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山
林幼春垂頭跟在畫煙身後，走出藏經閣。
……
金光洞中。
黃袍老道手捋長長的鬍鬚，眼光流轉，似有所思。
他轉頭問黑袍道：「師弟，你有沒有感覺，幼春師弟的穿衣打扮和相貌，頗有些古怪呀？」
黑袍點點頭：「嗯，師兄，幼春師弟的打扮，確實讓人覺得有一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按理說，他這一世托生於洛陽林家，今日正是他福至心靈，前來舊地重遊之際……
可，我也不知道他身上那稀奇古怪的打扮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呀，話說……
師兄，我感覺幼春師弟的那身裝扮，倒頗似一些天目人和胡人的打扮。」
黃袍搖搖頭：「不對，今日之事，料來另有隱情……」
黑袍左眼角的皺紋瞬間跳了跳：「師兄，幼春師弟，即是本尊，應該不會有錯吧？」
黃袍呵呵一笑：「那是自然。」
「那就好，只要是他本人就好，其它倒在其次。」
「嗯！」
黃袍沉吟一陣：「……所謂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道可道，非常道，世間萬物，無非同途異路罷了。
所以，吳師弟，有些事情，倒也不必太過偏執……」
黑袍點頭嘆道：「是，師兄教誨的是。
……師兄，我已經吩咐畫煙，讓她好生送幼春下山。」
「嗯……凡事皆有緣，畫煙與幼春……緣份非淺。」
黑袍挺了挺身子：「師兄……你是說……」
黃袍不答，閉目息氣，似已瞬間入定。
黑袍不好再問，於是眼觀鼻，鼻觀心，斂神止息，瞬間也已神遊太虛了。
……
……
藏經閣外。
林幼春摳著衣角，滿臉憂鬱。
他實在開心不起來。
一個人突然從一個熟悉的環境中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心裡，想必多多少少總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林幼春也不例外。
這不安讓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畫煙，似乎，想從她那兒得到一些什麼東西似的。
畫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臉上一紅：「師兄……」
林幼春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一身褚衣的少女，看上去不施粉黛，不綴金珠，可是，她那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讓人感覺極難忘懷的氣息，這氣息，於林幼春而言，竟似又有幾分熟悉。
如果只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隻能是——親切。
是的。
親切。
不知道為什麼，自打林幼春第一眼看到畫煙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這少女有一種莫名的親切。
這種感覺，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林幼春不知道。
也說不出。
這種親切感讓林幼春不由自主咬了咬嘴唇。
與他一樣，畫煙也咬了咬嘴唇。
她眼波流轉，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瞬間笑語嫣然，並朝林幼春伸出了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師兄……給……」
林幼春忙看過去。
畫煙遞過來的，是一隻小小的繡花錦囊。
林幼春不明就裡，伸手接過來，去扯囊口金線。
畫煙並不阻止。
錦囊打開，裡面，原來裝著三根短香。
這……
林幼春看看畫煙。
畫煙不待他問，搶先開口道：「師兄……你此番下山，又不同於往日，如果……如果師兄在山下碰到了什麼沒法子解決的難題，那麼，師兄……
你可以點燃信香……師兄，信香點起，畫煙即至……」
說到這裡，畫煙臉上已起了三分凝重之色，這顏色，讓林幼春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原本。
林幼春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飄忽不定，可是，當他看到畫煙那似曾相識，又親切異常的笑容時，不由自主，嘴角就往上揚，也跟著她一起笑了……
……
金光洞外。
蟠桃樹下。
林幼春跟在畫煙的身後，亦步亦趨前行，他心中的那種如同羽毛被風吹起浮於空中的飄忽感，讓他甚至忘了樹上那些青紅可愛的蟠桃。
這……
就下山了？
山下有什麼？
自己的未來，自己的命運，又是怎樣的呢？
這時。
畫煙已經開始催促他了：「師兄……快點吧，不要誤了時辰，依你現在的情況，在這裡耽擱久了，甚不妥當。」
林幼春只好加快腳步，跟上畫煙。
他看著畫煙問道：「那個……畫煙妹妹，我還是不明白……
我到底是誰？
我跟這兒有什麼關係？我們兩個人之間……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之間……」
畫煙側臉，一雙深潭秋水的明眸在他身上轉了轉：「師兄……有些事情，以後你自會知道的。
現在，你要快一些下山了。
另外，一定要牢記師父給你的謁語呀。」
林幼春點點頭。
可他還是忍不住，又問道：「畫煙妹妹，我想問一下，洞里……那兩個師父，真的都是神仙嗎？」
畫煙見他問得好笑，不由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師兄，你還是不要問了，快些下山去吧。
有些事情，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會知道的。」
「可是……畫煙……」
「好啦好啦……走吧。」
「……好吧。」
……
山路彎彎。
路兩旁繁花盛開，群星點綴；樹林里鳥啼聲聲，使人斷腸。
畫煙一路分花拂柳，順著一條羊腸小道走了好一陣后，將林幼春帶到了一道山澗處。
她指著山澗上橫著的一道獨木橋，對林幼春道：「師兄，過了那根獨木橋，然後，你順著路往下走，一直往右拐，拐過一株歪脖子松樹后，就可以看得到山下與人家了，師兄……去吧。」
忽然之間，林幼春覺得自已對這個相識不過才一陣子的少女，竟然滋生了一些依賴之感。
這種感覺讓他看著畫煙，久久不願轉身離去。
「去吧……師兄，保重！」
林幼春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對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女，有了戀戀不捨的感覺。
如果非得問一個為什麼的話。
大概。
仍然還是那種似曾相識又親切的感覺在作怪。
林幼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當斷則斷，不該優柔寡斷，於是，就搖搖肩頭，瞬間轉過身來，抬腿上了獨木橋。
橋下。
深澗淙淙，時有落花隨波逐流。
間或鳥鳴。
過橋之後，林幼春隨即回頭。
他想看一看畫煙是不是像剛才過橋時那樣，朝他含笑揮手。
可。
不看倒還好，一看之下，瞬間把林幼春嚇得魂飛魄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