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只是有點想她了

第10章:只是有點想她了

花朵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她打開房門,阿花聽到動靜,照舊歡快地汪汪叫著在門口迎接她:「阿花,我回來啦。」

房裡沒有開燈,到處黑黢黢的。

花朵還以為老爹臨時加班,摸索著打開開關,卻驚訝地發現他正獃獃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老爹,你在家啊,怎麼不開燈呢?」

花朵換鞋走了過去,沙發前的茶几上,歪歪斜斜地擺著幾瓶喝光的啤酒:

「咦,怎麼還一個人躲起來喝酒啦?」

「正好我下班回來的路上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麻辣雞爪,當下酒菜最好不過了。」

「喲喲喲,是不是口水要流出來啦?」

花朵揚揚手裡提到打包袋,原本她給米糧店卸貨純粹只是想幫幫忙,人家老闆娘過意不去,非得塞給她一百塊錢當工錢。

對倒霉透頂的花朵來說,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花磊板著臉,聲音暗啞:「上班?你今天上的哪門子班?」

花朵這才發現花磊的情緒有些不對:「老爹,你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花磊瞪著花朵質問:「出什麼事了?你出什麼事了?」

花朵頓覺不妙,扯著笑掩飾:「我能出什麼事呀?每天就上班下班的……」

花磊「啪」的一聲一拍茶几,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

「好啊,你人大膽肥了是吧?你都被車隊開除了,還上的什麼班?」

「人家王隊長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哪知道失業的謊言還沒想好怎麼編呢,就直接被人戳穿了。

花朵不爽地嘟囔:「那個王隊長也太不厚道了,開除就開除唄,還跑你這來告狀。」

花磊大聲呵斥:「這是我們談話的重點嗎?再說,人家打你電話打不通,這才找到了我。」

花朵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這才發現這玩意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因為沒電早歇火了。

原來戳穿美好生活的不僅僅是巫婆手裡的魔法棒,也有可能是一部沒有電的手機。

拿著這個罪魁禍首,花朵心裡暗暗懊惱,恨不能套用一句經典的廣告語:「關鍵時刻,怎能沒電!」

花磊一臉痛心疾首:「丟掉工作也就算了,你還跑去街頭扛米,這是你一個女孩子乾的活嗎?」

連扛米這事都被發現了,所謂「禍不單行」,花朵深深體會到了中國成語世界的博大精深:「扛個米有什麼大不了了,也就是臨時幫個忙,你瞧我這身板。」

花磊急了:

「朵兒啊,我知道你一直想把你媽媽的治療費給還上,可是這事你急也急不來呀。」

「再說你的腳還受過傷,你不能真把自己當漢子使啊!」

花朵嬉皮笑臉:「沒事,我可是朵爺呀,純爺們!」

花朵越是表現得無所謂,花磊的心裡越是翻山倒海:

「你……你真是要氣死我是吧。」

「好!你要還錢,你要扛大米是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扛大米。」

花磊的眼神掃過牆角的桶裝水,一個健步沖了過去:「今天我就練一晚上,明天就跟你一起去扛大米。」

花朵趕緊攔住:「老爹,你這是幹嘛呀?」

兩個人拉拉扯扯,花磊一把推開花朵,猛地扛起桶裝水。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

花朵瞪大了眼睛:「老爹……」

花磊痛苦地:「哎喲,我的腰……」

半晌過後,花磊齜牙咧嘴地躺在床上。

花朵拿著萬金油,給他揉著腰。

花朵一邊揉一邊勸:「老爹,你這都一把年紀,還逞什麼能呀?你放心,還錢的事情有我呢。」

花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是我無能呀……」

花朵:「老爹,你都說哪裡去了?」

花磊語氣黯然:

「是你老爹無能呀。當年你媽做手術,欠下一大筆錢,害得你大學也沒上成,還要打幾份工。」

「耽誤了你大好的前程,是我害了你呀……」

花朵寬慰:

「老爹,你說什麼呢?媽走後,您一個人照顧我,多不容易呀。」

「現在是我來照顧您的時候了。你放心,現在錢也還得差不多了,我扛得住。」

花磊目光沉痛:「我就是不希望把這副擔子給你一個人扛呀。」

他推開花朵,掙扎著從床上起身,打開了床頭的衣櫃。

衣櫃里,端端正正掛著一件漂亮的婚紗。

蕾絲的花紋,搖曳的裙擺。

瑩瑩燈光中,溫婉又動人。

花磊取下婚紗,攤在花朵面前,哽咽地輕輕撫過:

「這是你媽臨走前為你選的,她多希望能夠親眼看到你穿上這套婚紗,漂漂亮亮的嫁人。」

「可是她走後,這個家所有的壓力都是你在扛,是我生生把你養成了一個女漢子,是我無能呀……」

花朵握住花磊的手:「老爹,不是這樣的……」

花磊擦著眼淚:「我對不起你媽呀……」

自從媽媽走後,老爹在人前特別是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開朗豁達,很少像今天這般感情流露。

花朵心裡難受,可除了蒼白的安慰,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老爹,你別這樣……」

花磊含著淚:「朵兒呀,你能答應老爹一件事嗎?」

都這份上了,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呢?

花朵點點頭:「您說,不管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花磊:「我仔細想過了,現在錢也還得差不多了,你也被開除了。」

「正好,你去找個女性化一點的工作,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穿高跟鞋、穿裙子,再找個男朋友……」

花朵頓時覺得自己答應的有點早:「這哪是一件事啊,這都好多件了……」

花磊加重語氣:「我希望你能就像普通女孩那樣去享受生活,不要再這麼逼自己了。」

花朵小聲嘀咕:「高跟鞋、裙子,這都不是我的風格呀……」

花磊期盼地:「朵兒,你能答應我嗎?這也是你媽媽的願望。」

被老爹的爍爍目光360度全方位無死角包圍,再加上有老媽的遺願加持,再多的否定詞否定句在腦海里盤旋,花朵最終也只能硬著頭皮擠出了一句肯定:

「老爹,都聽你的。」

花磊見女兒終於鬆了口,扭傷的老腰也感覺不到痛了。

他動作敏捷地從衣櫃里又拖出一大疊包裝袋:

「這裡是我昨天一起給你買的裙子和高跟鞋,明天你就給我換上。」

「先去相親,然後去找幾個女性化一點的工作。」

花朵差點被各類包裝袋埋了,關注點開始跑偏:「老爹,你怎麼買這麼多衣服啊,這得花多少錢啊?」

花磊:「花多少錢你別管,反正算老爸的!」

從小到大,花朵還從未一次性買這麼多衣服鞋子:「不行不行,太奢侈了,在哪兒買的,我明天拿去退掉!」

花磊一瞪眼:「你敢!斷絕父女關係你信不信?!」

花朵無奈又心疼地:「你這敗家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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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濃。

有馬路對面那條夜市街不太清切的人聲,斷斷續續地從窗戶外傳來。

月光透過紗窗,在房內的角落留下斑斑點點的痕迹。

伴隨著陽台上那幾盆開得正好的茉莉花花香,連空氣都顯出幾分慵懶。

阿花縮在床腳的狗窩裡,呼嚕呼嚕睡得正香。

花朵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在翻來覆去一番折騰之後,她終於翻身不住坐了起來,打開了床頭的小燈。

阿花警覺地抬起頭,「汪」了一聲。

花朵輕聲阻止阿花:「噓——阿花,別叫,別吵醒了老爹。」

她翻身下床,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小木箱。小木箱顏色暗淡,一看就知道是年份已久的東西。

這是她十歲生日的時候,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這麼多年過去了,花朵還清晰地記得媽媽當時遞給自己小木箱時,嘴角邊那抹溫柔的笑意:

「十歲了,咱們朵兒是大姑娘啦,這個小木箱送給你。」

「你有什麼寶貝和秘密,都可以鎖在裡面,這樣誰都偷不走啦。」

從那天起,花朵所有最寶貴的東西都進過這個小木箱,小到一根真真切切的花頭繩,大到她永遠也無法向別人訴說的悲傷和回憶……

花朵擰開鎖,輕輕地打開了木箱。

箱子的上層,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座獎盃和獎牌,這是她當年參加跆拳道比賽時大大小小獲得的獎。

花朵把這些獎盃獎牌扒弄到一邊,露出了一隻黑色的小木盒。

盒子的蓋子被掀開,一枚金牌和一張照片,靜靜地躺在裡面。

花朵拿起那枚金牌,金牌在她手裡微微地晃動著,在溫潤的燈光下,泛著獨特的金屬光芒。

這枚金牌是花朵獲得的最好成績,卻也是她永遠也不想觸及的痛苦回憶。

七年前,她在教練的帶領下,一路過關斬將,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站在了國家級賽事的最高領獎台上。

可才領完獎牌下台,她就接到了花磊的電話,媽媽因為急性肝炎,被急救住院了。

她再也聽不到眾人為她祝賀的歡呼,不顧教練的勸阻,也不顧暴雨傾盆,連夜往家裡趕去。

在一個路燈壞掉的分叉口,一輛打滑的小汽車撞飛了她……

小汽車趁著夜色逃逸,她的一條腿受傷嚴重,再也無緣專業的訓練和比賽……

花朵微微嘆息,將金牌丟到一邊,又拿起了那張照片。

那是一張全家福,照片上,媽媽穿著漂亮的裙子,面容雖然憔悴,卻笑得很甜。花朵和花磊依偎在她的兩側,雖然也笑著,但眼中卻隱隱有淚。

那時候醫生宣告媽媽手術失敗,結局已定。

花朵和花磊躲在一邊抱頭痛哭,可這個被病痛折磨得痛苦萬分的女人卻突然堅強起來。

她強烈要求出院,只想過一段再沒有針葯,沒有消毒水的安心日子。

回到家的媽媽就像沒病之前一樣,每天開開心心地操持著家裡的一切。

她拖著丈夫和女兒第一次去了影樓,拍下了這張最後的全家福。

她笑著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你們兩個陪著,我不枉這一輩子來這世上一遭。」

後來,還沒等全家福拿回來,她便走了。在丈夫和女兒的懷裡,永遠地閉上了眼。

再後來,花朵獨自去影樓拿回了照片,將它鎖進了小木箱內……

可有些東西可以鎖起來,藏起來,不被偷走,有些東西卻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留不住。

譬如說逝去的時光,譬如說失去的夢想,也譬如說生病的媽媽……

花朵輕輕撫過照片上媽媽的臉,內心酸楚。

阿花感覺到了主人低落的心情,竄過來嗚咽著不停地蹭著花朵。

花朵摟過阿花,將臉埋在它毛茸茸的脖子里:「沒事,阿花,我只是有點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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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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