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島（4）

奈特眨了眨眼睛，一時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麼。

「希，什麼叫將死之人才能看到的島？」

「就是字面意思。」

「……」

奈特怔怔地看著他，喉結處不由自主地滑動了一下。

他不是不明白什麼叫將死之人，他的大腦甚至已經自動開始將之前調查的那些事和現在的情形聯繫在了一起。

將死之人能看到的島？也就是說那些看到夜島后就死了的人，不是因為看到夜島會死，而是因為他們本來就要死了的原因？因為只有將死之人才能看到，所以才沒有活著的人看到過或登上過這個島？

一切線索都在慢慢相互靠攏並串聯了起來，一切問題似乎都要迎刃而解了，但是奈特卻絲毫沒有解決問題后的釋然，心臟反而像一面小鼓一樣「咚咚咚」地敲打了起來。

那希……

他立刻搖了搖頭，想強行甩開自己這個念頭：「希，你是從哪兒提前知道這個信息後用了什麼魔法才看到的吧？」

希不緊不慢道：「這些事確實都是那隻貓告訴我的，只有將死之人才會在晚上看到，也是指引亡靈前往的一座小島——夜島。然後，我也確實看到了，沒有用任何魔法。」

希的最後一句話給奈特的所有猜想通通畫上了句號。奈特怔怔地望著他，一時間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希是將死之人這種事，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你不是好奇為什麼我能聽懂貓說話嗎？」希一直被奈特緊緊抱著大腿無法走動，索性同他一起坐在了地上。「我從小就能看見和聽見不詳之物。」

「什麼？」

希撩開了自己長長的衣袖，只見從他的手腕處到肩膀，整個胳膊上長著一圈又一圈黑色羽毛狀的圖案。

奈特吃驚地捂住了嘴：「這是什麼？！」

「屍鴉的詛咒。」

給奈特看后希重新放下了衣袖，沉默片刻后講起了自己的事。

「我的母親懷我的時候為了救一個小孩傷害了一隻紅眼睛的屍鴉，當天晚上我便早產出世，而母親卻失血而亡。等我有記憶的時候我的手臂就開始長出黑色羽毛的圖案，開始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聽見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再然後，我的父親、奶奶、爺爺、親人、朋友、甚至是好心想解救我的神父，一個個都因為我而遭遇不幸過世。漸漸地，我被人叫做『不詳之子』，『撒旦的兒子』等等……」

「每一個認識我的人都讓我有多遠滾多遠，讓我趕緊去死。他們不知道，如果能這麼做的話我早就這麼做了。可我卻做不到。」

「我做過一個夢，夢到我進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面，有一隻紅眼睛的屍鴉正站在我的心臟上盯著我，好像知道我會進來。它能說話，它告訴我，當羽毛覆蓋全身時，便是我的死期，也是它的復活之日，在那之前它是不會讓我死的……」

「死不了，活不成，那就只好同歸於盡了。」

希說這話的時候還笑了笑，好像並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曾溜進過教會的圖書館，想找到能殺死自己的咒術，可是一無所獲。後來，有一位神父建議我考入ACE的魔探專業。他說入讀這個專業能夠有機會接觸到上古遺迹，找到最古老的咒術，或許能夠實現我的心愿。於是，我又遇見了你們。」

「還有眼鏡是我從烏鴉市場買來的，不是什麼近視眼鏡，是能屏蔽周圍不詳之物的眼鏡，戴上這副眼鏡我才能裝得更像個正常人。」

「這就是關於我的一切，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

奈特獃獃地看著他，原本抱住他大腿的手漸漸鬆開了。「所以，你才會這麼刻意躲開我們嗎？」

希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離我遠點……也是為你們好。」

他本來沒打算說出來的，但是面對不顧一切追上他的奈特，他實在是不想說謊。

他本來就一直是一個人，以前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亦如此，他從不抱期待，也就不會受到傷害。

奈特慢慢站了起來：「希很善良呢……但如果我像雷伊那樣暴力的話，現在一定會一拳打過來。」

「什麼？」希愣了一下，還沒回過神來，奈特突然情緒失控地朝他喊到：「不要自以為是地隨便判斷每個人的想法好嗎！！我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希聽得目瞪口呆，怔怔地望著奈特。

「希你不是為我們好，你只是……不信我們而已。」奈特一臉沮喪地重新坐了下來。

其實這不是希的錯，他也沒資格這麼說希。

他和蘿茜、克萊門特都沒想到希身上還有這樣一段沉重的往事。

被人視作不詳而刻意遠離、而極度厭惡，光想想就讓人很難過很難過了。但他們卻因為希陰沉的性格常常對他敬而遠之，就算克萊門特背地裡說他是個「怪人」也沒阻止過。

不是希不信他們，而是他們根本不值得讓希去信任。

「希，對不起……要是我能早一點發現就好了。」奈特把頭埋進了膝蓋，耷拉著腦袋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希靜靜地注視著他好久：「……奈特。」

「嗯？」

「謝謝你。」

奈特抬起頭來看著他，正好對上希的眼睛。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直視希的眼睛，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希的眼睛這麼溫柔。

「希，一定有解除詛咒的辦法的，我們會一起幫你想辦法的！」奈特本來是想安慰希，結果一激動一個鼻涕泡冒了出來，看得希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過後，希的語氣變得輕鬆許多：「那隻貓告訴我，島上藏著月光權杖，或許對解除詛咒有用。這次上島我就是為了能找到月光權杖，哪怕只是一絲線索。好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希突然轉頭看向身後的叢林：「你也可以出來了吧？」

奈特聽到這話一下子愣住了：「誰？」

身後很快傳來草叢晃動的聲音，一個黑色身影走了出來。

「雷伊？！！」奈特看到雷伊好像看到了鬼一樣嚇得叫出了聲。

雷伊雙手插兜站在那兒：「你們在旅舍搞那麼大動靜吵醒了我，本來是想來揍你倆一頓的，沒想到……就當扯平了吧。」

「你、你都聽到了？」奈特緊張地看向希，不知道希會作何反應。然而希表現得很是平靜。

希：「你怎麼過來的？」

雷伊：「初級變形術。雖然只能維持半小時，不過跟著你們來這兒還是綽綽有餘了。」

奈特見希並不排斥，便大著膽子建議道：「雷伊，既然你已經知道希的事了，那我們就一起幫他去找月光權杖吧！」

「我沒興趣。」沒想到雷伊很乾脆地就拒絕了。

奈特還沒來得及失望，緊接著又聽到雷伊道：「不過這個島看起來還挺有意思，可以順便陪你們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