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諸般不順終向前,舉目回顧毋需憐

第31章 諸般不順終向前,舉目回顧毋需憐

『影魔』,能夠將自己所接觸到的物體逐漸『影化』。那麼,這項能力是僅限於『物體』,還是『凡所延伸』都可以呢?

這是一個冒險,但也是唯一能破局的機會。

范海東是如此想的。

……

他必須讓自己也影化,但他又不能直接接觸影魔。

如果直接接觸影魔,那麼影魔便會在近身站中與他纏鬥,他是沒有辦法克制無實體的影魔的。

而如果先給影魔武器,那麼影魔便絕對會使用武器來進攻。

他在與影魔所交戰的過程中,最先產生變化的,是影魔所使用的武器——長劍。而後,與長劍交戰的鍋鏟菜刀同樣會被漸漸影化,最後,便是范海東本身了。

而與長劍等物不同的是,范海東逐漸趨近影化的時候,他卻似是退化一般,漸漸退回到了『影團』的狀態。

這就與最初影化的『性質』不同了。

「我現在,終於知道破陣的『方法』了!」范海東如此自通道。

雖然現在的他近乎已化為了一混影團,但原本似是雙目的位置仍舊如同兩點『不滅的星火』一般,仍舊灼灼的閃亮著自己的光芒。

影魔對此只是大笑道「你能做的到嗎!」

「擁有我『全部記憶』的你,還不明白我到底能不能做到嗎?」

「我們現在可是一樣的!」

話音未落,原本化作影團的范海東忽的一躍,旋即轉瞬之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什麼?!」

影魔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沒有反應得過,在恍惚之時,旋即只覺得身上一痛,確實中了兩招!大驚之下,連連抵劍向四周警覺。

「這是為什麼?」

看著自己身軀上突兀出現的兩道傷痕,影魔只覺得驚訝無比。

不過,他所驚訝的卻非是對方的速度。范海東的『影化』,並沒有具備原先『本身的特性』,而是朝著影魔原先進化的方向在退化著。

所以,變化為『影團』的范海東,能夠具有超乎尋常的速度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究竟是如何能攻擊到自己的?

說時已遲,那時卻快。

先前話音未落之際,自斜里便突竄出一道詭影向著影魔襲來,那身法便似過隙白駒般無法抵擋。

但影魔終究還是反應過來了,召劍而揮,御劍而去,同時身形極速後撤而去避過了那險之又險的偷襲。

那影團速度雖快,可便是由此進化而來的影魔,是有著能夠比肩這影團的速度的。

秉指所指之處,儘是御劍所到之地。

范海東所化的影團只是攜著那鍋鏟菜刀在前身做攻,同時飛速旋轉影身,讓前身的二物變為極凌厲的鑽頭來攻擊影魔。

而影魔先前才受了傷害,疑惑間不敢輕易將他放近,便只得御劍作守勢。將長劍同樣旋轉而召,成為一屏的壁障,來抵禦那鑽頭式的攻擊。

見那鑽頭來去無蹤,不時突而暴起,與那長劍化作的壁障來個狠狠相擊!

端的是個火花四射的場面。

「這樣下去獲勝的只會是我。」影魔笑道「而你最終會承受不住影化,而化為真正的影子——『我的影子』!」

「是嗎?」

「滋啦」一連串的交響之聲又響了起來,而范海東依舊還是做著無所謂的突襲。

而不知何處的幽暗之地卻是斂風一擊。

「你認為我一定會輸嗎?」

「你現在還……呃!」

那『斂風一擊』似是擊中了什麼。

影魔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裡突兀的出現了一線刀尖,是有什麼東西自他後背直接穿透了去!

「你可不要小看菜刀啊!」

卻是這麼說著,一發鏟擊又從那影團之中發出。

影魔剛才被菜刀貫穿,正是大驚之餘,不僅沒有防備這當面一擊,就連所御之長劍也疏忽了那麼一瞬。

而范海東便是抓住了這『一瞬』之間的機會,直接將那鍋鏟向那影魔鏟飛而去。

只見那鍋鏟打著旋,而又夾攜著無比凶戾的勢頭,狠狠向那影魔頭顱打去,而影魔卻是根本無力去躲。

「啊!!!」

鍋鏟所中一物,而勢頭未減直插在後牆上。

「撲通」聲響,似是……有什麼『東西』掉落在了地上?

這時再看那影魔,雖還兀自站著,但往上看去卻是已經沒了半個腦袋,而為上的另半個腦袋則是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這是,廚師的勝利!」

「是嗎?」

那戛然而止的影魔「屍體」卻還在那直立著,即便胸口被刀具貫穿,即便已被平平的削去了半個腦袋,但他卻依舊直立著。

他似是無所損傷一般,只是猖狂的裂著嘴角,擺出一副狂笑而詭異的模樣說道:

「你當真以為你已經贏了嗎?」

影魔只頂著那半個腦袋,嘴角遠遠裂過那分而為二的橫截,極為詭異的笑著。

不知覺間,先前被削落的半個腦袋忽的化作一灘溶液狀的物件,似是同樣擁有自我意志一般,迅速爬行著融入了影魔的身軀,轉眼一看,那半截腦袋便又生了出來。

如此,影魔又是一把將那插在自己後背的菜刀給拔了出來,詭笑著用雙目緊盯著范海東化作的那團黑影說道:

「不過,我也該為你的這般努力稱讚一番才是,真是,真是!真是!!真是……」

「……好痛啊!!!

「哈哈哈哈哈!」

影魔似是陷入癲狂一般,無比狂妄的嘲笑著范海東所做的一切舉動,似是他的這般努力全無用處一般。

「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嚇到我嗎?」

「嗯?」

影魔看著仍舊是一團黑影狀的范海東,只是嘲笑道:

「就算你已經『不會恐懼』,可憑你現在這幅樣子,又能做什麼呢?」

「你說的沒錯……」

「……就算我現在已經不會恐懼,也做不了什麼了。」

這麼說著,隱隱約約間化為一團黑影的范海東,似是變化了幾分?

「但是,正因我失去了『恐懼』,失去了那諸多『煩躁』。我的內心才能平靜,並徹底專註于思考一件事,知道真正讓我困惑的『原因』是什麼。」

不,那並非是隱約!那種『變化』,那種『進步』,是顯然的!

「是『不堅定』,正是這份『對於自我的不堅定』,才讓我產生了『迷茫』,對『自我產生了動搖』。」

范海東已從渾圓的一團,逐漸顯現出了原本的人形。

「我原本還在好奇,為什麼物品被影化后不會失去本身特質,而我卻會逐漸轉為你最初一般的混沌……」

這時,影魔見狀已經徹底按捺不住了,身如輕水般化作一灘貼面極速而去,忽的自斜里化作一束長刺向范海東狠狠攻去。

而范海東就像是早已料到這一招似的,身形轉瞬大變回歸本色,「撲」的伸出一手,一把便抓住了自死角而來的攻擊。

「什麼!?」

影魔不曾想到自己的攻擊竟會被范海東所看穿,大驚之下忙要化身想跑,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無法化為那任形而為的黑影了!

「到了現在還想逃嗎?」

「『影魔』!」

范海東怒目圓睜厲聲一喝,抓著那影魔的手腕將之近身一拉,影魔沒做提防便被范海東大力拉去。

「你這孬種,別開玩笑了!」

如此大叫著,影魔直接揮出左拳向那他狠狠撲面打去,而范海東早已料到他會出這麼一手,直接迎面接住了他這一拳。

「哈!是我贏了!」

話音未落,影魔左手由拳化掌,招式轉瞬一變,自那指縫之間接連發出「嗖」的聲響。

有暗器!

然而這極近之距,響聲未發之時招數便已經打中了!

三枚銀針暗器直接打中了范海東左臂的三處穴位,因穴位所牽,連帶便鬆了三指。

范海東卻是沒想到這一招,運氣及臂,將那三枚銀針又給逼了出去,只是這時再想去抓他便已經遲了,影魔早已逃竄出去,不知去往了何處。

看著這三枚銀針,是他原本用來試探影魔性質而發的,同樣經過了影魔的身體,他竟然忘了這茬。想來,在他不經意的時候,這三枚銀針就已經完成了影化吧。

「你現在是在恐懼我嗎?」范海東攤手笑道。

影魔現在不知遁向了何處,遲遲未能現身。

而影魔原本在偷襲得逞之後,是可以直接進攻范海東的,但是他卻並沒有那麼做,又是為什麼呢?

「少開玩笑了,我會怕你這廢物?!」

雖是這麼放著狠話,可那影魔還是隱匿著,遲遲未能現身。

「……物品是沒有『自我意識』的,所以並不會存在那些所謂的『恐懼』、『迷茫』、『困惑』……」

范海東摩挲著手中的三枚銀針,只是接著原先的話頭接著說道:

「……可人會有這些『情緒』,人類會對『未知的事物』而『恐懼』,會對自己『曾做過的事物』而『迷茫』,也會對自己『將來的經歷』而『困惑』……」

「嗤呦」聲響,是一柄無形長劍不知從何處擊來,而范海東卻是絲毫不慌,摸出一根銀針來彈指一去。只聽「叮噹」聲響,銀針被毀,長劍失鋒倒插在地。

「……但,『人類的精神』是可以不斷『進步』的!人類的精神可以『戰勝恐懼』,『驅逐迷茫』,『消除困惑』……」

「撲」的一聲破風而襲,是那無形鐵鍋。

范海東抄手而去,只一掌便拍中了那不斷旋而呼嘯的鐵鍋,斜腕轉身而圈,化去那鐵鍋而帶的一股勁力重又扣回到了後背。

剛一踏步,卻覺自後方又是一道鍋鏟打來,已貼的極近。而恰在身前,那影魔手攥著一把菜刀已經朝他撲面刺來。

兩番此起而落聯合而攻,范海東已無處可躲。

刀,近了……

(「……而尋找答案的『關鍵』,永遠都在『自己』啊!」)

「范海東!我贏了!」

「我說過,這是……『廚師的勝利』!」

錯步后躍,運氣及身,范海東臨危避開了影魔正面的刀擊。

「但是背後的一招你躲不掉!」

影魔一招揮空,只是憤憤的叫了一句。

「誰說我要躲了?」

話音未落,只聽「叮噹」聲響,那鍋鏟卻是被什麼東西給彈飛了去。

「是鐵鍋!」

影魔怒而叫到,懊悔不已。

「你已經輸了!影魔!」

范海東抓住自己衣領,旋而一轉一把將之脫下。旋即揮手而去,那大衣自似是天羅地網一般朝那影魔蓋去。

而影魔一刀即出,則勢頭難停,便撲面朝那大衣迎了上去。

只聽「嗤啦」聲響,那鼓囊的衣裳從中破了一洞。范海東旋即止步,轉而向那影魔方向沖了去。

影魔見此狀那還不知范海東的打算,扭頭便是想跑,可被那鼓囊的衣裳給披露了身形的他,自此再難隱蔽。

范海東直接自那破洞之位,一把便扼住了影魔手腕。

稍一施力,影魔便是把握不住,將那菜刀脫手丟了下去。

范海東伸出另只手來將手一撈抓住那菜刀,舉刀說道:

「當我在『意志』上戰勝你的時候,你便不足為懼了!」

手起刀落,范海東直接將那影魔斬為了兩端。

只聽「噗嚓」聲響,那半截身子便被直接砍飛了去。見狀,范海東輕一撒手,另半截身子也悄聲落地了。

而事情還沒有結束,那凄伶散落的兩截殘斷身子卻並未從中泄漏出什麼,只是又化作兩團柔水一般的物件重新匯合為了一體。

這時再向那影魔看去,卻已是極為混沌再不成人形的一團了,好似就連個人意志也徹底消失了一般,只能感受到極為強烈的惡意。

范海東這一刀似是砍去了它所有的靈智,讓它又重歸原狀了。

「這便是……我無法調和的『矛盾』嗎……」

……

……

靖崇三十五年,仲夏。

那一天發生的事,改變了他接下來在人間為剩不多的生活。

他們一家的生活是從那一年出現的好轉,如家樓也是自那一年所建的,雖然生意並不大好,可一家人還是熱熱鬧鬧的做著自己的小本買賣。

還記得,那是一個午後,因店裡實在沒什麼客人,父親便借著出門攬客的借口帶他出去到街上玩。

當時,恰好碰見一個當地的小家族在街上擺台張羅,要招收有潛力的門徒,他們父子二人見人泱泱的很是熱鬧,便一同圍了進去湊這好事。

那台上有一個看年紀約莫十一二歲的孩子在測試御劍,所御的那種劍,是一種名叫『攫予』的小法器。

這種法器能夠儲存一定量的真氣,並藉由本人所點賜他人的一抹靈光,讓不通道法的普通人也能夠御劍,然後通過御劍的好壞來判斷此人在劍道上的天分。

台上那個小傢伙所御的那柄劍卻是歪歪扭扭的極不理想,一看便是那天資平平之輩。

在旁看守局面的那名記錄員則更是極為無奈的一把捂住眼,根本沒臉去看,顯然是經歷了太多這等平庸者有些心煩了。

而那台下的人卻是不管這些的,他們大多數人便都只是來湊個熱鬧,見那小子滑稽,自然便在台下不斷起鬨著。

台上的那小子自是能看到路人反應,原本自己是信心滿滿的上台,結果到了現在被大眾吁噓的更是十分煩躁。原本這御劍便十分耗費心力,又是氣憤又是乏力,他便乾脆直接將那長劍一甩,不玩了。

他卻不曾想過,這一劍所御之去卻極快遠超最初預料,他根本控制不住!

那失去控制的『攫予』之劍便向著人群當中飛速掠去,台下之人一時間不由只是發出驚呼。而原本看守局面的記錄員本是稍走了下神,他也沒料到這一出,待到反應過來,那劍便直衝人去根本攔不住了!

而這一劍所去的方向,正是范東升!

四面所擁擠的都是人,根本叫范東升無處可躲,絕望閉眼之餘,所聽到的是一聲凄厲的叫聲。

「啊!!!」

睜目而視……

什麼事都沒有,所幸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范東升無事,他背上的范海東也無事,餘眾之人皆是平安無事。

那記錄員抄手抓著『攫予』,只是極為疑惑的將范海東給抱上了台,然後,世間便傳出了『天生劍心』的傳說……

他的『命運』,也因此而改變了……

……

「『天生劍心』!你知道你是『天生劍心』嗎!」

「那又如何?掌門今日所帶回來的那個小孩兒,不還是『天生劍體』?」

范海東面對師傅的暴怒,只是冷冷的甩回了一句。

師傅聞言,卻是「呃」的一聲愣在了原地。

像是聽到了什麼極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眥目欲裂的睜看著他,全不敢相信平日里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愛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果然還是自己對他太寬鬆了嗎?

「這不一樣!」

師傅強壓著自己的怒火,告誡自己一定要好好勸誡愛徒迷途知返的說道:

「單就對於劍道的『領悟』而言,你是要強過他的,日後的成就也並不在他之下!可你竟然要去做,要去做……」

「……『廚師』。」

范海東替師傅說出了那兩個字。

「廚子!」

「是『廚師』。」

范海東糾正道。

「這也是你成劍之路上尋找答案所必經嗎?那還真是有夠曲折的啊!」師傅似是急瘋了一般,只是不斷拍額重複著「廚子廚子廚子廚子……」

「沒有成劍……」

「你練了十一年劍!」

「可我原本就不愛劍!」

范海東終於知道了他希望成為的樣子,也終於知道了他可以如何。他又怎麼能夠像過去十一年間再按捺自己的本性,仍由無聊的事物充斥自己的人生呢?

「掌門今日帶回的二人,你已經知道了吧?」

師傅忽的一瞬斂了所有脾氣,對他只是極為生硬的轉變著話題。

「知……知道。」

范海東聽他所說的,不知為何,莫名打了個寒顫,似是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那麼,為師便同你打一個『賭』如何?」

「『賭』?賭什麼?」

雖然不知該不該這麼說,但范海東還是強烈的好奇著師傅同他要賭的究竟是什麼。

而師傅,卻似是循循善誘般,講述道:

「他們二人被掌門帶回后,同樣要參加明年六月十五的門徒大選,我們便賭他們當中的一個到底能否進入蜀山派下。若是他能成功入山門,我便仍由你去,若是他進不得蜀山,那你就只能繼續修劍。」

范海東聽著賭局,雖然已經知道師傅所說賭題的那人是誰了,卻還是不由問了一句:

「誰?他們兩個誰?」

「自然是『東郭偃』。」

「……」

聽到確實,他不由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掌門所帶回來的另一人便是那『天生劍體』,能夠通過考核是必然的,可……雖然門派考核嚴苛,師傅又怎麼能肯定那人一定便會通不過呢?

但是,他也沒有其它選擇了,他只有接受賭局這唯一一個選擇了。

「我同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發自心底還是願意相信那個只見了不到半日的小子。

因為……

他帶領自己尋找到了那『答案』,僅因此,他便願意相信他!

他便願意,將自己的未來賭給他!

「那好!」

師傅甩袖而去,只留了一句「在此之前,功課依舊。」便匆匆的走了。

范海東獃獃的佇立在原地,良久,也只是低聲呢喃一句:

「今日,『天生劍心』的傳說便要在此落幕了……」

而他的『命運』,從此又改變了回去……

……

……

「呵,人生在世便總有諸多『無法調和的矛盾』,若是一一留意,又怎麼能踏步向前呢?」

范海東想起那萬般波瀾,到底,也只是無奈搖頭輕聲一笑。

旋即,轉而極為激昂的姿態仰頭道:

「來吧!這就是最後一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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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來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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