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先走一步

蘇港是建南靠海邊的一座沿海城市，漁業比較發達，算是一個三線城市，離省會城市福越差不多有三百多公里。

李薇薇買的是一等座，一路上，秦觀坐在窗邊望著列車外向後飛奔的世界愣神了很久很久。

中國的發展速度也的確快得有些驚人，在這個只有少數人用得上行動電話的時代，誰能想到短短二十年之後，高鐵的時速可以達到幾百公里每小時，現金被移動支付逐漸替代，愛情會變得朝不保夕呢？

坐在秦觀對面的李薇薇看上去無聊透了，一會兒翻翻手裡的書，一會兒看看窗外，然後又盯著秦觀，眼神里滿是期頤。

「秦觀，你是不是太緊張了啊？其實沒事的，我爸爸雖然脾氣比較火爆，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也喜歡你。就算退一萬步說他不喜歡你，我媽媽也一定喜歡你，她是個特別溫柔的人，見了誰都笑…….」

她以為秦觀是因為見家長而緊張，實際上秦觀心裡根本沒想這檔子事兒。

「嗯～我明白了！」

秦觀笑笑點頭，正準備閉目養神時，一聲尖叫打破車廂里的平靜。

「救命！救命！來人吶！」

求救聲是從他倆身後傳來的，秦觀第一時間回頭查看。

只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失聲呼喊，有些手足無措，而她旁邊的座椅上有個身穿黑色職業裝的中年男子正斜靠在座椅上不斷抽搐，肢體似乎不受控制一般痙攣，嘴裡還吐出白沫…….

乘務員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可能她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站在孕婦身邊，手裡端著乘客要的水和食物，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乘客們瞬間炸開了鍋，有人說這是羊癲瘋發作，有人說是心臟病，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就是沒有一個人上前對發病的人進行救治，紛紛躲閃不及，生怕這是什麼傳染病…….

「別看戲了！麻煩讓一讓！」

人群中擠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正是秦觀。

只見他迅速俯身查看病人情況，然後推開周圍一切雜物，清理出一個乾淨的地面，將病人放在地上。

「看樣子應該是癲癇發作了…….」判斷一番后他向乘務員給出結論。

「那…….那該怎麼辦？我們這裡有醫生嘛？」

她向四周呼喊了兩圈，卻得不到回應。

秦觀咬咬牙，用力將病人的身子側翻過來，讓他側躺在地上，兩腿一前一後，右手平放於地面，左手繞過頭頂。

他的身體依舊抽搐不斷，嘴裡還往外冒著白沫，腥臭無比…….

目前他的身體已經過了強直期，所以秦觀順手從桌上拿過一個小木板塞進病人嘴裡防止他咬舌。

「小夥子！你是醫生嗎？我建議你別瞎搞，萬一弄出人命來你可是要擔責任的！」秦觀身後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一邊捂著鼻子一邊說道。

「人命關天，你行你上？」秦觀扭頭嗆了一句，面色不悅。

「切！不識好人心。」老太太嘀咕一句默默走開了。

社會上就是有太多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才弄得後來人心惶惶，估計今天要是她躺在地上，誰來救誰被訛。

稍作停留，秦觀抬頭對還在發愣的乘務員說：「別愣著了啊！趕緊去廣播尋找專業醫生，我只是對他進行一個急救，病人目前仍然處於危險期，我這沒有醫療設備也沒有任何藥物。」

乘務員彷彿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應了一聲：「好好！我這就去！」

孕婦兩眼含淚上前詢問道：「小夥子，我丈夫這是怎麼了？沒什麼危險吧？」

秦觀搖搖頭：「他這是癲癇發作了，一般有這種病的人都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難道你以前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嗎？甚至連急救藥物也沒準備…….」

「沒有啊！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

「那就是急性癲癇發作！以後你一定要記得準備藥物，而且發病的前幾分鐘是黃金時間，如果急救操作不得當很可能會釀成大禍…….待會你們就在下一站下車吧！就近找一家醫院！」

「好！好！我知道了！真是謝謝你了…….」

「讓一下！讓一下唉！醫生來了！」隨著乘務員的一聲叫喊，秦觀從人群中退出來，走到洗手間清理一番，隨後又重回座位上。

看完秦觀急救整個過程的李薇薇一直沒開口說話，直到這一刻她彷彿對秦觀的形象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

這次她特意坐到秦觀身邊，用著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秦觀，你怎麼這麼厲害？我感覺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沒什麼…….只是最基本的急救常識。」秦觀實話實說。

「可為什麼我就不會呢？」

他這才意識到目前是02年，國內關於醫療急救知識的普及並不到位，有很多人應對類似的突發情況時，基本都和乘務員一樣無從下手，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這也算是時代的進步之一。

「多讀書多看報，少吃零食多睡覺。」秦觀準備閉目養神。

可李薇薇似乎不想放棄多了解秦觀的機會，她連忙搖搖秦觀的手臂說：」你知道剛剛看你救人時我在想什麼嗎？」

「我在想你會不會突然像是變魔術一般從背後摸出一套銀針，然後對著患者的腦袋各個穴位扎，幾分鐘之後他就完美恢復，並且終身不會再犯。這還沒完…….你不知道他是蘇港人，而且是一位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人物，正當我爸爸不同意你娶我，滿世界追殺你時，他突然挺身而出，為我們的愛情主持公道…….」

沒等李薇薇胡扯完，秦觀立馬睜開眼睛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然後捏了捏她的粉臉蛋兒說道：「打住！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娶你了？咱倆哪來的愛情？你是不是瓊瑤戲看多了？還翻手為雨、覆手為雨、還主持公道？你擱那三年之期已到、龍王回歸呢！就！離！譜！」

「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你不覺得我的故事非常具有吸引力嗎？」

「你還知道是故事啊！別做夢了。我不可能讓你得逞的，況且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哼！」李薇薇氣鼓鼓地嘟嘴冷哼一聲，隨後把大長腿翹在秦觀身上。

「昨天晚上是你運氣好！下次可就沒那麼好的機會讓你溜了，我要霸王硬上弓！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秦觀發現自打離開學校之後，李薇薇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說起話來沒點遮攔，甚至臉都不紅一下…….

這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著無比深刻真實的故事，但是絕對不會有神醫少年下山、拯救病危大佬並從此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橋段。

秦觀救人只是出於一個人最基本的道德良知，並不要求得到什麼報酬。

三個小時之後，夕陽最後一縷光線從桌面上悄悄溜走，黑夜降臨了…….

昏昏沉沉好幾個小時的李薇薇這才醒過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才發現自己的口水已經濕透了秦觀的短袖…….

一抬頭，她就看見秦觀正直勾勾地盯著她，滿臉無可奈何的怨氣。

李薇薇：(oωo）

秦觀：(σ｀д)σ

空氣凝結片刻之後，李薇薇憨笑著打破沉默：「嘿嘿～我是不是睡覺流口水了？」

「你先把腿放下來，我快沒知覺了…….」

「…….」

活動一番筋骨，秦觀用紙巾擦拭著濕透的短袖袖口。

「你剛剛不僅僅流口水，你還磨牙、打呼嚕。你瞅瞅隔壁大爺！睡覺都得用紙把耳朵塞上！」

順著秦觀的目光，李薇薇看向隔壁，大爺果然戴上了痛苦面具，緩緩睜開眼拔下耳塞對她說道：「我說小妮兒，為啥你可以一邊打呼嚕一邊磨牙呢？我都八十多了，可受不了這個刺激…….」

「爺爺！不好意思…….」李薇薇趕緊道歉，隨即一頭扎進秦觀懷裡，徹底沒臉見人了。

「嗚嗚嗚～都怪你！丟死人了～」她對著秦觀就是一通粉拳。

「行啦！快到站了…….你趕緊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準備接咱倆。」

「哦～」

李薇薇惹了事也不敢造次，十分乖巧地從粉色小包里摸出諾基亞，正準備打電話，忽然渾身一激靈！

「咋？你也要犯病了？還是要現原形了？要不要秦醫生對你實施搶救？」

「你還有臉調侃我呢！你忘啦？昨天晚上你跟我爸通電話的事情！」

經她這麼一提醒，秦觀才想起來，昨天晚上是騙她來著，現在她還覺得「爸爸已經知道我被豬拱了」的事情。

實際情況是：豬動都沒動一下，反倒是白菜像是成精了一樣，死命追著豬拱！

想到這，秦觀不懷好意地笑出了聲。

「嘶！你還笑呢！快想想辦法呀！待會兒我該怎麼跟我爸說呢？」李薇薇伸手在秦觀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直到疼得秦觀齜牙咧嘴她才肯鬆手。

「看來你是真現原形了，咱倆還沒啥呢！你就實施家暴？這以後還得了？」

「哎呀～你就別戲弄我了！快想想辦法，我該怎麼面對我爸？」

抵不住李薇薇撒嬌打渾，秦觀嘆口氣道：「還能怎麼辦？實話實說唄！咱倆本來就什麼也沒發生，我可是守身如玉。你別想往我頭上潑髒水噢！」

「哼！臭男人！吃干抹凈就想賴賬！你覺得他能相信嗎？」

「別胡說八道噢！你是他女兒，是他的貼心小棉襖，他不信你，信誰啊？快點打電話，再晚點咱倆都得在火車站過夜！」

話說到這，李薇薇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硬著頭皮撥號。

「嘟嘟嘟～」提示音響了一陣之後，電話那頭終於有了聲音。

「喂？薇薇！怎麼啦？」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中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嘶！好像不是很生氣唉！」李薇薇心裡暗自竊喜。

「爸爸…….我放假了。現在在火車上，馬上到蘇港火車站了，你來接一下我吧！」

「哦哦哦！好！爸爸這就開車過來。」

「enmm…….爸。我身邊還有一個人…….」

說到這，李薇薇和秦觀倆人都不免咯噔一下，雙雙即將「發病」。

「誰啊？同學嗎？男的還是女的？」李毅剛的聲音忽然變了一股腔調。

「就是…….就是…….昨天晚上接電話的男生。我把電話給他，你和他聊一聊！」

李薇薇哦靈機一動，乾脆破罐子破摔，把手機丟給了秦觀，說什麼也不要了。

「喂？薇薇！怎麼不說話呢？」

「啊！叔叔…….我是薇薇的朋友，我叫秦觀。」

沒辦法，秦觀只好硬著頭皮接話，可能這種體驗對他來講也是第一次，畢竟上一世秦觀還沒經歷過類似這種「見家長」的場景，他和岳父老顏早認識了…….

秦觀說完，電話那邊久久沒有回應，他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看著幸災樂禍的李薇薇，他這才意識到這是把自己推進火坑裡了…….

「哦哦～薇薇的朋友是吧？好！我這就來接你們。」

說完，電話掛了！

「呼～」他們倆不約而同地長出一口氣。

「秦觀。為什麼我爸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呢？以前他來學校看我，見我跟男生走在一起，他都會耷攏著臉問東問西，可…….這次…….」李薇薇有些不解。

「害！可能是比較認可我吧…….別多想！你都二十三歲了，還不能談談戀愛嘛！」

「待會兒你就在一邊看著，看我是如何跟你爸爸和平交流的。」他看上去底氣十足。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秦觀一想到上一世，要是自己的女兒上學被男生遞告白小紙條，他肯定也忍不住想打人，這頓時心裡一下子就釋然了…….

畢竟作為一個父親來說，女兒就是最大的逆鱗。

隨著火車一聲長鳴，他們到站了。

李薇薇還是有些緊張，不知道等下見爸爸是該牽著秦觀的手，還是怎麼樣…….

「秦觀，要不你牽著我的手吧…….」

「秦觀？秦觀？」

叫了好幾聲，李薇薇忽然發現身邊沒人了。

不遠處的四號出站口，秦觀背著身子喊道：「你回家！我突然想起來有點急事，先走一步！」

秦觀能不跑嗎？

一號出站口正整整齊齊地站著十來號人，全部黑色制服、抱緊雙臂、跨立站姿，顯然都是退伍軍人，為首的就是李毅剛，李薇薇可是給秦觀看過他照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