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躋身末首(四)

第25章 躋身末首(四)

「好!」人群中有人叫道。

江東寧家的名聲不小,這寧家之子更是出師有門。他們顯然沒想到,這次竟憑空冒出個「無名之輩」,像一匹黑馬般開局犀利,竟擊得那寧從善亂了陣腳。

但寧從善也不是吃素的。

這麼一通攻擊,讓他那「本該完美」的展示出了岔子,自然激起他想要一挽顏面的鬥志與怒意。

寧從善將手中的扇面「唰」地完全展開,手腕向下一壓,九枚銀片從扇骨中接二並三地飛出,高度不一,連成一段彎線向趙水而去。

趙水立即側腰倒下,左手撐著地面,在銀片的弧線擦身而過的時候打了個側翻,躲了過去。

一股抽筋似的疼痛從肩背處傳至臂膀。

沒等他緩上一口氣,寧從善又飛身而來。

這次他直接給鐵扇施力,只見那蒼白扇面如一把不停轉動的大刀,近距離直逼趙水的胸口。

趙水憋足內力提氣後退,如風吹船帆般弓著身子隨扇而動。

扇骨上的縫隙突然打開,他立時後仰下腰,耳旁傳來機關「咔嚓」與疾風擦耳而過的聲響,縫隙中的銀片射到了遠處的石壁上,閃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這寧從善,看來是打算預備速戰速決將他拿下。

趙水重新直起腰身,注意到飛扇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大圈又飛回了寧從善手中。

他接住扇柄,悠悠擺晃了兩下,立在對面,似笑非笑地望向趙水。

「還是寧星同厲害啊,畢竟是名門出來的。」觀戰的人群中有人說道。

「是啊,打得對方還不了手,嘖嘖,這氣勢估計是我早就嚇呆了。」

「要論這擲物的功夫現在誰還能比得過他寧家?」

「……」

窸窣人語鑽入耳中,趙水不由得沉了沉眉,握緊手掌壓下肩臂的酥痛。

對面的寧從善似乎很享受聽這些人的言語評價,持著扇子挺直腰桿站立,似乎正在醞釀下一波更令人稱道的招式。

這正好給了趙水緩和的機會。

對手的功夫,他確是未想到會如此迅猛厲害,但旁觀之人的那句「論擲物的功夫沒人比得過寧家」,倒讓他甚是不以為然。

論這功夫,自然是他爹的最厲害。

「此時認輸還來得及。」寧從善故作大方地道,「看這位星同也學於此道,器物無眼,小心被誤傷到。」

場面之上,他裝作不認得趙水,竟裝得如此自然。

趙水回應著他挑釁的目光,哼笑一聲,回道:「寧星同,彼此彼此。」

「好!在下佩服你不折不撓的氣概,那就看招吧。」寧從善笑道。既然這不知從哪兒學的野小子硬要面子,他正好教訓教訓這多管閑事的傢伙!

於是寧從善一弓腿,用腳在砂石上畫圈,越來越快,漸漸揚起一地塵埃。

趙水也撤步起勢,看著他旋轉得速度極快,凝神注意著這紛亂動作之間的細微變化。

只一眨眼,便見塵土中穿出石子,從三四顆,到十幾顆、甚至幾十顆彷彿被風塵噴吐而出,向趙水一擁而上。

「出高招了嗎?」趙水心道,忘記了臂膀上的痛感,聚足內力,「看看這功夫究竟孰高孰低……」

他迎石而站,盯著那先逼近面前的石子,忽而上身一移,閃躲旁邊避開了兩枚,又傾身一彎,讓另外三顆石子也撲了個空。

圍觀的眾人皆瞪大眼睛,不肯眨動地看著場上。

一邊,寧從善的主動攻擊讓人眼花繚亂,功力一般的人根本看不清出招。而另一邊,被砂石圍住的那男子躲避的動作越來越快,漸漸地沒入幾十顆石子之中,身形有如鬼魅般閃動迅速。那飛入空中的石頭彷彿過無人之地,依著原來的線路越過那人、墜落。

「好快的動作。」人群中有人念叨道。

「飛檐走壁。」懂行的人補充道,「好厲害的輕功。」

寧從善一招未成,便翻然躍起,跟隨射出的石子直衝趙水而去。

他的一隻手有如爪子般沖了過來,趙水呼吸一緊,立即退身,讓對方撲了個空。

石子的攻勢因此有一瞬的停歇,趙水抓住機會,躍然而起。

他之前便猜測寧從善的長處在近地範圍,此番交手一陣,確實未見他有上下變換,甚至連對招也是始終正面相對。因此趙水抓其短板,由上而下射出銅片,乾淨利落地越過寧從善躲開的臂彎,割破了他膝蓋側面的褲子。

收力落下,趙水不似他人預想的那般直接雙腳落地,而是腿下一軟,身子側倒貼向了地面。

這一動作不僅躲開了寧從善拋出的器物,還在即將墜地時翻動身體,又拋出兩枚銅片,一左一右,擦著對方的褲腳邊而過,留下了「嘶——」的割裂之聲。

寧從善低頭看著金絲綉邊的褲腳破出線頭,心下一慌。

再抬頭,眼前卻沒了趙水身影,正欲轉身找他,又是兩聲斷帛之音,這次更貼近耳邊——是兩臂的袖口處。

原來趙水趁他低頭之際,繞地旋移,閃身到了他背後翩然而起,再次出手。

這一招「飛天遁地」,是趙水他爹為了練他的反應力,經常拿著果子對他施展的。稍有不慎,便被砸得腰酸背疼,只能越跑越快,直到後來,他便可以接住一籃筐果子回家了。

沒想到,他爹的這一招有一天會被自己學來用在別人身上。

如此這般,趙水從四面八方襲擊寧從善,雖被他擋去了部分,但對方的衣著,也已然破碎不堪。

長這麼大,寧從善還從未如此丟過人。

他自然把賬算在了趙水頭上,當他如此是在羞辱自己,滿心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寧從善放棄了隔空出手,轉而飛身施展拳腳,沖著趙水便奔了過去。

趙水見他突然襲來,躲閃不掉,便下意識地出拳擋了一下。

兩人各自推開幾步,趙水緊緊咬了下牙——這一拳正好砸在左手,力量直傳到臂彎處,喚醒了他的疼痛。

「噝——」趙水倒吸了口涼氣。

這一微小的異樣被寧從善察覺到了。

他的腦中瞬間回想起一些畫面——山下抵擋惡人時,被人赤手空拳推了一把都還擊不了;方才跟另兩人比試時,一旦距離靠近也趕緊躲開;還有方才的那一招抵擋……

寧從善轉怒為喜,心道:「這野小子,竟不會拳腳啊!」

再出招時,他便沒了忌憚,尤其是察覺到趙水左臂的不自如,抓住這破綻發起攻擊。

一掌打出,趙水慌忙後退,順著掌風側身躲過,卻正中對方下懷——

左肩被藏在身後的另一隻手擊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扭傷處的筋肉綳得更緊,一下子抽去了臂膀的大部分力量。

「可惡。」

趙水緊咬牙根,飛出兩枚暗器抵擋住,拉開兩人的距離。

肩膀的肌肉陣痛,他感覺到整支胳膊都開始脫力,即便尚能活動,卻難以保證可以完好地控制發力——他縱然通練左右手,卻是個天生善左的左撇子。左臂一傷,阻攔了他的主要發力。

「呀——」

寧從善大叫一聲,踢腿再次向趙水攻來。

趙水既知拳腳敵不過對方,索性不閃躲,利用這些日子習練的調用內息之法,聚足內力匯於右手,伸出抵擋。

手腳相碰,一聲悶響,趙水只覺右臂彷彿麻木一般沒了知覺。

他無心去管,而是趁機跳開,在地上做了個大大的后滾翻,同時兩手抓滿砂石。

眾人所見,場上那無名青年翻身後退,又躍地而起,手中石子如流星般齊齊射出,彼此摩擦閃著星火,朝那寧家之子的肩膀、手腕、膝蓋等處攻去,勢如破竹。

那寧從善想要躲避,可剛側身躲過臂膀,緊接著的另一石子便砸中他的背脊,再抬腿避開一顆,又被算準了似的,抬起的膝蓋位置正中飛石。

個中力道,比兩人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悶哼幾聲,寧從善想要回擊,卻連站都站不直了——

即便狠狠咬牙,但仍再撐不住,半跪在場中砂石上。

「好了。」石台上的玉衡門主揮揮手,緩緩道,「勝負已分。」

「咚——」

鑼響。

趙水落身下地,神色也很是吃力。

由於他還未做到內力的收放自如,幾股真氣在體內竄動不安,撞得他氣血翻湧,十分難受。方才擊擋的右手沒有絲毫受傷,可左肩卻越發灼痛,他只能微弓著身子,一手抱住另一隻無力垂下的手臂。

然後趙水聽到了佐考的判定聲:「此局,趙水勝!」

矮個子和大高個兒從方才的觀戰中收回神兒,走入場中的兩人中間,向星考官行禮。寧從善的朋友跑上去要把他扶起來,卻被滿腹怒怨的他一手推開,靠自己費力地一點點直起膝蓋。

趙水立在原地,低頭壓制著身上的內力,同時心內也緊張起來。

佐星端著紅盤子上去領取星石了——如果有的話。

身後的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可這次給趙水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他心裡開始忐忑起來,忐忑到完全聽不清旁人在彼此議論著什麼。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當眾與人比試,而且,馬上便要接受星門強者們的判定了。

佐星走到他們幾人的身前。

「張三,賜石,零枚。」

是第一個與趙水對打的矮個子,只聽得他重重嘆了口氣。

「李四,賜石,一枚。」

「是!」那大高個兒立即回道,聲音很大,透露出頗為意外的喜悅,顯然方才以為自己定是也沒人關注的那一個了。

佐星的聲音頓了頓。

這之前,趙水始終是低著頭的。這突然的停頓讓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這一眼,正好掃到了那紅盤之上。

他一下子呆住了——

那紅布之上,竟橫著一排的靈石,除去賜給李四的一枚,竟然還有五個!

「不是吧,兩個人分五個?」

「確實都挺厲害的,不過那個新來的沒聽過名頭,不知道會不會多給。」

「唉,剩下的靈石不到十顆了……」

趙水的大腦被這串靈石激得熱了起來,這才聽見了他人的言語。

是了,如果按勝負來分的話,他三,寧從善二,也算個很好的成績,而且也能勉強達到蘇承恆說的「三枚以上」的要求。但要補上之前兩輪的差距,只怕是有點困難。

而且先前的比試中,有些勝者還不一定是多拿靈石的。

「寧從善,賜石——」

佐星吸了口氣,趙水也緊盯著她,頭一次體會到期待又害怕的心境。

然後,他和在場的所有人,聽到佐星說了兩個字:「零枚!」

石壁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趙水恍惚了一下,和其他人的反應一樣,怕是自己聽錯了,仍獃獃看著佐星。

佐星察覺到眾人的難以置信,又呼吸一下,繼續道:「趙水,賜石五枚!」

五枚!

這下人群徹底炸開了鍋,說話聲混成一片,竟聽不清一言半語。

先前判四五枚靈石的也有幾人,屈指可數,但都是聲名在外、眾望所歸。沒想到,這位橫空出來的「黑馬」,竟然也一舉得到了星考官們的五枚靈石,這是多大的鼓舞啊!

趙水的腦袋也「嗡」地作響,不知如何。

「憑什麼!」寧從善也被這評價驚得張口結舌,高聲喊道,「敢問各位星考官,如此賜石的緣由是什麼?」

他的惱火讓場內安靜下來。

沒人敢多說一句,畢竟氣氛似乎緊張起來,同時大家也很好奇,究竟那趙水為何會獲得好幾位星考官的賞識?

「第一,他的獨門功夫更為熟練精通,且內力在爾等年歲,算是上乘。」從始至終一直不苟言笑的玉衡門主先開了口,音調平穩而有力地答道,「第二,比試中,他招招只傷衣帛、未及皮肉,而你卻步步緊逼,若以暗器武藝動真手,你早就敗了。第三,上場之人,未曾有人手持類同鐵扇的機關物件,展示的應是純能力技藝,考官們才能評得清楚。」

三條理由,句句在理,駁得那寧從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那五枚,也太誇張了……」他低聲嘟囔道。

這話被天樞門人聽了去,她緩緩神色,轉頭向一旁看去,淺笑道:「我記得,付門主可是給了兩枚的,不妨來與眾人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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