也彷彿被濃霧吞噬了一樣，靜得落針可聞。

江曉茹咽了口口水，顫抖著手掛擋，踩油門，車子迅速掉頭下山。

結束了，她的女兒安全了！

山中，江陵回頭看了一眼被遮蔽了來時路的濃霧，不由得一笑，順手在空中畫了個符陣。

淺藍色的靈力在空氣中停留了一瞬，隨即，一隻黑貓從符陣中間跳了出來，靈巧地落在她肩膀上，用腦袋蹭了蹭她的頸窩。

「果然本命契約就是靠譜，換個世界也能召喚。」江陵揉了揉黑貓的腦袋，心滿意足。

「你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要不是契約沒徹底斷開，老子都要跑路了。」黑貓一張口，吐出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還想知道。」江陵翻了個白眼，又重重地揉了它一把，狠狠道，「你是誰老子？說人話！」

「老……我又不是人！」黑貓弓起了腰背，但下一刻又弱了回去，一雙綠色的貓瞳里竟然流露出一絲委屈巴巴。

「先幹完這一票，回去再收拾你。」江陵拍拍它。

黑貓聞言，動了動鼻子，頓時豎起了全身的貓：「我艹！一股狐狸的騷味兒，臭死了！」

「禮貌！素質！教養！」江陵把它從肩膀上抓下來，捏著它後頸的皮在空中晃蕩，「不準說髒話！」

「君子動口不動手！」黑貓被晃成了蚊香眼，一邊吐槽，「老子一隻貓要什麼禮貌素質教養！」

「嗯？」江陵詫異地一挑眉，很無語，「你是被當成貓養了太久，還真把自己當小貓咪了？」

黑貓的尾巴搭上她的手臂，爪子一勾，重新蹦回她肩膀上舒舒服服地趴下，小聲嘀嘀咕咕：「做貓有什麼不好？哪有這麼多煩心事。」

江陵頓了頓，沒回答，許久才悠悠地嘆了口氣。

「到這兒來……」忽然間，霧中隱隱約約傳來一個飄忽的聲音。

「一隻騷狐狸還裝神弄鬼的。」黑貓不屑地甩了甩尾巴。

「別打死了。」江陵淡定道，「我現在能召喚的只剩下你了，得留幾個備用的。」

「看情況。」黑貓舔著爪子，碧綠的眸子里閃著凶光。

江陵繼續往前走，沿途的灌木野草彷彿是被什麼東西壓迫著，自動分出一條可供行走的小路，同時也指引著方向。

不一會兒，前方的黑夜亮了起來，彷彿有火光在燃燒。

「是狐火。」黑貓說道，「看起來有幾分道行，剛好給你的新身體練練手。」

江陵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微微一聳肩。

靈魂和身體的磨合不夠，現在要使用附體之術確實有些勉強了，不過一隻區區百年道行的狐狸，憑她自己，收拾起來也綽綽有餘。

「小美人，到我這兒來……」那聲音彷彿近在咫尺，就在耳邊響起，溫柔纏綿，連男女都分不清，卻暖得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果然是只狐狸精。」江陵一聲冷笑，右手一伸。

黑貓從她肩上一躍而起，一張嘴，小小的身體里居然被吐出一件一米多長的棍狀物來。

江陵接住棍子，手上一轉，棍子一分兩截，從中抽出一把冷氣森森的細劍。

下一刻，森寒的劍鋒掃過，瞬間滅掉空中飄浮的狐火。

「你、你怎麼還有神智！」那聲音明顯氣急敗壞了。

「你這點魅術太差勁了。」江陵一聲嗤笑，細劍一抖，狠狠地扎進旁邊的一棵大樹，「幻術更差勁！」

「噗——」血一下子噴了出來，隨即那大樹消失不見，一隻雪白的狐狸在地上打了個滾，飛快地竄向灌木叢。

「想跑？」江陵「嗤」的一下將不方便活動的旗袍邊上開叉開得更高，提著劍追上去。

「別以為我怕你！」白狐一轉身，尾巴一掃，無數細密的毫針射了過來。

「狐尾針還有點意思。」江陵腳步不停，迎著針雨衝過去，左手的「劍鞘」一下子張開，如同一面盾牌似的，將萬千細針都擋了下來。

白狐這才發現，那哪是什麼棍子或是劍鞘，分明是一把傘！

傘面上畫著山川河流，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做的，居然針扎不透。

「我艹！」白狐氣得大罵。

然而，沒等它跑幾步，前方突然竄出來一隻黑貓擋住去路。

「哪兒來的天師多管閑事！」白狐罵罵咧咧，仰頭一聲低嘯，嬌小的身體像是個吹了氣的皮球似的膨脹起來，沒幾息工夫就變得足有十幾米高，巨大的爪子一巴掌向著江陵拍過去，「人類，滾！」

江陵一躍而起，在它的爪子上一個借力，翻身上了它的頭頂，心情愉悅：

要是收服不了，打死也不賴。小狐狸只夠做個圍脖的，這隻連狐裘都夠做好幾件了！

果然，妖怪越大隻越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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