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星光不趕趕路人

星光清冷的夜色之中，幾人聲音都帶著一股不可撼動的自信。

過了界河以北，朝暮和星夜溫差陡然變得很大，夜晚依舊是月光不顯，但是星光卻又更清冷一些，遠遠望去那界墟的中央，時不時便有一些巨大的人影在空中袖舞，身影非常飄渺，身形也明滅不定，如仙一般空靈，一段舞畢，人影便義無反顧的衝天而去。

白波一行人獃獃的看著那北方奇異的驚喜，又想起先前的鐘聲，每個人都禁不住吸了一口冷氣，那元初秘境攻略上記載的這些唯美的異象，現在看起來，竟然讓人覺得心底發寒！

「這算的什麼，秘境中的飛仙遺迹？」張一道打破了寧靜。

「這可算不上是飛仙遺迹，這應該是一種留影陣法回朔，恰好記錄當時那個時代，須彌宗中盛會的一角歷史而已。」白永思索一下，給出最權威的答案。

一行人又圍在一塊說了好多話，知道眾人的心緒平靜下來，反覆看了幾波那清冷唯美的袖舞之後。白波才坐下，白永也撩起衣袍坐在了白波的身邊。

「看了這麼久，說了這麼多，也都睡一覺吧，我們也在界河上折騰了幾天，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美美的睡上一覺。」白波的聲音中有著一絲困意，看上顯得隨意極了，然後接著道：「今天就在這歇了，不趕路了。」

夜色彷彿更深了一些，白波將自己的姿勢稍微調整一下，一如在長生居內的長榻之上一般，然後平穩有序的呼吸聲便在原地響了起來。

張一道聽到白波的呼吸聲音，然後有些不相通道：「這就睡了？什麼叫沒有美美的睡上一覺，在草原之上，阿永，你背他的時候，他難道沒有睡嗎？」

白永笑笑擺擺手，道：「像他這樣的人決定的事，我是沒有辦法改變，要不，道哥。你把獨孤大哥拍醒，我們接著趕路，如何？」

張一道搖搖頭，直接用手架住腦袋，躺在地上，架著二郎腿，悠然道：「我也不做惡人，反正是睡覺，又不是什麼高深功法，我也去會會周公嘍。」

白飛更是直接對著白永道：「二哥，那我也先睡了。」

在場除了樊闖之外，連張一道都知道，在睡夢中的白波是最為危險的，但是這樣的事情現在就是一本正經的說給樊闖聽，他也會認為白永在說胡話，更何況眼前的人是獨孤二三。

「聽聲音那獨孤兄確實睡了。」

「獨孤兄不光本事遠超常人，就是這份胸襟也遠超常人。」

樊闖有些憨厚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真誠，這樣一份誇獎沒有摻雜一絲勉強的意味。

白飛這個時候還未入睡，換個睡姿，原地翻身，看了一眼樊闖，夜色中的他彷彿看的更清晰了一些。心想樊闖要是知道睡去的人就是他的大哥，還能不能說出這樣真誠的誇獎，或者說要知道睡去的人就是蓮花城來的無憂俠，樊闖應該會面對不了事實吧？

張一道那晃悠的二郎腿，也停止了晃動，貌似想起了什麼，然後意味深長的道：「有時候一個人胸襟，要遠遠比他的本事更重要。我這次真的要去見周公了。阿永，辛苦你了。」

聽到這樣的話，白永心底稍稍一嘆，在這樣的天地之下，每個修行者，都是逆流而上的爭渡者，稍有不慎，便會船毀人亡，只是像眼下如他們這般毫無私心，只求同行的兄弟和朋友，這天地之間，又有幾人呢？

白飛側身躺著，聽完張一道對自己的大哥誇讚，嘴角也彎起了一抹微笑，旋即正正了手裡的刀，也將自己的雙眼閉上。

白永感覺樊闖變得逐漸緊張的呼吸聲，有些不解道：「樊闖你怎麼不睡？」

「飛師弟剛剛入睡，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睡，先前在草原上的那些日子，為了早日找到飛師弟，我便沒有睡過，現在飛師弟就在我身邊，我更不能睡。何況我已經是通脈中期了，睡覺，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一件事。」

「你倒是對阿飛很用心啊。難道這是顧殿主來的時候，特地叮囑你們刀殿的嗎？」

「顧殿主沒有叮囑，而是我自己的選擇。只是刀殿中，現在也只有極少數的人選擇了飛師弟，更多的人認為趙封生，趙師兄才應該是天刀殿的未來。」

「只是那些人，不明白，飛師弟的天賦同趙師兄比起來，遠遠超越許多，未來的高度更是不可想象，但是趙師兄確實也是近百年來，刀殿最出色的首席弟子，顧好人都曾講過，趙封生的刀，是顧小二。若不是我在鑄刀池中與飛師弟，朝夕相處近六十個日夜，我也會認為顧殿主的決定是草率的，可是事實證明，顧殿主的話，如同他的那柄刀一樣，準的讓人無話可說！」

「而且，飛師弟和趙師兄相比，飛師弟的胸襟更廣闊一些。」

聽到這番話，白永沉默起來，樊闖所說的話，是白永在天殿之中從未考慮過的，他也只是單純的認為，自家的三弟天賦卓絕，顧笙只是單純的對於自己三弟的過分寵愛，才將少殿主這一榮耀的身份給予了阿飛。

結合樊闖的這番的話，白永才意識到，那些老人看似有些任性的決定，其實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才下定的決心，當然，他對於白飛天賦所能得到現在的身份，也不覺得有絲毫的突兀，哪怕白飛和他是一個庸才，天殿有大哥，那麼這個身份給予也沒有任何的問題。

白永甩開腦中這些有些荒誕的想法，對著樊闖又勸道「你還是歇一會吧，白飛自有我照看著，又能出什麼問題。你現在不困，可是到了裡面，你身體自然的困意，使得你反應稍稍慢上一絲，你就不能保護阿飛。」

樊闖沉默了片刻，覺得白永所說的很有道理，而且他實在找不出任何可以說服白永的理由，所以便和白飛稍稍離著一些距離，也將雙眼閉上。

夜色中稍稍有風起了，每個人的身上都稍稍落上幾片落葉，白波身上的一片落下微微動了一下位置，然後白永的腦海便響起了白波的聲音：「這樣的信任，可謂得之不易，可不要輕易失去呀。」

白永將自己身上的落葉撣掉，然後看著夜色中的朦朧的金光，聲音便在白波的腦海中響起：「我從來不擔心這樣的信任會將來的某一天消散，只是不忍心他們有一天會在這樣的信任下丟了性命。」

「總歸要死人的，說不定我會死，你也會死，阿飛也會死，老張也會死！我們只能自私的讓我們死的更慢一點，運氣好的話，我們都會活著，修行路漫漫，能夠同走一程便已經很幸運，你多讀點書，阿飛多說一些孩子話，老張或許還能給他那個弟弟搶奪家產也說不定。」

「但是總歸還有人死的。」

「他們總歸要比我們死的幾率大上許多，不是嗎？」

白永是他們兄弟之中想的事情最多的人，他在蓮花城中的一些小說傳記中，便看不得書中的生離死別，有時候看到極其動情處，也會跟著黯然神傷，每次這個時候，母親便會過去輕輕的安慰他幾句，他也想過修者之間的七情六慾，也想過萬物之間的因果循環，他更想過自己三兄弟在這樣的修行環境中，所能遇到一些醜惡。

可是他很少想過自己如何面對，所以白永聽到白波這樣說道，一時間心緒竟有說不出的意味。

沉默，白永就這樣在夜色中沉默著一言不發。

不過偶有被夜風吹動在他身上的殘葉，他還是會將殘葉摘下，白波的聲音也沒有出現在白永的腦海之中。

其餘四人的呼聲的也逐漸變得一致，看樣子都睡得有些安詳。白永就坐在夜色，臉上也看不上任何的神色和表情，就像木樁一樣的靠在巨木之上。

他沒有一絲的困意，更沒有想著要休息一下的想法。他一直在想著一些殘酷的事情，而後的他的眼睛里終於有了些情緒，只不過是在夜色中，而他有眯著眼睛，所以看出他的雙目之中到底所表達的情緒代表著什麼，憂傷，還是哀傷，或者是悲傷，或者都不是。

夜色就這樣平靜的緩緩流逝，那遙遠處的朦朧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天邊的光線之中。

眾人陸續醒了過來，看著昨夜有著人影袖舞的地方，眼中都升出一絲雀躍的神色。

這時，晨曦有些清冷的光線也變得密集起來，那道巨木的影子也重新被拉的很長，只是和昨天黃昏時相反的是，巨木的影子這一次並沒有遮住白波一眾人，反而是白波一眾人的影子映在巨木之上。

只是巨木上的影子因為光線的原因有些扭曲。

張一道走在最前面，拍了拍身上殘留下的一些枯葉，看著朝霞生氣，將林間的落葉染成似紅艷艷一般的地毯，稍稍迷醉了一下，然後便對身後的人道：

「出發嘍，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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