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木魚在左,結他在右

第1章 木魚在左,結他在右

天黑的很快,三四月天的傍晚,山裏氣溫着實有些低。

此時,三教廟內儒家文廟前的石塔下已經燃起篝火,左右兩側鐘樓和鼓樓的長明燈已經點起來了,映射出三教廟莊嚴而肅穆。

真是避世隱居的好地方!

「啪,啪,啪……」

一個個巴掌拍在身上,啪啪作響,瞬間將畫面拉回世俗,沒有半點淑女風範的巾幗公子夏長青一左一右摟着先前舉牌子的小姐姐揩油,倒吸涼氣道:「還沒到夏天,山裏就已經有蚊蟲了,好凶,好凶,幸好在這裏住一晚上明天就要回去了,不然這山裏可怎麼熬啊。」

「哈哈,夏大小姐可是臂上能走馬,胸口上碎大石的」

愛抬杠的文是非不由樂得發笑,神情開始有些猥瑣,「你這個女漢子怕什麼蚊子,再說蚊子怎麼不咬我們,要知道吸血的可都是母蚊子,話說你這兩天是不是不太方便……」

「文老二,信不信等我回去叫一票小姐妹輪你一百遍啊,文家滿門書香門第,就你小子一個斯文敗類!」

夏長青水靈靈的眼珠子倒映着火氣,也不知道是被蚊子咬的,還是被篝火映射的。她趁機抽出和小姐妹打鬧的右手,朝文是非鄙視地勾了個中指。

「別鬧了,這次能讓培風打消出家念頭,咱們可是勞苦功高。要不然缺了瘋子,咱們江南四公子三缺一,玩麻將都湊不夠人。不過今晚培風就慘了,也不知道現在廟裏什麼情況,他老爹都拎着耳朵訓半天了,這一頓耳光炒肉,估計一會燒烤他是吃不上了,他娘滴都被打飽了。」

沈大公子畢竟是這群富二代里的老大哥,制止眾人嬉鬧,趁這功夫將人員分配好。

一隊人將早上帶來的多頂帳篷安插好,安排好今晚的住宿事宜;另一隊就將培老太爺差人送上來的吃喝物資準備好,現場搭架子做燒烤,方便又快捷。

不一會兒,眾人已經安置好桌椅架子,清一色的菜籽油和素菜,很細心,不破壞三教廟的規矩。富二代們新鮮勁一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文是非和夏長青又鬥了幾句嘴,擠在一起嘰嘰咕咕似乎醞釀着什麼,忙事後一抬頭,看到更高一層的石塔台階上,已經點完長明燈的長眉大和尚無語正襟危坐,左手敲著木魚,一邊給好奇心旺盛的無求小道士講解着什麼。

「大和尚,打擾你清靜了,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在這裏有些褻瀆佛門清規了。」

文是非閑來無事,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無妨,我正在給小徒做晚課。小徒從上山來從未下過山,也沒有見過這麼多位眾施主,對事情比較好奇。」大和尚無語木魚敲不停。

「至於佛門清規,我在三教廟庸庸碌碌幾十年,這方山門人跡罕至,久不見生人,哪還有清規而言。對我來說,其實清規無用功處,佛法也只是平常無事,拉屎撒尿,穿衣吃飯,困了睡覺……不必參禪打坐,念經禮佛也可,只要心誠,靈山處見我真佛。」

「吃飯睡覺,也是佛法嗎?對了,大和尚,你這一身百衲衣修佛法,怎麼你這小徒弟卻一身道袍,不讓他跟着你學佛啊?」

文是非本來還有些玩世不恭,他畢竟出身書香門第耳濡目染,本來就不齒家裏人那一套清規戒律,現在聽老和尚的話頓時引起了共鳴,也趁機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無語大和尚隨口回答說:「施主著相了,儒服道冠釋袈裟,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本是一家。我本是這三教廟一棲身過客人,釋儒道三法不違世間法嘛。」

「大師佛法真高深,不明覺厲啊。」文是非收起了戲謔之心,見無語大和尚語出驚人,頓時肅然起敬。

「那依大師看來,培風這小子來你這出家是真是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阿含經》言: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其實大白話就是,萬事萬物由心相生,其實施主們的日常生活也是很好的修行。至於培風小施主,要看他自己的抉擇了,我去後院看看他們父子倆談話結果如何,盡一份心意。」

大和尚無語見文是非似乎對自己的話語觸動,似乎感覺很欣慰,扯著無求小道士往石塔後面的文廟走去。

「師父,你又成功忽悠了一個。」

無求小道士沖着自家師父擠眉弄眼,眼中的天真無邪不減。

「那是,為師下山化緣的功夫練就的口才。下次你跟着為師一塊下山,學着點,要不然咱們坐吃山空,都要餓死了,這次多虧了培風小施主鬧出家,培家寨老太爺贈送了咱們一大筆香油錢……」

大和尚撩起百衲衣往前走。

「這大和尚分明就是個話嘮,法號無語原來並不是修閉口禪不說話啊。」

只是大和尚還沒走上幾步,背後文是非的吐槽聲差點讓他打個趔趄,長眉抖動,差點轉身化身金剛怒目,幸好日常修行最擅長平穩氣場,趕緊壓了下去。

後院文廟內,供奉的聖師孔子像已經年久失修,長明燈下有些昏暗。

這裏正是培根、培風父子「交流談心」的地方。

先前培根上演的「全武行」初見成效,培風被揍得鼻青臉腫,他得知了慕容水心的真實身份后,頓時壓下了「浪里作死」的念頭,道歉后一聲不吭。

不過面對培根,還是咬牙堅持出家不鬆口,場面一頓僵持不下。

大和尚帶着小道士進門后見到的正是這幅場景。

此時,作為高級助理的培安娜發揮着應有的作用,早已經帶着慕容水心逛起外面長明燈下的三教廟,省去了先前「調戲風波」帶來的些許尷尬。

「培根施主勞累一天了,先去外面吃些東西吧,讓我和培風小施主聊會天。」

大和尚無語率先開口,小道士則輕車熟路地給孔子像上香。

「大師,一切拜託了。」

培根應了一句,狠狠地看了自家孽子一眼,然後朝着大和尚敬重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老和尚三人默不作聲往文廟後走去,這裏是文廟休息的凈室。

在培風面前,無語大和尚頓時卸下了「高人身份」,大聲吆喝着:「喂,培家小子,你在這山上白吃白喝一兩天了,該回去了吧,難道你還真想出家不成?」

培風從汗衫中掏出一個小鏡子,看着自己破相的臉蛋一陣唏噓后,扭頭道:「你這老和尚不要太貪心,我爺爺給你捐了那麼大一筆香油錢,我來山上住幾天你心疼什麼。原先你們在這破廟飢一頓飽一頓,現在我給你們帶來這麼多好處,還有良心嗎?你問問無求,肉肉好不好吃?」

「肉肉好吃,可好吃……」

無求小道士一聽「肉肉」頓時眼睛放紅光,拽住了培風的衣袖開始流哈喇子。

「噓,阿彌陀佛,佛祖怪罪,讓人聽到可不好。」老和尚長眉抖動,眼珠子偷偷往外瞅著,生怕人聽到似的。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再說,你這三教廟本來就是釋儒道三教合一,不禁葷腥也可以,哪有什麼清規戒律,真不知道你這老和尚的高人風範裝給誰看。」

培風揉着臉上的淤青,然後收起了鏡子,幸好老頭子有分寸,在眾人面前也不敢太下狠手,只是教訓了下,不過也得兩三天才能消腫。

「噓,老和尚我一直秉承一顆佛心,最大的願望就是未來我這三教廟香火不斷,最起碼這廟宇三尊聖人像要翻新不是,否則我怎麼去往西天面見我佛如來。」老和尚看着一本正經逗著小道士的培風,搖頭嘆息。

「放心,我出家只是賭氣,在你這清凈兩天就走,不過要等老頭子收回婚約,我大學還沒畢業都沒玩夠呢,雖然白給了一個漂亮媳婦,但為了一朵桃花就放棄整片『桃林』,完全不划算啊!」

培風的「桃花公子」本性流露,但老和尚並沒有厭煩,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原來這大和尚也八卦,真是個妙人!

「還有大和尚你配合下我的苦肉計,到了最後找個由頭就說我與釋、儒、道三家都沒緣分不就行了。這次最不濟也要老頭子把我每月的經濟管制解除才行,放心,等小爺有了錢先給你這破廟捐一座佛祖金身。」

培風漫不經心地接過話茬,開始和小道士玩起了剪刀石頭布的遊戲。

無語大和尚頓時眼前一亮。

「好,只要你捐錢塑個金身,下面你想怎麼計劃我都配合你,佛還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

「好,一言為定!」

兩人相視一笑「心有靈犀」,小道士無求也是呵呵直笑,一臉的天真爛漫。

「朋友你今天就要遠走,幹了這杯酒,忘掉那天涯孤旅的愁,一醉到天盡頭……」

突然,外面響起歌聲混雜着音響聲,嘹亮的歌喉瞬間穿破空氣,隨後是一陣陣歡呼雀躍聲。

「這群挨千刀的混蛋,在這裏唱什麼情歌,佛門清凈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度假的呢。」

燈光中,剛才還一臉得意的培風尷尬起來,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沒事,他們說是要準備你的出家紀念晚會,我先前也允許了。滾滾紅塵中能有這樣一干好友,小友好福氣啊。」

無語老和尚並沒有嗔怒,稱呼從原先的培家小子上升到「小友」,看來那為佛祖塑金身的承諾開始生效了。

夜風起來了,遠山嘩啦作響。山門內,石塔外圈,錯落有致地放着數十個帳篷,這片將是沈大公子等人夜晚露宿的地方。

先前的紅色條幅和出家牌子被固定在兩側當做背景,破舊的桌椅板凳搬上了台階,架到了燒烤攤子前。

文是非等人不知道從哪裏翻來的無線音響,還有手持話筒,加上兩側長明燈的陪襯,一個簡單最樸實的晚會舞台就搭好了,想來是這一干富二代們早就計劃好的。

場下,慕容水心在文廟內已接受了培根父子的歉意,基本就不再多說話了,連培安娜送來的燒烤也沒吃兩口,目光一直在遊離。

培根大亨身上重新掛起了金鏈子,原先制定的「未婚妻勸誡策略」也無疾而終了。

但得到培風這個孽子妥協的承諾后,他對目前的情況很滿意,暫時先把那小子勸回家再說。

訂婚宴暫時不急,反正和慕容家聯姻他也有着深層次的考慮,培家作為江南商業的最大攪局者,也需要走一步看三步,豪門世家上位,爭權奪利,殺人不見血,古往今來歷來如此。

此時,沈大公子、文是非、夏長青等富二代們正拽著培風吃着燒烤、就著米酒、輪番唱着歌,慶祝培風「出家成佛未果」,再次下凡回到人間。

培風回到了熟悉的小圈子,鼻青臉腫的無所謂,反正天黑,再加上都是熟人,也不影響市容,不一會兒就大聲吆喝划起拳來,分外自在逍遙。

培家寨釀造的米酒度數不高,但後勁很大,喝多了也易醉。

最後培風竟然從後院拖來無語老和尚和小道士,扯著嗓子說:「來來,大和尚,咱們來吃酒劃上幾拳。」

夏大小姐摟着剛熱舞下來的小姐妹直翻白眼,沈大公子一干損友認為他這舉動褻瀆了主持大和尚。但心底都敬佩培風外號不虧叫「瘋子」,讓和尚吃酒划拳,真虧他想得出來。

無語老和尚徹底無語了,連忙擺手苦笑:「小施主,老衲就不必了吧?」

「今夜我包場,可不分僧俗,大師要盡興啊。」培風舌頭有些大了,他早知道這老和尚是個妙人。

果然,讓一干富二代們大跌眼鏡的事來了,瞬間感覺三觀盡毀,連趕來湊熱鬧的培根大佬都目瞪口呆。

只見老和尚端起碗灌了一口米酒,笑眯眯地說:「那咱倆就先走一個?」

「來吧!」培風道。

無語大和尚跟着出拳:

「老虎老虎杠子雞」

「五魁首啊、六六順!」

……

三教廟畫風大變樣,清凈地化成「斗秀場」。

夜深了,深山老林幽靜,酒到酣處易醉人,興許是許久沒見這麼多生人,無語老和尚徹底放開了。

「今日勝友如雲,高朋滿座,大和尚我興之所至,也來一壓箱底的絕技助興,一首《雪域菩提》獻給培風小友!」

只見滿臉通紅的大和尚直接砸翻了米酒碗,抿了抿嘴徑直走上了舞台,左右搖晃着脖子,長眉上下抖動,鋥亮的光頭在兩側鐘鼓樓長明燈的映射下折出圓潤的弧線。他扯著百衲衣的領口,讓風從衣服的縫隙里灌進來。

「這個老和尚,又要出什麼么蛾子,難不成要表演現場化緣不成?」

培風聽到自己名字剛扭過頭,還沒有回過神來,下一刻,周邊沈大公子等一干損友的歡呼聲耳旁轟然爆發,再次將晚會氣氛烘上一層樓。

「好,大和尚這一波波操作,硬是要的,我也想出家了!」

只見舞台上的大和尚直接把一串佛珠掛在話筒的架子上,直接從無求小道士的懷中抱起了一把木結他,開嗓。

「佛在靈山莫遠求,雪域菩提心常在;」

……

「分明記得無生曲,便請知音和一場。」

……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

「佛說萬物生……」

「萬物生……」

無語老和尚抱着結他彈了起來,他雙手合十后,竟開始用結他邊彈邊唱。

佛經典籍改編的硬核搖滾,中間夾雜佛系說唱,老和尚簡直酷到沒朋友!

無求小道士來到舞台左側,敲起了大和尚的木魚一起和聲,辯機公子文是非一臉神秘微笑,不知道從哪順來一副口琴,在舞台另一側給老和尚伴奏起來。

瞬間,高亢嘹亮的聲音打破縹緲佛國的樊籠,從滾滾紅塵走過。

嘶吼聲,誦佛經,搖滾唱,萬物生。

木魚在左,結他在右,今夜真是個美好的一晚。

出家真他娘滴的自在!

這是培風徹底喝醉酒後最後一個念頭。

隨後就人事不知了。

睡夢中,培風感覺被人抬到了床上,然後過了很久好像有什麼重物朝自己腦袋轟然砸來,天旋地轉、淹沒,耳旁的聲音也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到最後機械聲如穹音作響。

「滴,滴,發現腦電波jhd@!%&&&…智慧生命宿主。」

「正在啟動系統探測宿主大腦……正在掃描系統契合度……」

「掃描完成,契合度99.99%,符合『隱士高人系統』契合要求,是否允許載入……是否允許……」

「是否允許?」

……

沒有得到答覆,鏗鏘有力的金屬質感聲就一刻不停地在培風腦海重複,循環往複……

「嗯哼」

黑暗中培風痛苦的鼻音恰好響起。

「滴……得到宿主允許,確認開始融合過去、現在兩方時空……」

「……滴滴……融合中……隨機生成系統精靈……」

「…滴滴滴……融合完成!」

誰也不知道,這個夜晚,一個破落的山門內,有一道微弱的白光從一個花花公子身上升騰、然後陡然熄滅,重新陷入寂靜的黑暗。

今夜註定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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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成隱士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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