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章 番外 神秘的客人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卓越知道，他是真的不能再多要求什麼了，畢竟面前的是為了他辛苦操勞一輩子的父親，一再地逼着父親向自己妥協讓步，卓越也於心不忍，他知道，這已經是父親所能做的最大的退讓了。

父親看了看時間，莫名地搖了搖頭，嘆口氣說道：「原本沒有想過你是今天回來，不過既然回來了……也是註定的事情吧。等會有客人來，也差不多到點了，你先到門口等著去吧，我準備做飯。」

卓越當時還有點詫異：這是什麼客人，父親的樣子也太奇怪了吧。不過父親既然說了，他也只能出去等著。

卓越來到門前，坐在樹底下向著路邊張望着，等待着這個神秘的客人，他估計著可能是家裏頭哪個不常來的親戚，想了一圈，但是因為離家多年，也想不出來到底會是誰，能讓父親這麼鄭重其事。而那隻叫小小的狗，偷吃完臘腸以後，在門邊溜了一圈，大概是怕父親發現挨打，趴在樹底下，心滿意足地舔著爪子。

「小小，小小。」卓越喚着它，這狗怎麼看怎麼和他從前送給蘇慕婉的那隻怎麼像，但是那個狗比它大，而且在蘇慕婉父母家裏頭，自己家那隻小小的兒子，也送到燕姿家去了。這一隻，大概是父親太孤單，所以買了只一模一樣的來吧。

卓越黯然地想着，小狗聽到有人叫他，連忙豎起耳朵，屁顛屁顛跑到到卓越身邊轉了兩圈，確認沒有吃的東西以後，很鄙視地哼哼著轉頭離開。

卓越啞然失笑：他居然被一條狗給鄙視了。不過不得不說的是，這小狗的勢利眼這一點，倒是和小小如出一轍。

卓越正逗弄著小狗，就聽到路旁傳來汽車的聲音，正往自己家駛來。卓越一回頭，看見一輛牧馬人正緩緩駛來，然後在自家門前停下。車裏頭坐着一男一女，正說說笑笑開着門下來，副駕上的女孩子，笑容甜美聲音清脆：「喂，果子狸，幫我把這個拿下去。然後後備箱裏頭給叔叔的東西，你小心點，別碰壞了。」然後旁邊的男孩子趕緊先下車，幫她拉開車門，又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才跑去後備箱開門拿東西，隨即挽着她的手，兩個人親熱地一起走過來。他們的視線裏頭只有彼此，誰也沒有注意到卓越。

「慕婉……」卓越已經完全愣住了，沒有想到的是，慕婉會出現在這裏。而在她身邊的那個男孩子，應該就是郭子躒了，她叫他果子狸，應該是給他取的外號。

一年多的時間，卻好像已經是滄海桑田了，卓越想過無數種可能，他會不會重遇慕婉，再見面會是怎麼樣的情形，但是沒有哪一種，是此時此刻這樣，在自己家裏，見到她和她喜歡的男孩。那一刻卓越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眼睜睜看着慕婉走進過來，她比以前黑了一些，但是卻是非常健康自然的樣子，臉上的笑容甚至比初見時候還要開朗絢爛。而她身邊的郭子躒，不時地注視着她，神情間充滿著溫柔。相信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兩個人，都相信他們是深深相愛着的。

小小一見到他們兩個，狗腿子原形畢露，連忙又蹦又跳起竄過去，圍着蘇慕婉直轉悠。把蘇慕婉逗得哈哈大笑：「壞蛋，那麼早蹲在門外頭，肯定不是等我給你帶好吃的，又偷吃什麼被叔叔趕出來了是不是？」顯然對這條狗的劣跡和品行已經了如指掌，而小小被她說的，居然有點羞愧地低下頭，但是不到兩秒鐘，又諂媚地繼續跟前跟後。

看這樣子，很明顯蘇慕婉跟它的感情非常好，這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建立起來的。難道說，蘇慕婉當初從北京走了以後，並沒有去別的地方，像他所猜測的那樣天南海北或者直接去她最想去的可可西里，而是直接來了這裏？

卓越獃獃地看着兩個人，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蘇慕婉跟郭子躒正說着些什麼，笑的非常開心，然後抬起頭的時候，不經意間忽然看到站在樹邊的卓越——不是說卓越多麼的不起眼或者躲得多麼隱蔽，而是相愛的人，眼中只有彼此，很難再看得到別的人，就好像曾經的蘇慕婉，眼裏頭也是除了卓越，再也沒有別人。

「卓越……」蘇慕婉愣了一下，也有些吃驚：「你怎麼回來了？」然而她也只有一瞬間的失神，很快便露出笑容，笑着轉頭對郭子躒說道：「給你介紹一下，卓越，卓越，是叔叔的兒子，也是我以前的好朋友。卓越，這個是郭子躒，你可以跟我一樣叫他果子狸，是我男朋友。」

郭子躒笑着上前伸出手：「你好。」

卓越身不由己地伸出手和他握手：「你好。」眼前的郭子躒，比照片上還要俊朗一些，是個非常陽光開朗的大男孩，笑起來非常有感染力。郭子躒看看他們，笑着說道：「你們老朋友先敘敘舊，我把給叔叔買的東西送進去。」說着，喚過小小，一人一狗往院子裏走去，一邊喊著叔叔。

卓越下意識地看着郭子躒的背影，在他缺失的時間裏頭，蘇慕婉和郭子躒，卻在扮演着他應該的角色，和父親倒是更像一家人。

剩下兩個人站立良久，一時間倒是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還是卓越開口問道：「慕婉，你好嗎？」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是他早已經在心裏醞釀無數次的，千言萬語，其實根本都沒有說出口的機會，最後只剩下這三個字，卻比我愛你我恨你對不起等等所有的語言都更傷人，因為這三個字出口，意味着他們之間，也只能這樣去問候了。

蘇慕婉眼圈有些微紅，彷彿也有着許多的感慨。卓越注意到她脖子上露出一截紅繩，掛着的依然是那塊玉。當初父親說過的，如果還能夠見到慕婉，一定要把這塊玉給她，告訴她這是給自己女兒的，他會永遠拿慕婉當女兒看待。最終父親做到了自己說的，而蘇慕婉又何嘗不是一直拿他當親人一樣看待。

「我很好，比之前想像得要好很多。」蘇慕婉微笑着說，「曾經我以為離開你會死，沒有愛情肯定會活不下去。可是後來慢慢的發現，我已經愛你愛到忘記了自己，沒有了自我，這樣我不會快樂，你也會覺得是個負擔。」

「離開你之後，我到了小萍姐那裏。就是之前跟你說的，想去那裏支教，去為他們多做一點事情，讓更多像你、像小萍姐那樣的山區的孩子，能夠好好讀書，以後可以通過努力，去選擇自己的命運。」蘇慕婉很平靜地說着，卓越恍然間想起來，曾經在無錫的時候，他跟蘇慕婉講起來堂姐的命運，蘇慕婉當時是說過，想要去支教的，沒有想到，當時簡單的一件事，她記得那麼清楚。

「其實也是想讓自己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去淡忘失去愛情的痛苦。但是一開始，還是沒有辦法忘記，再加上小萍姐那裏條件確實是出乎意料的艱苦，身心上的不適應，很多天我都覺得我隨時隨地會崩潰……一直到我遇到郭子躒。」蘇慕婉提到他的名字的時候，連神情和微笑都變得溫柔，「他也是在國外留學很多年，一開始是因為旅遊，喜歡四川這邊的風景，還有大熊貓，然後走着走着，到了這裏，然後我去縣城給學生買東西的時候遇到，知道我在做支教以及改善山區教育的事情，他特別支持。後來，他也去了小萍姐那裏。陪着我，一起去教學生，一起去幫忙建校社，申請各種社會援助，爭取更多的志願者加入。那是我最難熬也最累的時光，他其實都看得出來，知道我有很多的心事，他也非常的耐心和溫柔，從來不去強迫去走出來，而是一點點去融化我心裏的痛苦，是那種潤物細無聲地去改變我。他是個特別簡單的人，就像陽光和純凈水一樣，靠近他的人很容易被感染到他的快樂。慢慢的，我覺得我找到了想要的自己……其實愛情，可能和最初以為的，並不一樣。」

蘇慕婉終於轉過頭來，微笑着看着他：「我現在和子躒，我們準備成立一個基金會，把亞美的收入，屬於我的那一部分，再加上吸收一些社會資金，全部用於改善貧困地方的教育。這是我們共同的願望，我們有很多的共同話題，和同樣想做的事情。當然，未來很長，很辛苦，不過我們會一直一起努力下去的。」

命運真的是太愛捉弄人，曾經蘇慕婉是因為卓越而來到這裏，也因為是卓越而想要讓這裏成為自己的家，結果陰差陽錯，卻因為忘記和結束而回到這裏，並且真正的，把這一片徒弟，變成了自己的家，自己紮根的地方。只是此刻面對面的他們，已經沒有絲毫的瓜葛，他們都有了各自的愛人。從蘇慕婉的眼中，卓越看不到任何的悲傷，和對過往的留戀，只有塵埃落定后的淡然，以及那種幸福和安寧。那曾經為了愛不顧一切、甚至連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你女孩，卻在放棄掉她視為生命的那段愛情之後，終於得到了自己的幸福，人世間的愛恨糾纏，到底有誰能夠說得清呢。

「卓越，我不後悔曾經愛過你，年輕時候很用力地愛過一個人，只要是全心全意，沒有傷害過誰，就不用計較什麼對錯，而是應該珍惜那個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自己。這也是子躒告訴我的。但是現在，我更喜歡這樣子的自己和愛情。」蘇慕婉眼望着藍天，笑的非常燦爛：「一切都是最簡單的，只要努力就會變好的，我喜歡現在的生活。」

卓越獃獃地望着她，從最初的相遇開始，一直到現在，兩個人在一起的那些情節一幕幕上演，可是故事裏的人，終於徹底的轉身離開。在與他無關的那個世界裏，終於擁抱自己的幸福。

「慕婉，祝福你……」卓越只能這樣說，他感覺自己再多說哪怕一句話都要哽咽了。

蘇慕婉偏過頭，笑着說道：「也祝福你，還有倩怡你們。我聽我姐說了，你們已經有小寶寶了。希望你們以後一家人團圓美滿，幸福快樂。」她看着卓越一臉黯然的神情，微笑着說道：「我跟子躒昨天去了市裏頭，順便幫叔叔帶點葯和其他東西過來。既然你來了，那你好好陪陪叔叔，我進去說幾句話。」說完，轉身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