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葉輕音的奶嬤嬤早逝，所以今日帶進來的，便是曾經葉母最為信任的貼身丫鬟，也就是和葉輕音一同長大的丫頭之一木樨的親娘江氏。葉輕音對她比較熟悉一些，卻又沒有像奶嬤嬤那麼親昵。

青蓮的頭上還蓋着綉著金絲銀線編織紋綉玉墜金片東珠點綴的龍鳳呈祥的大紅蓋頭，光這一個蓋頭，就用了十九枚圓潤飽滿的東珠，二十九枚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以及九十九枚赤金亮片點綴。

當然，重量也是足足有五六斤之重，再加頭髮上的鳳冠鳳釵以及步搖等，加在一起是遠遠的超過了十斤重。

但她整個人坐得很是板直，身形端正一點都看不出此時她的屁股底下到底得有多硌得慌，一整床的花生棗子一類的堅果鋪滿了鳳床。

「回來了，回來了…」木樨手裏端著個紅金漆鳳凰牡丹紋托盤，飛快的走入內殿，她的速度不慢，托盤上的盅碗卻一點聲響都沒發出。

「哎…」丹若輕應一聲，低聲在青蓮耳邊詢問她要不要吃些東西。

青蓮不置可否，她是草木成精，平時只食朝露秋霜，人類的食物…

她還沒怎麼嘗過，這樣一提，她竟然還有幾分好奇了起來。

「少用一點吧，娘娘一天沒吃東西了，要是現在不趁著空閑用上一點，一會兒命婦們來祝賀，娘娘該更沒有時間吃東西了。」丹若年紀不大，心思卻很細膩，之前她就發現自家小姐情緒不對，離開葉府的時候又被夫人叮囑過，讓她好好勸慰娘娘，不要過於憂心。

丹若也是以為葉輕音的不對勁兒是因為緊張和擔憂未來尚未可知的宮廷生活，這才顯得有些和平常不太一樣。

葉輕音臨死前青蓮抽取了她的部分記憶，所以對於這屋子裏伺候的人，她都有點印象。

「好…」丹若小心的將青蓮頭上蓋着的蓋頭掀開一個角，露出青蓮那張略顯淡漠清冷的臉。

新娘妝向來以濃烈艷麗為主流，青蓮的臉也被化的又紅又艷，但不可思議的，卻中和了她身上的清冷氣質，顯得整個人艷若桃李、風鬟霧鬢。

丹若感嘆了一聲今日的小姐真美，然後便小心翼翼的端過托盤上的盅碗，掀開蓋兒，露出裏頭熬得濃濃的雞絲肉粥。

一天沒吃飯的人了，吃得太油容易壞肚子，吃得湯湯水水的又容易上官房，而且也不怎麼頂事。就像這樣濃濃的粥湯既能養胃，又能飽腹，最是合適不過的了。

第一次被喂著吃人類的東西，漫長歲月里大多數情況都是自己一隻妖苦修的青蓮心緒複雜的咽下嘴裏香濃的雞絲肉粥，不著痕迹的摸了摸自己的丹田處。

這裏頭，有她的六個孩子，千年歲月里，也只孕育出來這麼六枚青蓮子，青蓮閉上眼睛咀嚼，心裏計算著日子。

六個孩子的誕生日，怕是都得生在這最近的十年裏了，也不知道到那時候，她有沒有了結因果，是不是能夠再度踏上心無旁騖的修鍊之路。

若是沒有，那這幾個孩子，怕是都得在這皇宮裏出生，做那狗皇帝的孩子了。

嘖！還真是便宜他了。

她妖王的孩子，做他一凡夫俗子的孩子，縱使只是名義上的卻也是便宜他了！

一盅碗濃粥十幾口就能吃光，青蓮幾乎都沒怎麼吃過東西的齒舌間還殘留着食物的香，丹若又端起一盞薄荷泡水讓她漱口，並從腰間掏出一小包香粉灑在青蓮的身側周圍。

大婚當夜就是洞房花燭夜，帝後行周公之禮，皇後娘娘的身上可不能沾染上一絲濁氣。

吃過東西又漱了口，青蓮又閑坐了一會兒，便迎來了命婦們的祝賀，今日來的命婦們都是四親皆在兒女雙全夫妻和睦的有福之人，要對她說些吉利的吉祥話，也就是前來送福的。

青蓮又蓋上了蓋頭，低垂著頭聽着眾人恭維。帝后大婚和宮外的大戶人家的婚禮看着卻也差不多，多的可能就是皇后可以露出臉來接受百官跪拜，等回到□□再遮掩容貌做新嫁娘模樣即可。

送福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其實除了說點吉祥話以外，送福人的目的也只是為了和皇后多說些話，解解因着長坐而帶來的煩悶。

青蓮卻並沒感覺有多煩悶，她喜靜，一動不動坐上百年也不會煩，但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女人和她說話，她還覺得蠻新奇的，倒是也耐心十足。

命婦們烏泱泱的來，又烏泱泱的去。從熱鬧到冷清，之間只間隔了不過半個時辰，若是普通閨閣女子此時必然會產生一絲惆悵感，但青蓮的心緒卻一絲影響也未受到。

時間流逝極快，宮人們手腳麻利的換上新燭，不讓殘燭衰像敗了吉祥，殿內眾人也心慌了起來，距離皇帝回宮的時候已經是越來越近了。

直到外頭響起太監的唱和聲，眾人這心彷彿是才落地。他們紛紛跪了下來，青蓮是新嫁娘現在倒是不用跪，只在鳳床上端正的坐着就行。

「給皇上道喜，祝皇上皇后琴瑟和鳴白頭偕老。」眾人齊刷刷的大聲道，好似之前排練過一般。

林洛辰祭天的時候傷得不輕，現在膝蓋上終於上了葯也包紮好了，但是依舊火辣辣的痛，額頭處的傷口也冰敷過了，但是依舊紅腫得厲害，將一張算得上英俊的臉弄得添了幾分滑稽。

「都起來吧。」皇帝一揮廣袖，做工精巧絕倫的赤紅色的龍袍上一條五爪金龍似飛騰而起，睥睨其下，燈光下顯得隱隱約約更添一絲神秘。

「謝皇上！」眾人又齊聲道了一句后，這才站起來。

兩個喜嬤嬤變戲法似的端來兩個托盤，一個托盤上放着個綁着紅綢的金秤桿，另一個托盤上則放着的是一碗熱騰騰的餑餑。

這個流程，喜嬤嬤們也是熟練得很，看着皇帝用金秤桿挑起了皇后的蓋頭，她們嘴裏不停的說着吉祥話。

然後又端起那晚餑餑餵給青蓮，青蓮照單全收，張嘴咬了一口。

喜嬤嬤大聲問道，「生嗎？」

青蓮的記憶里有這麼一出，雖然心裏覺得這個行為挺蠢的，但還是配合的小聲道了一句「生！」

聽她說生，林洛辰的眼神一閃神色晦暗不明，喜嬤嬤們卻是又添了一籮筐的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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