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聽叔一句勸
隨身帶著一包煙和現金，秦觀出門了。
江海是個直轄市，同時也是以後全國的經濟中心，雖說是2002年，但一眼望不盡的高樓大廈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時隔二十年，重歸故土，秦觀看著眼前一切事物都似乎有種近鄉情怯的滋味。
「江南皮革廠倒閉啦~」
「清倉大甩賣！」
街道時不時傳來小商販的廣播聲不絕於耳。
公交車上，街景不停地向後倒去，看著這一幕又一幕，秦觀愣了許久。
「黎姿現在應該還在首都，我們還見不上面。」
「秦思思好像也是這一年上大學......」
「老爹今年大概要調任了......」他心想著身邊人的事情。
半小時之後，公交車停在了漢庭小區站。
秦觀先買了兩瓶酒和一條煙才往三棟趕。
顏常在這人沒啥特別的愛好，抽煙、喝酒、燙頭，不認識他的人第一眼看他，絕對沒辦法將他和研究生導師聯繫在一起，他的模樣完全就像個街頭老痞子。
「叮叮叮！」摁了三下門鈴。
「嗯？沒人？」
秦觀又敲敲門，還是無人應答。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如泣似訴再挑逗
為何只剩一彎月留在我的天空
.......」
拿出手機給老顏打電話，然而卻聽到手機鈴聲從屋裡傳出來。
他緊皺眉頭，漸漸感覺不對勁.......
房門是那種老式的拉鎖，以秦觀的體格，兩腳踹開還是不困難的。
他真挺怕老顏想不開，活了大半輩子，勤勤懇懇教書育人，背上學術造假的罵名，對他來說的確很難接受。
沒有多想，秦觀後退兩步，做衝刺狀。
「嘭」的一聲，一腳踹開房門。
一股極其刺鼻的氣味從屋內傳出來。
「我操！煤氣！」
「老顏？老顏？」
秦觀捂著鼻子迅速衝進屋內，看見老顏橫七豎八地躺在廚房地上，雙眼緊閉，似乎失去了意識。
屋內煤氣味道雖重，但好在濃度不算太高，秦觀冷靜地關閉煤氣閥門，將所有門窗打開，並撥打了120電話。
「老顏！！！」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顏常在的老婆—許麗正在撞見這一幕，一時間呆住了，手裡還拎著半袋剛買的麵粉......
......
中午，江海人民醫院病房裡，許麗和秦觀坐在老顏的身邊。
幸好發現得及時，老顏被搶救過來了.......
或許是感覺無地自容，老顏依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許麗已經哭了一遍，幽怨地看著他，兩眼泛紅。
「顏常在，你還裝到什麼時候？你就不打算跟我解釋解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嗎？」許麗的語氣明顯壓抑著無比憤怒的情緒。
她也沒料到，自己是國企中層幹部，老公是大學教授，女兒也上了首都大學讀法律，本來生活幸福的一家，怎麼老顏突然就想不開了呢？
可顏常在沒回話，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一下，還是保持著那個睡姿，動也不動，像一條被人晾乾的鹹魚。
「咳咳......」
「許姨，要不你先出去等一下，我跟老顏說兩句話.......」
這時，秦觀乾咳兩聲，扭頭對許麗說道。
他很清楚，一個男人很難在自己的妻子面前承認失敗，更別說承認自己已經沒有了面對人生的勇氣，這無關其他，只是一種潛意識裡的決定。
許麗看了看秦觀，接著又狠狠瞪了眼躺在床上的老顏才走出病房。
關門聲響起的一瞬間，老顏睜開雙眼，對秦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身上帶煙了嗎？」
「這是醫院！忍忍！」
一時間，看著老顏那頂波浪卷，秦觀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摸摸兜，順手抽出煙喂進他嘴裡，沒給打火機。
乾澀地砸吧之後，老顏撐著身子坐起來，重重地抹了把臉。
「讓你看笑話了......」
「我不至於......只是許姨真的傷心了。」
有一點秦觀到是沒想明白，那就是為什麼上一世自己去了首都，老顏也活得好好的。
「可能是許姨救了他吧......」他心想。
倆人抽著煙也都不說話，直到一支煙燒完，秦觀才正式開口道：「老顏，生活就是一個不斷失去不斷得到的過程，或許在你當前看來，這是一件足以要命的事，但在以後的某一天你回頭看，它甚至還比不上一支煙來得重要......」
老顏盯著秦觀看了半天，神色漠然，半晌后才露出笑意說道：「你小子.....二十齣頭的年紀，教育起人來還一套一套的。」
在某個瞬間，老顏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那就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不是秦觀，而是一個歷經滄桑的靈魂。
實際上，秦觀真的歷經滄桑，親人一個接著一個離世，直到顏黎姿也離他而去，他才被徹底摧毀，現在想來，這番話倒是也適用於他自己。
「老顏，我聽人說了。你被學院辭退，因為涉嫌學術造假......跟我說說具體的經過，沒準我能幫到你！」
「聽誰說的？」老顏面色凝重，可能他也沒想到消息能傳這麼快。
「聽誰說的不重要，紙保不住火，這件事早晚會被學院、學校乃至社會知道，通報批評可不是一句玩笑話。但是如果從現在開始想辦法在通報之前解決，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呼~」
「這件事說起來很複雜，其實對於我們這些搞科研的人來說，學術造假是一個挺可笑的辭彙。之前我牽頭的發酵工程項目你聽說過嘛？」
秦觀點頭：「嗯！聽說過。」
「那個項目是有關新型微生物發酵抗生素的批量化生產，目前國內做這方面研究以及商業運作的人和團隊幾乎可以說屈指可數，甚至是一張白紙。這就是一個巨大的蛋糕，引誘別人發掘。利益驅使一切，有利益就會引來狼.......」
「我的研究成果被竊取了，也被順勢踢出局，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秦觀，我知道你有天賦也有能力，但是面對那些資本巨鱷，你我這樣的人只有被吃的份。」
「聽叔一句勸，這裡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你還是去首都吧，等你羽翼豐滿一些，有自己的研究、商業運作團隊再回來，沒準那時候我就能正名了！」
聽著老顏說話，秦觀總感覺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