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普傳路

第七十三章 普傳路

清風一路往巨頂峰跑去,沒多遠便累得氣喘吁吁。林子裏的夜梟總是出一陣陣詭異的笑聲嚇唬他,又有一盞盞如綠燈籠的眼睛,也不知是什麼動物,一路尾隨着他。清風越走越慢,喘息越大,卻再回頭看看,太清宮已經被濃濃的黑幕籠罩,與這黑黑的山融成一體。

當山路漸漸趨於平坦便是山頂要到了。清風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在晚上獨自上山,又想起了沿途的種種恐怖情形,不由有些后怕。等他到了山頂一看,原來那人卻已經到了。

年輕道士在地上鋪了一張席子,上面擺放着飯食。席邊有一矮杖,像是臨時草就,上面放着一粒拳頭大的明珠,在這新月之夜大放光芒。年輕道士見清風來了,招手笑道:「開來吃些,再不吃就涼了。」清風趕了一路,又累又怕,肚裏的飯哪裏抗得住?

只是等清風走進一看卻嚇得跳開了。

原因無他,這席上的飯食卻多是葷腥菜肴。有一條紅燒魚,一盤紅燒肉,兩個煎雞蛋。唯一帶素的卻是宮爆雞丁。

太清宮上下都是吃素的。\//\吳尚道以前葷素不拘,但為了給宮中道士立個表率,便也跟着吃素。是以理靈十分不解,卻也只得忍耐頓頓素。清風皺眉道:「這些,葷腥不能吃。」年輕道人笑道:「為何不能吃?怕有毒么?」清風猛地搖頭,道:輕道人道:「上真不戒而戒,下士戒而不持。戒不戒不在這上,肚子餓了就吃些吧。」

清風又是一陣猛搖腦袋,道:「餓也不吃。你別等我了以後。我來就是告訴你這個。」說罷便轉身要走。那年輕道人一個躍起,攔在清風面前,道:「你來就是讓我不要等你了?」清風點了點頭。那道人笑道:「不想聽故事么?」清風搖了搖頭:「你不好,讓我吃葷。我不要聽你說了。」年輕道人大笑,道:「我卻不知道誰說不許你吃葷的。你又沒受戒,又沒拜師,誰能管你?」

清風想了想,道:「火頭。」

年輕道人大笑道:「那更可笑了。火頭自己偷吃葷腥。卻不許你吃。哈哈哈,而且他一個火頭也還是管不了你啊!我修行之人,敬天禮地,蓋因天地有覆載之恩。\//\孝親重師,蓋因親師有生育教化之恩。一個火頭於你有什麼恩?你要聽他的。」

「他比我大。」清風搖頭不已,卻對這道士說的不甚明了。

年輕道士無奈道:「你若不吃,我也不會逼你,只是我這裏有個故事卻着實好玩。你若是不聽可就虧大了。」清風緊了緊衣服,卻覺得困意上來了,只想回去睡覺,也不說話便往山下跑。被年輕道人一把抓住後頸。只聽那道士道:「來了就不着急走了。」清風嚇得大喊,眼前卻是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醒來!」

清風被拍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同屋地雜役道人已經幹活去了。此刻叫醒他的乃是那個中年火頭。清風昏沉沉醒來,見自己居然脫了衣服睡在榻上。不由想起昨夜自己偷偷上山的事。

「多少吃點東西。」火頭將清風抱在懷裏,將熱粥送到清風嘴邊。一邊嘀咕道,「怎麼昨日還好生生的,便燒了?莫非被嚇得離魂了?」清風這才現自己身子軟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喉嚨如刀割一般痛,話也說不出。/\他再想想昨晚的事,也果然如做夢一般,變得一點都不真切。

「昨晚做了什麼夢?」火頭邊喂他吃粥,一邊問道。

清風呀呀說了,卻一個字都吐不清,只得用手指了指山頂方向。火頭眼也不抬,嘟囔道:「上山?看來還真是魂給勾走了。等會我去找三官廟的梁師傅給你叫叫魂就好了。」清風心裏一陣輕鬆,喝完了粥便又沉沉睡了。

梁師傅果然上山給清風叫了魂,清風也果然好了。只是好了之後的清風卻不能說話了。照老人家地說法,這是燒燒壞了嗓子,一輩子都好不了的。眾道都以清風小小年紀便遭五殘之刑而惋惜,清風卻覺得這樣也好,起碼不用再說讓人家聽不懂的話了。對他來說,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該乾的活一天天多起來,身子也長得飛快。

理靈卻以為自己嚇壞了清風,頓覺周圍道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倒是那種厭惡的神情。/\在太清宮不像是在市井街頭,走來走去總是那點地方那點人,正所謂抬頭不見低頭見,被眾人摒棄在外的滋味總是不好。這種壓抑之下,理靈竟又想起三官廟前地那種奇異感覺,卻不好意思去找清風,打聽得明霞洞裏沒人,便去找師父要進洞閉關。

「你不曾修法,閉什麼關?」吳尚道疑惑道。

「師父,弟子只是想找個地方讀讀經,靜靜心。」理靈垂頭道。

吳尚道微微沉吟,道:「我知道你想避開。有些事你越放在心上越避不開。燕師傅要回青城一趟,你跟他出去走走吧。」理靈喜出望外,往日的愁雲一掃而空,歡蹦亂跳地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燕赤俠知道之後卻不很高興。他此番並不是去青城探親的,而是另有要事,若是帶上理靈豈不是耽誤腳程?對於燕師傅的反對,吳尚道卻道:「天大地事?等等又如何?你且慢慢走,我必然不催你。」燕赤俠饒是清修日久,還是忍不住兩個鼻孔噴火,一顆心臟狂跳,罵咧咧出去了。

瘋道也來勸道:「茲事體大,你這般安排卻有些兒戲了。」吳尚道道:「吳子曾云:國之寶在德不在險。教之寶何嘗不是?燕師兄脾氣暴躁,秉性如此,只是自己磨恐怕有些不足,我便讓理靈去磨磨他。理靈卻圓有餘而方正不足,也正好讓燕師兄調教調教。」

癲道又問道:「那博山爐之事可有眉目了?」

吳尚道從懷中取出一封帛書,遞與二道。二道看完微微斂容,異口同聲問道:「可是真的?」吳尚道點了點頭,道:「若是本教因此事實力大損,恐怕他也不得什麼好處。」二道想來也是,紛紛點頭。

癲道伸了個懶腰,道:「這些日子給那些猴崽子當表率,連骨頭都擰了。也該活動一下了。」吳尚道笑道:「那麼多門人,便沒一個能登堂入室地?」二人頓時有些氣餒,紛紛搖頭。瘋道好歹還招了幾個志心向道地,可惜資質實在不足。癲道門下卻都是些處理庶務的道人,會寫字便已經算不錯了。

金蓮正宗向來寧缺勿爛,故而二道雖然求徒之心懇切,卻也不肯放低門檻。吳尚道知道這一節,便故意道:「自古求道多如牛毛,成道鳳毛麟角。我這些日子倒在想一件事。」二道齊齊望向他,只聽他道:「道門廣大,教外別傳。」這路子其實自古便有,只是要做起來卻不那麼簡單。最現實地問題,偷法之徒如何應對?

對吳尚道原來的時代而言,法有普傳秘傳之分,故而這個辦法還是可行地。但現在這個世界來說,基本上有點內容的東西都是秘傳,誰敢開普傳之路?開了便有人以形形色色地緣由反對,最重一條便是祖師都沒開,你敢開?這不是欺師滅祖是什麼!

吳尚道卻沒這個顧慮,因為他的祖師都大開普傳之路。

而且龍門數百年來的經營積累,的確做到了該隱的隱,該傳的傳。

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嶗山沒有根基,門下人丁看似興旺,卻有個大大的斷層。真把那些向道之人召進來了,卻沒有足夠的師資去教授引導,豈不是誤人子弟么?而這事卻由不得外聘,便是現在的狀況,三人達成的默契也是以吳尚道為正宗,兩人收些難承道統的弟子充充門面。一旦有弟子能夠受戒修行,便歸入吳尚道門下。

「彈指一揮間。」吳尚道嘆了口氣,「這朵金蓮能否開,全看這次咱們的所行了。」

「我們的謀划如此詳盡,應該沒有問題。」瘋道道。

「這卻是我怕的。」吳尚道道,「從未有過沒有紕漏的陰謀。此次成敗與否,全得憑青城那邊的消息了。」

「那是自然,不過天意既然送你來,必然不會讓這朵金蓮夭折的。」癲道知道吳尚道易聽天意,說得好聽些是自然,說穿了卻有遁世逃避的意思在裏面。對於吳尚道而言,自己的修為到了一個關卡,或許畢生就止步於此了,只有再進一步方能得知天命。而這一步卻是如此漫長遙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邁出去了。

----若是師父在就好了……

吳尚道很久沒有想起師父了,此刻卻又浮出師父的面龐---那張笑吟吟淡然恬定的臉。

此刻師父在幹嘛呢?

若是師父在這裏,他會如何做呢?唉,我雖然知道師父必行堂堂正正之舉,卻怎麼都想不出該如何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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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蓮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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