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胡太醫

第20章 胡太醫

胡太醫的二人小轎剛落地,義王的綠呢官轎也正好過來。義王早在轎中看到了胡太醫,沒等轎子落穩,就疾步下來,追上胡太醫道:「又勞煩盛翁了。」

「哦,義王。」胡太醫胡銘盛回身見是義王,忙躬身施禮。

「盛翁不必拘禮。」義王也拱手回禮。兩人並肩進得府來。

「唉!最近這府里可著實是不安穩,先是老夫人病重,想借應兒成親給老太太沖喜,誰料媳婦又是這樣。唉,真是家宅不安哪。只能有勞盛翁了。」義王說著又拱了拱手。

「誒!哪裡話。」胡太醫吃力的挪動著肥胖的身軀,每走一步,身體都要左右搖晃。「能為聖上和諸位大臣分憂,是老朽的榮幸。只是怕學藝不精,枉顧了諸位的信任哪!」

「盛翁何來此言!」義王心知胡太醫這話的用意,所以說道,「若非盛翁妙手仁心,想方設法為老夫人久延歲月,恐我們母子此時早已是陰陽永隔了。」

「那是老夫人福壽綿長,與我何干。」胡太醫嘴上自謙,心裡卻覺得十分受用。

「只是媳婦這病……」義王窺了一眼胡太醫,說道,「怕不是正路上來的吧?」

「嗯!」這話正說到胡太醫的心坎上了,如果皇妃真是死而復生,而他又確定沒有錯診,那就只有這一種可能和解釋了。胡太醫來東王府之前,其實就已經給自己想好了台階和退路。萬一皇妃還是那個皇妃,沒病沒死還好好的。那,他就只能把這種情況歸結在神鬼邪路上了。不過胡太醫並沒有隨著義王貿然下斷言,而是說道,「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尚早,還是等見過皇妃再說吧。希望不是我老眼昏花,草菅人命。唉!人活到我這個歲數,就該歸隱山林,不問世事。若還生要出來一展抱負,那便是添亂了。」

「盛翁大不必如此自責。媳婦這病怕斷不是醫術所能為的。」義王道。

「義王。」府里的從人僕婦們,看見義王來了,紛紛低頭俯身,退在一旁。

義王眼皮也沒抬,只一甩袍袖,讓他們退下。

「哦?義王怎知?」胡太醫提起前襟,喘著粗氣邁上二門的台階,義王忙上前攙住他的胳膊,扶著他上去。

「這……」義王見皇子已經迎在門口,就說,「也只是本王的猜測罷了。」

「老太醫。義父。」皇子向前兩步,躬身施禮。

「皇子久等了。」胡太醫拱手道。

「可曾派人進宮稟報聖上?」義王問皇子道。

「還未曾。」皇子低頭道。也跟著義王說起了官話。

「每日都在作甚!「義王斥道:「府中出了這等大事,為何不在第一時間稟報聖上?不知道聖上關愛心切,為你日夜憂心嗎!」

「孩兒是想著先稟報義父,再做決斷。「皇子道,「聖上國務繁重,孩兒也不忍心以此家務瑣事攪擾。「

「糊塗!「義王道,「你不告知聖上,聖上若是從他處聽聞豈不更加著急?「

「孩兒知道了。「皇子俯身道。

「誒!「胡太醫終於喘勻了氣息,開口道,「義王父子一向感念聖上恩德,朝野盡知。義王就不必在此苛責皇子了。「

「聖上對我等父子的恩寵,雖萬死不足為報。「義王正色道,「尤其是皇子,更應該感懷聖恩,不能有一時忘懷。「

「孩兒知道了。「皇子又一俯身。

「起來吧。「義王這才緩言說道,「這幾日也是辛苦你了,每日東府西府兩頭跑。我讓人送來的參茸可曾服用?」

「日日都服。」皇子道。

「嗯!「義王點頭道,「不可貪懶。稍後我會再囑咐你的那幾個跟班小子,讓他們每日記得督促於你。」

「義王對皇子,那真是嚴慈有度,讓人嘆服啊!」胡太醫又道。

「想我膝下只有他這一子,日後自然是要以他為計的。不敢稍懈啊。」義王微微一笑,看著皇子道。

「皇妃已經準備好了。」靈兒出來報道。

「義王,」待靈兒走開,胡太醫才說道,「我此次想為皇妃一觀面象,不知義王和皇子意下如何?」

「這……」義王看了一眼皇子沉吟道。

皇子看了看義王和胡太醫,也沒有吭聲。

「哦,義王,皇子,不是老朽無禮,實乃是為了更好的給皇妃診治。」胡太醫拱手道,「醫書有雲,心為神藏之府,眼為神聚之穴。有時候面象要比脈象更能看出問題之所在。實不相瞞,現在外面對皇妃這死而復生有頗多議論,想必你們也曾聽聞。老朽是怕如此演變下去,怕是會越說越離譜,使得闔府上下不安。為了平復謠言,只能是由老朽速下結論,發布皇妃病情真相。所以……」胡太醫看了看義王和皇子,「只能是冒犯了。」

「應兒,你覺得呢?」義王問皇子。

「孩兒聽義父的。」皇子道,「只要是為皇妃好,孩兒怎麼都行。」

「嗯。」義王道,「按說太醫也不是第一次出入府里了,不是外人。」

「那,就有勞皇子去告知一聲吧?」胡太醫見義王並無異議,遂對皇子說道。

內屋裡,紫玉早以放下內層的沙帳,拉上外面的帷幔,把個皇妃遮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隻纖纖玉手來,再用一襲薄紗覆住。一聽皇子進來說要診面象,忙又把皇妃扶起來,穿戴整齊。直到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都挑不出毛病來,這才讓雀兒出去叫人。

「皇妃,老朽多有冒犯。恕罪,恕罪!」胡太醫一進門便長鞠一躬。口中稱罪。

皇妃被紫玉她們的緊張情緒所感染,早在床上坐立不安。此時忽見一個胖大老頭進來,怪模怪樣的,倒頭便拜。讓她恕罪。她不知該以什麼話相對答,當下僵在了那裡。

「太醫也是為了給皇妃診治,不必多禮。」還是紫玉說道。

胡太醫這才直起身來,垂著視線,只看著腳尖,緩步走到皇妃床前。雀兒早已在床頭放了一把坐椅,胡太醫上前坐定,依舊不抬眼,說道:「請皇妃伸右手。」

床上雖然拉開了帷幔,可還是垂著薄薄的沙帳。皇妃垂首端坐於內。聞聽此言,看了看站在身邊的紫玉,見紫玉點頭,方把手伸了出去。

胡太醫把兩根手指輕輕搭在皇妃腕間,左手捋著鬍鬚,半響方道:「請皇妃換過左手。」

紫玉幫著把皇妃的左手從身側探過來。

屋裡的人把視線都集中在胡太醫身上,胡太醫卻只是專註於脈象,眉頭微蹙。

「老太醫,皇妃可是有什麼不好?」見他終於鬆開手,皇子忙問。

「嗯……」胡太醫整整袍袖,捋著鬍鬚道:「從脈象上看,皇妃身體倒是並無大礙。只是……脈澀而弦,極不平穩,怕是受過什麼驚嚇。」

「老太醫真是神醫!」皇子驚道,「皇妃的確是受過驚嚇。就在今日一早。想不到老太醫連這也能診斷出來。」

「嗯!」胡太醫滿意的點點頭。

「卻是為何受到的驚嚇?」義王問。

見立在床那頭的紫玉和雀兒面面相覷,只是不語。義王當即沉下臉來喝道:「你們是怎麼照顧皇妃的!這麼多人守著,怎麼還能讓皇妃受到驚嚇?」

「哦,是皇妃剛醒過來,看見鏡中自己的模樣,一時有些……」皇子忙道。

「哦?」胡太醫頗感興趣的抬起頭來,看著皇子,「敢問皇妃可有什麼表現?」

「……」皇子看了看沙帳里的皇妃,謹慎的說道,「皇妃像是很害怕自己的樣子。」

「那皇妃當時是什麼樣子呢?」胡太醫眼閃精光,繼續問道。

「當時……,紫玉她們正替皇妃梳妝,準備去老夫人那邊請安。穿的還是新婦的那身嫁衣。」皇子說的字斟句酌。生怕一句話說錯,影響了胡太醫的判斷。看著胡太醫那樣兒,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新婦的嫁衣?」胡太醫自語。

「盛翁,可有什麼不對?」義王也問。

胡太醫只是一擺手,隨即迅雷不及掩耳掀開了沙帳,沙帳內外都是一聲驚叫。胡太醫把皇妃的表情舉動盡看在眼裡,這才垂首一拱,口稱恕罪。

義王雖也吃了一驚,可隨著沙帳掀開,他的眼睛也一錯不錯的盯著床中那人,直到確定是皇妃本人無異。

「皇妃請抬頭看著老朽。莫要驚慌。」胡太醫看著皇妃道,「老朽已是風燭殘年之人,形同行屍走肉,大不必如此拘束。」

「是啊,此間也再沒有外人。」義王心裡飛快的盤算著,嘴上卻附和道,「胡太醫此舉也是為了診病。不必拘謹。只管抬頭看著太醫。」

皇妃又看了看紫玉,這才轉頭看向太醫。她害怕倒不是因為這個老頭,而是這全然未知的劇情,不知道還會怎麼樣,再遇到什麼人。

胡太醫從未遇過這樣的眼神。他在探究她,她也是如此。在好奇的一點一點的的往他眼睛深處試探,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全然無懼對手的威脅,自顧朝著自己認準的方向探尋。胡太醫有些發慌,忙一甩頭,掙脫開她的視線。隨即不敢置信的又看過去,還是一副孩童般的神情,懵懂的盯著他。

胡太醫實在是搞不懂了。他一輩子行醫,診病也診人,否則天下神醫那麼多,為什麼偏偏就他能成為國醫?就因為他總能看對人。可今天他卻糊塗了。不敢確定這位皇妃是怎麼回事,是真傻還是裝傻。

「盛翁?」

見他垂首不語,義王道。

「哦。皇妃還需多加休息。」胡太醫回過神來,躬身對皇妃說道,「不可太過操勞。過一陣子自會無事的。」

「有勞太醫。」紫玉替皇妃回禮道。

「義王,皇子,皇妃並無大礙,只是大病初醒,心神失養,所以才會驚悸不安。只需服用些養血安神之葯,自會好轉。」胡太醫對皇子和義王道。說罷,示意兩人外頭說話。

「盛翁,可是有什麼不妥?」義王看出胡太醫臉色有變,走出門外才問道。

「不妥倒也沒有。只是……」胡太醫看看義王說道,「恕老朽之言,皇妃看起來像是跟個孩子一般無二。眼神澄明,心無城府。似是跟以前不太一樣。」

「那依盛翁之見,皇妃此番忽然醒轉是何原因?盛翁自是不會診錯的,那這又該做如何解釋?」義王道。

「這……也是老朽的疑問哪。皇妃自是沒錯,人也沒什麼異樣。可是這,這這……」胡太醫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盛翁。」義王停下腳說道,「現在想來,盛翁來時所說之言極是。當速做決斷,平復外面的謠言。只是還請盛翁想一個萬全的說法,既無損盛翁的盛名,又能保得王府太平。」

「唉!我一個老朽之人,哪裡能想出什麼萬全之策啊!」胡太醫道,「看來只能是如實稟報聖上,就說盛某老眼昏花,錯把皇妃診成了死脈。以後就全憑聖上發落吧。」

「萬萬不可!」義王道,「盛翁若是如此,豈不是將我父子陷於不義!斷不可如此。盛翁,我已想好一策,盛翁聽聽可否。當今之際,只能效仿當初司馬懿上方谷脫困,假說是天意如此,皇妃福澤深厚命不該絕。所以才會又醒轉過來。至於性情大變,是因為,……」

義王看了看皇子,還是說道:「是因為經此巨變,一時驚嚇過度,所以,……有些瘋癲。」

「義父!皇妃並無瘋癲,她只是……」皇子一聽此話,情急說道。

「應兒!」義王道,「我也知瘋癲之名不妥,可除此之外,你還能再想出什麼兩全之策?這也是為了媳婦好,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的人怎麼傳這件事?儘是些神奇鬼怪之說!你自己想想,這兩種說法哪一個對媳婦更好?再者,我們受誤解事小,萬一因此連累老太醫一世英名受損,你我於心何安!」

「我倒也無妨。只是怕外面的謠言越傳越盛,到時人心惶惶,聖上必定會派人過問。那時候,是何結論,就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了。」胡太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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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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