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洛佩斯向前走一步靠近鏡子,他擺動眼睛,仔細盯著牙齒穿過胳膊的地方。傷口雖然已經癒合,疤痕卻仍舊清晰可見。

「一次愉快的經歷,可誰會信呢?」

洛佩斯審視著鏡子前面的臉,心中暗忖。

他聽到窗外麻雀在翠綠樹枝的懷抱下叫聲歡快清脆。他也想成為一隻鳥兒,至少在無憂無慮這點上,麻雀與他的理想分外契合。

他搖頭笑了笑,隨即拿起一旁的衣服,一股腦的把自己塞了進去。

但仔細想想。他手中的動作在一瞬間停頓。如若此做,他就得承擔生命轉瞬即逝的弊端。

他的想法在一瞬間陷入了絕境。

陷入這般境地時,嘆息永遠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垂下眼帘看了看躺在雜亂地面上孤零零的破舊鎧甲。他相當樂意,並且會大方的承認,在危機時刻,是這個老傢伙保住了他的生命。

如果沒有它的話,他大抵可以免去這一個月的床上生活,轉而得到永世沉眠於蒼涼大地的機會。

這總歸讓人慶幸。

但慶幸的情緒落下帷幕,遺憾總是隨後而至。這次,他不能帶上這個忠誠的老朋友了,畢竟他只是去把海斯割來的龍尾草拉到耶基斯鎮賣掉,實在犯不上如此大動干戈。

他拿起一旁的杯子,喝掉最後幾口阿蘭漢城產的難以下咽的麥酒,就抬腳走了出去。

在木門打開之際,他輕輕瞟了一眼略顯窄小的客廳。海斯正坐在木凳上,悠閑的喝著酒,吃著早餐。

「要不要來一點,洛佩斯。」海斯向他揚了揚已經吃了一半的麵包。

「不,不用了,謝謝。」洛佩斯搖搖頭,臉上本就不明媚的表情因此變得更加難看。他已經有一天的時間沒有進食,卻依舊對那片麵包沒有任何興趣。

事實上,他的敬佩之情本應在此油然而生,畢竟很少有人能夠把麵包做的像皮革一般難以下咽。他媽的,蠢蛋阿蘭漢城。

他稍稍怒罵,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就抬腳走向那個已經把破舊兩字寫在軀體上的躺椅旁。直接坐了下去。

如此果決的動作,大抵沒人會相信,他曾懷疑過這個躺椅到底有沒有散架的風險。

洛佩斯靠向不算柔軟的墊子,拿起木桌上泛黃的破舊古書,稍顯漫不經心的注視起來。他已經閱讀過數百遍,但仍會把這作為消磨時間好法子。

「確定不來一點嗎?」海斯一手拿著叉子,另一隻手緊握酒杯:「這可是艾德文娜家的麵包。」

「艾德文娜?」洛佩斯的腦海中一下子便浮現出了那個美麗而又知性的臉龐。他總受她照顧,所以心中一直懷抱著感激,並且,她的廚藝相當不錯,他可以篤定的保證,艾德文娜做的菜肴,絕對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食物。

「她什麼時候也有這種閑心了?」洛佩斯發出詢問。

「沒人能夠猜透她的心思。」海斯拿起木杯走向酒桶,「或許是在某天的睡夢時刻突然靈光一現。」

海斯已經年近古稀,身但體狀況一直良好。若不是經濟限制著他,他甚至有可能在找一任妻子。他一直都認為洛佩斯缺少祖母的關懷。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她的廚藝一如既往。」海斯緊接著說,隨後蹲下身子從散發著醇厚酒香的酒桶里為自己重新倒上一杯酒。

「看來麵包很合你的口味,海斯。」

洛佩斯搖搖頭,從那個無法讓人感到半分舒適的躺椅上站起身來:「我想我也該嘗嘗。」

這要比他規劃的行程早上十分鐘的時間。他還不想這麼快就投入那沒完沒了的工作,只是比起這個,海斯接下來的念叨在他的心中印象要更差一些。

「記得處理一下那些兔子。」

洛佩斯拿起一塊麵包,推開老舊的木門走了出去。在大門關上之際,他回頭看了一眼。

是時候該換了,他這麼想著,如此殘破的木門在強盜來襲時,和敞開大門迎接幾乎沒什麼區別。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多慮。一個連小小木門都換不起的家庭,又怎麼可能會遭到強盜的窺覬呢?

除非他們全部瞎了眼,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倒也不難應對。

洛佩斯牽著馬繩把馬從馬廄中牽出來。

他感受韁繩固執的手感,凝望幾乎從未變過的景色,隨後思量起他依然記得他第一次單獨前往庫特勒山脈狩獵。

提起這件事情的話,他就必須得好好感謝一下庫特勒山裡的粗壯古樹。

那是他第十二個命名日過後不久。在收到海斯一直謹慎保存的短劍作為禮物時,他便明白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事情。

那是一段久遠的時光,並且他的記性也沒那麼好。可是由於阿米利亞雪地寒流的影響,位於庫特勒山的山野鹿群提前進行了遷徙,這件事仍舊令他印象深刻。

洛佩斯不認為這值得回憶,因為他差點被踩死在庫特勒山。

若不是碰巧遇到清剿泛濫短尾松鼠的預備牧師,他的記憶可能就要永遠停留在哪裡了。

那是他第一次察覺他的信仰並不堅定。

他拿起馬鞭,拽住韁繩,輕車熟路的坐上早已裝好龍尾草的馬車。

他朝著耶基斯鎮的方向前進,抬頭望了一眼驕陽,如果能在晌午前趕到耶基斯鎮,那麼在把龍尾草全部賣掉之後,他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能夠去採購一下日用品。

洛佩斯遠遠的就看到輕鬆站立在樹梢上成雙成對的鳥兒,因此體會到自己有多麼幸運,無論如何,他還活著,只要孟厘虎的牙齒在往右偏個十厘米,他就能墮入那所謂的地獄,就是這麼可笑的幾厘米,讓他與冰冷的墳墓失之交臂。

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迅速投入理智的生活顯然沒有那麼容易。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洛佩斯只知道死亡有著迅速以及不可預料的特點,而在死亡真正來臨時,他卻那麼平靜,害怕與慌亂則是在安全之後才在他的心中一一呈現。

自負是多麼的愚蠢,多麼的不可取,他全部都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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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與夜的游頌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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