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莊家少年（下）
武閣，作為家族的重地，一直由幾大長老輪流親自鎮守，以防宵小。
今天，駐守武閣的是四長老，四長老年逾古稀，鬚髮皆白。他盤坐在地上，身形有些佝僂，他一動不動，如雕塑一般。
庄帆領着庄意，一路暢通無阻，進入房中。先向盤坐在地上的四長老行了一個禮，「四長老，族人庄意，突破了武徒境界，特帶他前來登記。」
四長老如橘皮一般的老臉上，顫動了一下，眼睛倏地睜了開來，一道精光綻放。先前那形同老朽的形像，一掃而空，猶如化身為一頭猛虎，凜凜生威。
被他目光一掃，庄意只覺得身體像是被電流擊中，渾身的汗毛根根豎起。
目光在庄意身上停留了幾息，四長老又閉上了眼睛，那驚人的氣勢，如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消失了。整個人，又變成了那幅半死不活的模樣。
庄意心中震驚，難以言表，這就是先天武師的實力？僅用一個眼神，就讓他渾身無法動彈，只能任人宰割！
「帶走。」
嘶啞的聲音，從四長老喉間發出，他嘴唇沒有動，聲音卻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
一絲陰柔的笑意，在庄帆嘴角泛起，轉瞬即逝，他躬身一禮，「是。」
「等等。」一團怒火，騰的一下在庄意胸中燃起，他猛地一聲大喝，跨前一步，質問道，「敢問四長老，為什麼要把我帶走？」
「放肆。」
一聲厲喝，在庄帆口裏喝出，他踏前半步，森然道，「你竟敢冒犯長老？」
庄意眼珠一縮，卻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昂然道，「不敢，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按照族規，我已是武徒，就有資格進入武閣挑選一門武技修練，即使是長老，也沒有權力剝奪我的權利。」
「哼，還敢狡辯。」
伴隨着一聲冷哼，「鏘」的一聲，腰間的長刀，在空間劃出一道白光，狠狠地向庄意臉上抽去。
這一刀，雖然是以刀面揮出，不會致命，但要庄帆存心教訓他，用上了真力，要是真的臉被抽中，非被扇掉幾顆牙齒不可。
啪。
一聲脆響。緊接着發出滋滋的，毛髮燃燒的聲音。然後，一股烤肉味與燒焦味，瞬間充斥整個房間。
庄帆眼中訝色一閃，這一刀，居然沒有打到庄意的臉，而是被他用手臂擋住了。剛才，他雖然是隨意揮刀，但是以他的實力，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擋住的。更何況庄意只是剛剛晉陞為武徒。
「這次，只是給你一個教訓，如果再敢冒犯長老，以違反族規論處。」庄帆沒有時間細想，在四長老面前，終究不敢太過分，於是，見好就收。
四長老橘皮一般的老臉，微微一皺，「庄帆，你先下去。」語氣雖然平淡，卻能聽出話中的一絲不滿。
「是。」庄帆應了一聲，眼睛在一旁低着頭的庄意身上掃過，嘴角掛着一絲笑意，退出了房間。
從始至終，庄意哼都哼一聲。
他的右手小臂上，一處燒傷，皮開肉綻，黑乎乎的，如焦炭一般。這時，才有一顆顆的血珠滲出。不一會，腥紅的血液，染滿了半隻手臂。
顆顆豆大的汗珠，佈滿了他那張稚嫩的臉，因為疼痛，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他低垂著頭，睜着地板，死死地咬住牙齒，不讓自己發出聲來。心中的仇恨，如火山爆發般，洶湧開來。
「庄帆，這一刀，我記住了。日後，我要你百倍償還！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在心中立下誓言，庄意卻沒有忘記此次前來的目的，咬着牙問道，「五……四長老，我想知道原因，為什麼？」因為疼痛，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眉頭微微一動，四長老默然，過了好一會，他嘶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因為，你沒有資格進入武閣。」
「我已經是一名武徒。」說話過急，牽動了傷勢，庄意嘴唇哆嗦了一下，最後一個字，有些走音。
「沒錯，你已經是一名武徒。」四長老緩緩地睜開眼睛，渾濁的老眼，淡淡地看着庄意臉上的那一抹堅毅，「但是，你並不是莊家人。」
「在十四歲之前，我都還是莊家人，只要我一天是莊家之人，就有資格。」庄意有些激動，拳頭猛地握緊，傷口裂開，血液涌了出來。他卻恍若未覺。
四長老不為所動，「但是你十四歲以後，就不是了。一個日後會離開莊家的人，我不會讓他，學習我莊家的武技。」
「你走吧。」說完，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庄意蒼白的臉上，神色數變，最後，定在那個蒼老的身影上。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最後，他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知道，四長老是鐵了心，不讓他進入武閣，無論他再怎麼哀求，也沒有用處。沒有長老的同意，他無法進入武閣之中，學習武技。
就在庄意走出門口的那一瞬間，在他的身後，四長老倏地睜開了眼睛，快意與仇恨，在眼神中交纏閃爍。
一聲讓人不寒而粟的怪笑，在他喉間響起，「庄令天，當日你毀我右手時，可有想過你的後人，會有今天？」
走出武閣大門，庄意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頭望去，橫匾之上，武閣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赫然其上。右下角落款處，是「庄令天」三字。
一絲嘲諷的笑容，在庄意嘴角浮起。
這武閣，是我祖父繼認族長時所建，沒想到幾十年過去后。作為他的嫡親孫子，我卻連進入武閣的資格都沒有。這是何等的諷刺。
收回目光，庄意昂首，向外面走去。
「莊家，是你們有負於我，日後，我必會回來，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屆時，我會讓你們所有人，後悔，今天對我所做的一切。」
沉重的誓言，在少年的心中響起。
在接二連三受到族中人的排擠，欺壓后，庄意心中的怒意，再也無法忍耐，如山洪爆發，傾泄而出，瞬間蔓延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