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攔,讓我墮落

別攔,讓我墮落

這是無業者韋能的名言警句,誕生於一個風雨交加的午夜。由於酒精的作用,他要跳樓。肖特英芒都來阻止,舒魅等在夜空發射女人的尖叫。別攔,讓我墮落!韋能高喊。他做了一個優美的自由落體前的騰空動作后沉穩地墜回原地,憨傻地嘰笑。大家才明白過來,韋能不過是表演了一系列瞬間的拳擊。後來,這個名言警句漸漸演變為口號。

我又來投靠你了,舒姐。韋能撼動着他鐵塔般的身軀,壓迫至舒魅的辦公桌前。

你不是剛做了辦公室主任嗎?舒魅納悶兒。

可我聽說威尼缺辦公室主任,是吧?韋能靠近舒魅,他釋放的力量不容拒絕。

跟鮑昂商量一下再說吧。舒魅站起身。

韋能來到外間,端坐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清理完前任的廢舊物品后,依然一副等待命令的工作狀態。

舒魅笑了。

你缺我這樣的人才,自己還不承認。韋能盯着舒魅。

咱們是好朋友,對吧?但好朋友不一定能共事。搞不好要破壞友情。舒魅說服他。

我能幫你。韋能十分固執。

那麼好吧,你明早正式上班。不過要先訂一條戒律:當你我的工作發生矛盾衝突時,即使我錯了,也要以我為準,絕對服從。之前之後怎麼商量都行。做不到這一點時,就請走人。

回家準備一下吧,改變主意還來得及。舒魅顯得很嚴肅,就象給員工開會時一樣的表情。

謝謝舒總。韋能很想吻一下此刻女王般的舒魅。他想起第一次欲投靠舒魅時的情景。

人很多,圍着一張大桌子在一樓喝酒。這是韋能,拳擊冠軍。舒魅將他介紹給鮑昂。

小夥子真英俊呵。鮑昂不冷不熱地斜了韋能一眼。我才不管他董事長不董事長,信那個?韋能三兩酒下肚就將憋下的小氣兒一股腦兒向外噴。

鮑昂很紳士地上了樓,回到辦公室。

舒魅我就喜歡你。韋能搖搖晃晃地沖她伸開了雙臂,朝舒魅亮大的腦門就吻了一口。眾人勸阻和舒魅的謝絕都無濟於事,他哈哈狂笑着離去。

廚師長聞訊后從廚房裏拎着菜刀衝出,眼睛血紅要劈了韋能,他不能容忍這個壞小子侮辱他們的舒總舒姐。幸虧韋能跑得快。

事後韋能在電話中道歉,舒魅笑而不語。

和歷次習慣性的開始一樣,韋能上任后信心百倍。他與舒魅晝夜研究,制定威尼酒店的規章制度和重整旗鼓再度輝煌的一系列籌備計劃。就象一對即將結婚的人兒,沉浸在興奮的喜悅之中,怎麼能有心思去預料離婚的遠景呢?

舒魅就具體工作很快給下屬分了工。韋能負責二樓兩個新添KTV包間的裝修,他已有裝修過至少三個酒店的經驗。安鴿負責招聘服務小姐的面試,將預選人員交韋能二審再送舒魅終審。領班安鴿從舒魅到酒店任職后便一直追隨,形影不離,同吃同住,如同姐妹。安鴿是個讓舒魅放心的姑娘。

韋能率領廚師長和廚房勤雜人員開始裝修。先拉來三合板,再釘框架,一天的功夫就搭起了兩間小木屋。接下來就是織絨,將厚厚的紫紅色的毛絨織在板上,象鋪了一層毯子。韋能說剛學的新技術,經濟又實惠。弄得他整日沉浸於紫紅色的絨毛里無法洗凈,活脫脫一個紅毛孩了。舒魅上樓看望了一下大家和工程,便眉毛和頭髮全變了色。快離開,有毒。韋能推開她。

安鴿一直坐在辦公室里接待一撥又一撥的應聘小姐。而在威尼掀起過不小波瀾的唐妙,就是在此刻走入的。

你先登記,等韋主任和舒總商定后通知你。安鴿第一眼就不喜歡唐妙,巴不得她儘快離開。

是舒魅在唐妙即將轉身離去的瞬間從門縫兒里認定並留下她的。

唐妙給人的第一印象很靚。大紅色的套裝罩苗條秀麗的身材,面部端莊美艷,整個兒地受過訓練的姿態。

舒姐,我看她很浪,不象個好人。安鴿不滿。

這女人很風騷,肯定不好整。韋能以他老練的目光掃了一眼唐妙。他意想不到的是這一掃便真正成了引火燒身,使得唐妙彷彿積鬱了千年專門為他預備的不可扼制的衝動和渴望一瀉千里,卻只能永遠痛苦地關閉着。韋能構成了對她最深重的折磨。

酒店不能都象你那樣音樂般的高雅,我們需要唐妙這樣的風情萬種。舒魅拍拍安鴿。

正式開業的這天,韋能和舒魅都喝得大醉。安鴿將舒魅扶回房間,打開菠蘿罐頭。舒魅吐了滿滿一大盆,又哭又鬧。英芒和肖特進來探望。英芒一趟又一趟地跑,為舒魅倒噴吐的酒糟。肖特被派去看望韋能。

安鴿呢?舒魅突然發現領班安鴿她最親密的小夥伴不見了,她死死攥住英芒的手,搖晃。

剛才被幾個人用車接走了。英芒伸出手,扶住舒魅顫抖的頭。警官英芒注視舒魅,目光中溢滿了堵也堵不住的令人感動的深情。

不行,快追。一定不是好人。舒魅大叫,下床往外跑。韋能是被酒精灌足后咕咚一聲栽倒在一樓地面的,一直密切關注他動向終於找到機會的唐妙小姐挺身而出。唐妙急了,將衣服一脫,挽起袖子,用瘦弱的身軀將韋能拖到寬大的餐桌布上。又吆喝了一個人,雙雙抬到了樓上的KTV包間中。韋能癱在沙發上,不醒人事。唐妙跪在地毯上,以纖弱的手,撫摸韋能的全身。而後緊緊抱住他的頭,瘋狂地吻起來。汗珠,沿着她光潔的臉龐下滑,閃爍亮晶晶的色澤。直到肖特趕來不停勸阻,唐妙才罷休。她到樓下端來兩杯茶,給了肖特一杯,用另一杯掰開韋能幹裂的唇,緩緩輸送。這個場景令前來吆喝韋能的舒魅都無法不感動之至。

什麼?安鴿。被小痞子拉走了?韋能猛地從沙發上蹦了起來,頓時清醒了許多。他揉揉眼睛,慢慢辨清了眼前的人物。

安鴿肯定招惹了他們唄。唐妙幸災樂禍的表情。

走開。韋能一把推開唐妙,站起身。

追!肖特舞動兩條幹瘦的胳膊,一支從黑市買來的玩具般的小手槍在空中比比劃划。

英芒摸摸腰間的真牌「五四」,看看舒魅。

走!怕雞巴他們?這年頭就怕不怕死的。韋能和肖特英芒衝到大街上,攔了一輛出租,直奔可能的方向。出租司機被這伙舞刀弄槍的傢伙下破了膽,沒敢提半個「錢」字。

韋能不愧為混過來的。中學時做過女學生的英雄,山裏時做過小媳婦的英雄,滿目的英雄歷史。英芒是正宗抓壞人的警察,訓練有素,當然不用操心。就連肖特,在他小商人的生意圈中,也一向以愛惹事和勇敢著稱。三個精兵強將,不費吹灰之力就搗到了黑幫的老巢。

然而,令他們吃驚的是:黑幫的老巢氣氛溫馨,陳設十分藝術化,並時時縈繞着低低的頗有力度的《英雄交響曲》。高雅脫俗的領班安鴿溫情地伏在一個男人的懷中,小鳥依人狀。更令他們震驚的是:這個男人,本市最大的黑道頭目不是別人,正是十五年前與韋能一同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難友。而且當年,韋能先生的名氣絕對在他之上。

韋能。喬邦鬆開安鴿,表情驚訝。

喬邦。韋能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他們雙方一眼便認出了曾經是並肩作戰的中學同學。

你不是......韋能猜不透。

我今天剛出來,釋放了。喬邦的腦門閃爍著一條亮晶晶的刀疤。

可以呀,兄弟。兩條人命還能活着。韋能拍拍他寬厚的肩膀。

這會,洗手不幹了。重新做人。喬邦笑呵呵地。

看你小子行動了。英芒坐下。第一次抓喬邦時,是英芒帶的人。但喬邦從警察密雨般的追殺中跑掉了。

哎,肖特。都認不出了。喬邦拉肖特也坐下。中學時肖特很本分老實,聽到喬邦和韋能的名都嚇得哆嗦。

你們行呵。人模狗樣的,都上了大學。喬邦又嘆了口氣。

安鴿給大家端茶倒水,以標準領班的風度。象一個白色天使。

對了。這就是等了我八年的對象。喬邦突然想起該給大家介紹。

虛驚一場。肖特擦擦向外滲的汗珠。不打不成交嘛。英芒嘻嘻笑。

想做個安分守己的生意人,過日子。喬邦含情地看安鴿。

韋能肖特英芒三人,戀戀不捨地於後半夜撤出了喬邦、安鴿溫暖的小巢,趕回酒店向舒魅作了彙報。

結婚的日子選好了嗎?舒魅早晨問安鴿。

八月八日。安鴿很幸福的樣子。

臨近中午,開飯的時間快到了。唐妙帶領小姐將二樓佈置好后,走下樓。她已被舒魅和韋能任命為副領班,重點負責二樓的午餐和晚上的舞會。

安鴿還沒來?韋能問。

人家不是念大學嘛,活兒都要我們干嘍。唐妙不冷不熱。

是我同意的。舒魅掃了唐妙一眼,焦慮地看錶。最近安鴿利用業餘時間讀音樂學院的函授大學,她特批的。

星期三中午,客人格外多。肖特帶來了一夥兒搞建材的生意人;英芒帶來了一桌「大蓋帽」;喬邦帶來了一些滿臉是疤的弟兄,光熟人就三桌之多,搞得全滿,很是熱鬧。這下,可忙壞了酒店的人們。主力隊員安鴿未歸,原來兼管吧枱的位置便不得已地換上了後院的老太太會計。快吃完時老太太連一張票也沒算清楚。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會計了。舒魅在心裏嘮叨,她盯了一會兒攤兒,又發現上菜的人手不夠,便匆匆跑堂。幸好抓住了前來陪先生用餐的何戀,用她抵擋到結束。

韋能風度翩翩地在飯廳中穿梭,一桌又一桌地喝酒,顯得頗具公關派頭。最要命的是他一坐不起,喝起酒來太實在,喝到最後便神智恍惚不能自控。結果沒等「攻」下別人,倒讓別人「攻」了他的「關」。唐妙根本不跑菜,作出賤人的笑來陪在韋能左右,彷彿韋能的「小蜜」或「姘頭」。真他媽降低檔次。英芒湊近忙得汗流浹背的舒魅總經理,心疼地念叨。

客人相繼走遠,大廳杯盤狼籍。舒魅指揮吧枱與廚房和庫房三聯單對帳,有六十瓶酒和飲料沒有出處,亂得一塌糊塗。韋能又被唐妙拖到了二樓的KTV包間,瘋瘋地親吻著。唐妙這天也喝了點酒,欲發癲狂。她不僅要吻韋能,而且吻軟軟的肖特,吻硬邦邦的喬邦,忙得她不亦樂乎。唐妙眯起花花的睡眼,欲吻英芒時被煽了一耳光:你他媽的有花痴病呵。唐妙這才稍微清醒片刻。

由於路上堵車,遲到的安鴿跑上樓,正遇唐妙偎在喬邦懷裏,吻他。你這賤貨!騷貨!安鴿一改文弱的書卷味,衝過去與唐妙扭打成一團。戰鬥的結果是勢均力敵:安鴿的手和唐妙的嘴均鮮血直流。若不被英芒和醒了酒的肖特拉開,弄不好要打出人命。

舒魅翻來覆去躺在床上,插緊門,聽安鴿在財務室里沖老太太大哭,傷心欲絕。

韋能漸漸地明白了過來,走出辦公室敲裏間舒魅的門。她不語。

今天我有責任,可我喝成這樣也是為酒店呀。韋能隔着牆在外邊喊。

庫房裏還有酒,打開後接着喝!舒魅只從殘缺的牆壁那邊送來這樣一句,就再沒聲音。

韋能獨自在辦公室里轉了幾圈兒,就出了門。直到晚飯時,他還沒回來。這是開業以來韋能第一次脫離崗位沒跟舒魅打招呼。最令舒魅不能接受的是韋能居然一夜未歸,本該他值班。

韋能昨晚回家了嗎?舒魅打電話問何戀。

沒有,不是住酒店嗎?何戀回答。

噢,可能住了石巴那兒,我沒在意。舒魅匆匆掛了電話。石巴是酒店採購兼警衛,獨自一人守在大門口那個獵手般的小木屋裏。

舒魅已全明白了,韋能昨夜一定是住在了一個女人那兒。她認識這個畫畫的女人,名叫冉朵。韋能很有本事,使夫人何戀從不知道她之外他身邊的其他女人。而且能使何戀堅定地認為,全世界韋能只忠誠於何戀這一個女人。

韋能是一個非常會講故事的男人,講得溫柔多情、真景真境。拳擊套子掛在滿身隆起的肌肉上,的確能吸引或顛倒一大批男男女女。弄得肖特和英芒這兩個大男人都深更半夜地打來電話,要求韋能講故事。於是來找工作或崇拜舒魅的男男女女一律都交給了韋能,以便舒魅騰出點時間休息,你處理吧。舒魅夾夾眼睛。舒姐呀,你就不怕累死我。韋能怨聲怨氣。誰讓你溫情加力量,整個兒一個完人呢?舒魅聳聳肩笑。

畫畫的女人冉朵被韋能誘惑時正忙着置辦結婚的嫁妝,已基本住在了未來丈夫新分的房子中。冉朵生得高大又豐滿,性感十足。渾身上下的凸出部位彷彿欲脫離軌道而自由飛奔,讓韋能十分激動。然而,這個身體幾乎熟透的女人骨子裏或叫靈魂里卻如白紙一張,非常適於老辣的韋能畫最新最美的畫寫最新最美的字。與自己戴白邊眼鏡瘦瘦弱弱的小書生對象相比,韋能太高大,完美得無懈可擊。尚未來得及思索是怎麼一回事,冉朵便淚眼迷離地投入了韋能寬厚的懷抱。

最初的相依還保留了許多浪漫色彩。韋能牽着冉朵的手,偷偷地來到了海邊。這是天然的融合,是兩顆心兩具形體的自然貼近。韋能一反常態,將與冉朵的速度放得很慢。他要讓這個藝術味兒極濃還沉湎於夢幻的女人緩緩地自覺自願地走向他並完完全全地紮根於他,後果自負。在億萬年喧囂的大海的港灣里,午夜的大海音樂沉靜,廣遠又深邃。韋能輕輕地很古典地吻了冉朵,近的燈火如同蠟燭。

真好!冉朵陶醉地閉上雙目,長長的睫毛忽閃著淚光。

你的唇多美!知道嗎?第一眼看見它時我簡直不能剋制,迫不及待地欲吻你。韋能捧著冉朵含苞突放的滿月般的臉。

那時流浪詩人蘇幻尚未走入冉朵的世界。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與韋能的事曝光后,是韋能最好的朋友蘇幻代替他睡在了韋能常睡的位置上。

那個夜晚記憶深刻,令冉朵終生難忘。是韋能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歡樂,使她第一次懂得了「快感」這個詞的份量。冉朵大哭大叫,弄得韋能興緻頗濃。女人活得不滋潤,都是男人無能。好男人能養出一朵花兒,壞男人只能養一堆渣兒。韋能趴在冉朵耳朵邊亂咬。

何戀多幸運呵。冉朵的眼前浮現出何戀白嫩的肌膚和冷艷的美麗。

瞧,咱倆都太胖了,有點兒不合適。一般都是互補。韋能想着何戀就說了出來。

誰說的,咱倆最合適了。冉朵捂住韋能的嘴,拚命拽韋能摟韋能要求着韋能令韋能喘不過氣來。

折騰了一整夜。天漸亮時,突然響起了急急的敲門聲。

壞了,他回來了。冉朵臉色大變,迅速推開韋能,找衣服穿,緊張得手足無措。

韋能快速卻是從從容容地走了出來。

冉朵即將婚嫁的年輕的先生被羞辱和憤怒漲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看到他白色的鏡框彷彿充血,細小的眼睛更多的是鄙視。

韋能一言不發,抽煙。

冉朵的先生終於從沉默了半個小時的鼻孔里發出了一聲「哼」,捲起失望和絕望毅然決然地將她象垃圾般地拋在了骯髒的房屋中,永遠地。

冉朵哇哇大哭。

別哭了。韋能滅了煙頭。

你要娶我,我要嫁給你。冉朵大叫大嚷。

你沒想嫁給我,我也沒想娶你,這從一開始咱們就清楚。你是沒法代替何戀的。韋能顯得十分冷靜。

你滾,滾。冉朵象一朵殘敗的凋零之花,無力地垂下手臂。很多天她形如骷髏,老了許多。直到蘇幻伸出溫暖的手和心,冉朵才一天天活過來再度豐滿起來。

韋能沒有耽誤中午的飯口,回來后一聲不吭地領安鴿唐妙等打掃衛生,又幫廚房摘了一會兒菜,就來到大廳,應酬了一個正午。舒魅發現,韋能例外地一滴酒也沒沾。

晚上吃飯的人少,八點后大部分來客都奔舞廳。一個常來用餐跳舞的黑道二哥油頭粉面地晃了進來,左邊一個小姐右邊一個小姐。韋能立刻推了唐妙一把。

喲,二哥好!唐妙嬌艷地迎上前,被二哥捏了屁股一下后摟到樓上。

安鴿寧可樓上樓下地端茶倒水,也不伺候二哥這夥人。她很擅長應酬英芒肖特等和政界、商界、文藝界等知名雅士,周旋得有條不紊,從容不迫,大方得體,音樂一般地將和諧、悅耳的聲音送到每一位客人的心中。她自嘆自己在低俗的風騷方面永遠遜色於唐妙,永遠不會象唐妙那樣花花的衣衫和面孔到門口將客人拽到屋。

各盡所能吧。舒魅坐在一樓大廳注視着來來往往的面孔。

韋主任,二哥他們已欠了五千元的帳。唐妙突然跑下來,忠實地彙報給她心愛的韋能后,又迅速上樓陪去了。

怎麼辦?安鴿問舒魅。

你先忙去吧。舒魅坐在原地未動。這小子不好對付,不能硬碰硬,得有策略。

韋能來到舒魅對面,手提一大壺酒,足有兩斤的份量。

今兒我請你,好久沒單獨喝了。韋能注視舒魅。

安鴿給他倆上了四個小菜,而後又去忙了。

舒魅的手機突然急叫。她打開信息一看:姐姐,我錯了。請原諒。她噗地一聲笑了。

是你老先生乾的吧?舒魅笑得更厲害。

倆人開始喝酒,你一口我一口,興緻頗濃。自己真是個脆弱的女人。舒魅感到腦子發漲,鼻口發酸,熱血直搗心臟。

那天丟的酒和飲料我賠吧。韋能誠懇地。

舒魅搖搖頭。她知道酒店每月發給韋能多少塊大洋,還不及何戀的多。但從未聽何戀抱怨過,這一點舒魅極其欽佩何戀的偉大。

關於打架之事,開除唐妙,炒了她算了。韋能建議舒魅。

我已給她們調解好了。再說,決不能輕易開除一個人,那對企業形象沒好處。舒魅又喝了一盅。

明天就開會,我做檢查。同時批評唐妙和安鴿,引以為戒。另外佈置一下今後的工作。我講,你點睛。韋能越喝越來勁兒。每次開會韋能都要求他講,不是讓舒魅休息就是讓她點睛。英芒便會突然冒出一句:你小子是不是居心不良?

你得記住,自己是主任。這酒店除了我就數你官兒大了。我們不是酒囊飯袋。舒魅很激動。

韋能先罰了自己三杯,又給舒魅滿上。

韋能,你知道我的為人。一方面怕酒店經營不好,另一方面怕影響友情。搞不好時不是你走就是我走。舒魅淚眼迷濛。

韋能豎起耳朵,細聽。

但我不會走,這裏凝聚我全部的心血甚至是屈辱。舒魅響亮的語言令韋能一驚。

這時,喬邦走了過來。

這是舒姐。安鴿立刻將喬邦推到舒魅面前。

大哥,果然氣度不凡,。舒魅伸出手。

我還是第一次認識這麼能幹有知識的大姐,還是工程師?久仰。喬邦也伸出手。

幾個人坐到一塊兒,又喝了好半天。

舞會快結束時,二哥率領自己的男男女女從樓上下來,很威風地瞄了桌子一眼,揚長而去。

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那個曾嚇破過眾弟兄膽的喬邦就立於桌子中間,斜視他的一舉一動。儘管他較早地聞過喬邦的大名。雖然時代的變遷,一浪高過一浪,黑幫團伙也在推陳出新,常有新人湧現。但誰都不會大著膽招惹或激怒喬邦這樣的大人物,這是他們的鼻祖。喬邦的名氣過去跟二哥差不多,直到有一次他拼足性命用斧子將黑道最大的大哥砍死,才被眾弟兄奉為大哥的。這年頭沒有不怕死的,但喬邦就不怕死。韋能闡述喬邦時非常切入要害和本質。

是他欠的嗎?喬邦額頭的大疤閃閃發亮,寒氣襲人。

對。安鴿點頭。大概,是安鴿把喬邦呼來的。

我看辦了他算了。大哥。韋能沉不住氣了。

沉默了好半天。

舒姐點個頭就行了。喬邦將臉面對舒魅。

算了,別鬧事了。喬邦,你剛出來,不可再蠻幹了。舒魅不同意。

不動真的,嚇唬他一下,要來錢就行了。韋能退讓了一步。

就是嚇人家,也不能動刀動槍。要以理服人,和平解決。你今天辦了他們,總有一天他們也會來辦你。人都這樣講回報。還是以處理好問題為主。舒魅看看大家。

然而除舒魅以外的所有人都未聽她的勸阻,將懲辦二哥的設想在第二天就變成了現實。舒魅感激於兄弟姐妹的忠誠效力,也擔心事態的擴大和惡化。她晝夜不得安寧。

喬邦這次行動辦得還算漂亮,如果不是唐妙有意泄密,二哥恐怕到死都不知道那個突如其來、膽戰心驚、頭破血流、百孔千瘡的恐怖之夜是誰為他安排的,又是什麼原因導致。

喬邦根本不用出面,手下的幾個夥計就會小菜一碟,辦得圓圓滿滿。行動的特別指揮是韋能,一來他拳頭硬,二來他認識和熟悉二哥其人。但韋能也沒出一槍,沒出一拳,手下的哥們兒就將二哥打了個半死。一向油頭粉面滿臉威武氣質的二哥血肉模糊,還被截斷了右腿。韋能他們是朝死里打的,將以為安息的二哥塞入車后箱,拉到郊外掩埋。到達墓地時打開後車蓋,才發現聰明機智又勇敢頑強的二哥已逃之夭夭,拖着一條腿。他們沿原路尋了很久,映入眼帘的是一路的紅色血跡。在血跡消失的路口,已無法追趕。真他媽行,好樣的!韋能和諸位弟兄由衷地感嘆。

一個月沒見二哥來吃飯跳舞,這一個月太平無事,無人欠帳。直到八月八日,喬邦和安鴿婚禮時,二哥才一拐一拐地出現在祝賀的人流中。他的賀禮是一台等離子彩電。

喬邦動用了出獄前後的所有的弟兄,組成了十個人的結婚特別領導小組,每人持一部手機,現場指揮。凌晨八時,在威尼酒店大門口,雄赳赳地列隊了至少六十輛車。結果是,前來湊熱鬧的麵包車被淘汰,助興的低檔轎車也篩掉,剩下三十八輛有頭有臉的好車。於是由本市僅有的三輛凱迪拉克領隊,浩浩蕩蕩出發了。

韋能隨車隊進行錄象和攝影,舒魅負責在酒店準備餐飲。一時,威尼空前的忙碌起來。

一樓和二樓的大小四十張桌全滿,又在院子裏辦公室內湊合了二十桌,總共六十桌全包。廚師長的衣服已濕透,擰出了水。石巴一趟又一趟地跑,不斷添加新的原料。唐妙代替安鴿調配所有的服務員,將餐桌擺好台後,開始佈置二樓婚禮場地。巨大的紅幅上飛舞著:「喬邦安鴿婚慶大喜」。四周掛滿了五彩繽紛的氣球。每桌上,均擺放了兩根紅蠟燭。龐大的黑色音響里,不時地響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喜慶音樂。

喬邦和安鴿這對新人坐在最前一輛的凱迪拉克中,喬邦的白禮服和安鴿淡粉色的婚紗交相輝映,溫馨和諧。氣度非凡氣質頗佳的喬邦根本不象個新郎,倒令人懷疑是希特拉元首復活在柏林的大街上檢閱民眾。三十八輛的車隊幾次堵塞交通,終於繞了整個城市一周,向酒店駛去。

突然間,背後響起了刺耳的怪叫。是警車,一定是。韋能伸直耳朵伸長脖頸,特別指揮小組緊張萬分。不會是抓我的吧?喬邦極力作出鎮定自若的微笑。警車尖利的噪音漸漸走遠,向遠方的陽光深處疾駛。全體人員鬆了口長氣。

車到威尼,迎接他們的是雪花般的鞭炮和喝彩。喬邦和安鴿挽着手,穿過紅地毯和樓梯,走到二樓中央。《婚禮進行曲》的音樂久久縈迴在威尼。

結婚儀式由韋能主持,這是他口才得到充分發揮的最佳場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兩項是舒魅獻上的兩個禮物:一是代表威尼獻上本店董事長夫人華柔女士的著作《華柔愛情詩》,祝他們的愛情詩一樣美,並每日常新。二是代表自己獻上了一束彷彿剛從水中浴出的玫瑰,象著着倆人的愛情鮮花一樣芳香,常盛不衰。全場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喬邦和安鴿滿臉是情,注視着歡騰的人群。此刻的安鴿若仙女下凡,更加脫俗清雅,象一首動人的歌兒。喬邦抑制不住內心的複雜情感,淚水幾乎湧出眼眶:各位兄弟,謝謝大家!說完偕安鴿深鞠一躬。

筵席開始,喬邦和安鴿敬酒。他們走了一桌又一桌,累得精疲力盡。喬邦被酒擊得搖搖晃晃,他晃到舒魅跟前。

我就崇拜有文化的大姐。喬邦瞪着舒魅。

快扶他休息吧。舒魅給安鴿使眼色。

出來后,幾個大學生追求我,還有研究生。都,被我拒絕了。你們知道嗎?安鴿等了我八年,從十六歲開始,抗日戰爭那麼長。她照顧着我父母,瘦成了這樣。人要有良心啊,良心......舒姐,我為你這樣有文化的大姐賣命......死也值......喬邦一邊嘮叨一邊被淚流滿面的安鴿扶進了卧室。

晚上由韋能主操,在二樓舉行了盛大的結婚歌舞晚會。英芒肖特等都來參加了,很是熱鬧。

喬邦和安鴿一會兒靜坐,聽湧入耳畔的獻給他們的一首又一首歌;一會兒又站起,翩翩起舞,接受鮮花和祝福。

肖特獻上了一首《新鴛鴦蝴蝶夢》。

英芒獻上了一首《你是我的唯一》。

韋能以帕瓦羅蒂的氣派,西裝革履,為人們獻上了一首通俗歌曲《情網》,這歌兒他最拿手。

這時,舒魅發覺手機又響了。打開一看:姐姐,這首歌特別獻給你。舒魅躲過探頭看的何戀,關上了手機。

......我打開愛情這扇窗,卻看見長夜日凄涼......情願就這樣守在你身旁,今夜就這樣一輩子不忘......韋能唱得動情又投入,象一個標緻的歌唱家。

舒魅托唐妙上前,代獻了一束鮮花。

這時喬邦提議,要求總經理舒魅為他和安鴿獻上一首歌兒。

我不會的。只能唱一首歌,還記不住詞兒。舒魅推辭不了,就走上舞台。

一曲《英雄讚歌》使在場的人大為震驚,想不到這個學理工當經理的舒魅小姐居然有一副天才的金嗓子和運用標緻的發音,喬邦看得聽得眼睛發直。特別是舒魅宣佈這首歌獻給喬邦、韋能、英芒、肖特等所有的先生時,無數的鮮花幾乎將舒魅窒息。

不知道吧?舒魅大學里就是全校第一號歌手。韋能竊竊地告訴大家。

一直鬧騰到後半夜,大家才將喬邦和安鴿送回他們的小巢。

都住這兒吧。舒魅建議韋能肖特英芒。

到沙發上?韋能徵求舒魅意見。

看看石巴那兒能不能睡一個?還是要睡床,沙發難受,要得病的。舒魅關切地。

得,這屋不是兩張床嘛,安鴿已飛走了。不如咱們四人倆人睡一張,湊合一夜算了。肖特出了個餿主意。

三個男人一聽,興趣大增,都很來情緒,紛紛躍躍欲試。那就,扔鋼鐓吧。英芒憂心忡忡地掏出了一枚二分硬幣。

這樣,誰猜對麥穗那面,舒姐就歸誰。怎麼樣?肖特率先競爭。

我只好聽天由命任人宰割了。舒魅順從地閉目以待。

爭奪的結果,英芒命好,他取得了勝利。於是卸下槍,歡欣鼓舞地擠在了舒魅身邊。

咱哥倆兒只好睡悶覺喝悶酒了。肖特和韋能同時冒出不滿的詞語。

喂,你槍能給我玩玩嗎?舒魅沒正面回答他,倒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請勿喧嘩。肖特大聲呵斥。

什麼槍?你要的是火槍還是水槍?韋能開了點黃色玩笑。

下流!英芒將槍往枕下掖掖。

這裏沒什麼總經理,只有一個女人。韋能笑。

舒魅不吭聲,用力搶,手猛然觸到英芒手上。英芒就勢狠狠地攥住了她。

咚咚咚,他們都聽到了彼此強烈的心跳。

這時,一個瘦長的人影在窗口一閃而過。

誰?肖特立刻伸長了機警的耳朵。他以女人般的敏感快步追到院中。

我。唐妙停下了腳步。

肖特二話沒說,就將準備大睡的韋能推至院中,推給了唐妙。

你丈夫沒來接你?韋能問。

他去找別的女人了。唐妙嗚嗚哭。

我送你回家。韋能披上衣服。

我住女宿舍吧,就我一個人。她們都不在。唐妙暗示韋能。

這麼晚了,還不快睡?韋能推她。

我害怕,你陪陪我吧。唐妙的模樣令人可憐,令人很容易產生可憐一個弱女子的心理。

韋能送唐妙到女宿舍。屋內伸手不見五指,還未等韋能摸到開關,唐妙便猛撲到韋能懷裏,在他身上熟練地襲擊起來。韋能一陣發暈。

我愛死你了!韋能虛趴在唐妙身上高叫。唐妙聽到這一聲聲刺激便春情難耐熱血沸騰,她閉上雙目等待着,幸福地等待着。

韋能感覺唐妙閉上了眼睛樂得幾乎昏死時,悄悄掙脫,溜了出來。回到舒魅的屋,發現兜里多了兩盒「紅塔山」,於是分給大家抽。

那婊子對你很鍾情呢。英芒吸煙。

別這樣說。韋能有點兒不悅。

也是苦人家的苦孩子呵。肖特念叨。

你對她好一點兒。舒魅坐起來。

總不能讓我獻身吧?咱哥們兒是風流而不下流獻心而不獻身的。韋能說完后發覺錯了,又更正:獻身而不獻心。不不不,全亂了。

瞧見沒有,都是從別的大哥那兒偷來的煙,全送給我。韋能一邊吸一邊說,他彷彿聽到了夜的底部傳來的女人的哭聲。

韋能每天早晨起來都要折騰一會兒拳擊,即使住家裏來得再晚,也要練一陣兒才罷休。舒魅一看到韋能練拳就激動萬分,吩咐服務員迅速給韋能騰地方,放大堆棉花包一樣的拳擊套子,還要打掃場地。

我可以練會兒嗎?舒魅認真地問。

看怎麼說,關鍵是不怕頭破血流。還是那句話吧:不怕死。韋能拉開了架勢。

舒魅不吭聲,只顧將胖胖的拳擊套子往手上戴。

瞧這小手,一個雞蛋皮都能扎破。居然要玩兒拳擊,太殘忍。韋能捏了捏舒魅與一米六五的個頭極不相稱的細皮嫩肉的小手,嘴裏不停釋放出嘖嘖嘖的聲音。

舒魅在韋能的幫助下裝備好厚實的衣裝和拳擊用具,在原地拉開姿勢,跳了幾下,沖韋能衝過來。

瞧這女人,整不了了。怎麼總愛舞刀弄槍?韋能用一隻手隨意擋了擋,舒魅便險些摔倒。

還是歇著吧。韋能勸她。

不。舒魅一副兇狠的樣子撲上來:你打呀,快出手呀,韋能。膽小鬼!怕死了?你瞧不起我?看我怎麼打你。你再不打,我就......我就哭!舒魅吱哇亂叫。

倆人拉開真正的象拳擊比賽的形式,對打了十分鐘。

爸,你操蛋。怎麼能打幹媽?一個童聲在拚命吆喝,抱住韋能的大腿。

小能。舒魅停了下來,汗流浹背地大喘。她的衣服已濕透。

兒子,別攔。怎麼也得給你爸一個為人師表教女學生的機會呀。何戀沖韋能笑。

乾爹怎麼沒來?小能拽住舒魅的手直搖。

你乾爹呀,沒準又給你找了個新乾媽。韋能拍拍兒子紅潤的臉蛋兒,笑。

是啊,肖特也不知都在瞎忙什麼。我這「丈夫」,不稱職呀,也不來關懷一下我。舒魅也笑。

都在忙,還有英芒。全世界的人都在忙,忙得不亦樂乎。可誰也沒忙成什麼,去問問就知道了。何戀整日蜷縮於一個小學校園裏,但她一針見血的許多見地都令舒魅吃驚。

我媳婦就是偉大,不服不行。我這水平,夠可以了,但整何戀卻越來越費勁兒了。搞不好哪天熟睡時就被這身邊的美女蛇殺了,死時還甜蜜著以為真到了另一個極樂世界。小心點兒她,各位。何戀的袖子裏可是總藏着一把刀,臉上卻總掛着讓世界充滿愛的微笑。韋能剖析了好半天何戀,半真半假。

瞎說,我媽媽成了敵人了。乾媽,爸爸是胡說。小能轉向舒魅,很急。

別聽你爸瞎嚷嚷。我想笑裏藏刀,達到你媽那境界,還得修鍊呢。舒魅摟着何戀肩膀,走入餐廳。

我餓了。小能念叨。

這才十分鐘,怎麼就餓了?瞧這孩子,一天到晚地喊著哭着要找乾媽吃飯,真沒出息。何戀怪小能。

那就吃,提前開飯。今天專門為小能安排一桌。請點菜吧,先生。舒魅手持菜譜,以服務小姐的姿態恭敬地示意小能。

舒總,夠意思!小能連連拍舒魅。

舒魅讓韋能跟廚房說好,安排了幾個菜。安鴿和唐妙率眾小姐打掃中午開業前的衛生,廚師長也在準備。

唐妙,你別洗了。先準備飯口的工作。安鴿喊蹲在水池邊清洗的唐妙。

唐妙沒吭聲,掃了安鴿一眼繼續洗。

舒魅韋能何戀小能四人圍成一桌,一邊喝一邊吃,有說有笑。

韋主任我可不管了。唐妙根本就不聽指揮。眼看快有客人吃飯了,台還沒擺。安鴿很生氣的樣子。

別勾心鬥角的,總生出些事兒來。你再好好說說她,和平解決和平共處。韋能又喝了一口,若無其事的樣子。

安鴿看了眾人一眼,轉身走了。

一會兒的功夫,水池邊傳來熱鬧的爆吵聲。

別以為你老公是大哥,就這麼牛。我還真不怕。唐妙拿出一副黑道大嫂的形象。

你除了會勾引男人,什麼也不會,安鴿毫不示弱。

你恐怕比我更會,不然怎麼能跟喬邦混一塊兒。你老公不是也親過我嗎?哈哈哈。唐妙得意忘形。

你......你......大騷貨大流氓。安鴿氣憤得不知用哪個詞兒才合適。

好,你罵我?唐妙大打出手,揪下了安鴿一縷頭髮。

安鴿奮力還擊,撕唐妙漂亮的唇。倆人扭打成一團。

快去看看。舒魅推韋能。

韋能幾步竄到廚房,拉開了倆人。

安鴿嗚嗚大哭。

你,趕快給我滾。我宣佈,現在就開除你。炒你。韋能怒火直衝唐妙。

那,我把這衣服洗完就走。唐妙求韋能,淚眼汪汪。

上班時間,洗什麼衣服。還以為你在洗口布桌布。韋能更加憤怒。

唐妙蹲下,繼續洗,不發一言。

這時韋能才看清楚,原來唐妙用力搓洗的一大堆衣服全是自己昨天脫下的,包括內衣。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行了,唐妙干段時間再走吧。先停止洗衣服,幫安鴿收拾前廳。舒魅站在唐妙跟前,不知為什麼,心中有點發酸。

何戀跑過來時一切都結束,舒魅拽她回到餐桌,繼續吃飯。韋能一聲也不吭,獨自一人飲酒,一杯又一杯。

韋主任,沒豬肉了。石巴汗津津地跑來。

買嘛。韋能翻了一下眼睛。

財務說沒有錢。石巴解釋。

拿去吧。舒魅從衣服中翻出自己的錢,給了石巴。

事怎麼這麼多?韋能很不耐煩。

臨近中午時,石巴又匆忙地趕回來。

韋主任,牛肉也沒了。石巴焦急地。

沒有就找我?我也下不了錢。韋能大叫。

別火呀,韋主任。我從一大早到現在已跑了五趟,採購。幸虧我身體好。石巴的目光中透出一種從容的堅忍。

你說什麼,你還抱怨?你就是買東西的,不幹這個幹什麼?韋能的酒開始發作。

這麼說,咱倆換換吧。我也不是沒當過主任,廠長都當過。讓我也坐在酒桌邊,喝酒聊天大吃,還有女人和兒子陪伴。石巴不緊不慢。

胡說!韋能咆哮起來。

我說了實話,你就不高興。你應當看看前後左右,誰不比你忙?你只知道喝酒,這樣下去酒店非垮了不可。石巴很平靜。

走,你給我走。我就不信,缺了你酒店玩兒不轉。韋能伸出手,指點着石巴。

石巴笑了笑,再沒說什麼,徑直走回了自己的門衛小木屋。

舒魅找到財務科,準備好了她簽過字的借款單,直奔石巴屋中。

舒總,不是我要怎麼樣。說實話,員工們早就對韋主任看不慣了,也包括你,太縱容他,任他所為。你的事業會毀在他手裏。石巴以四十多歲男人的口吻顯得語重心長。

你答應我,看我的面子,把這次牛肉買了。今天客人多,人手不夠。舒魅請求石巴。

好吧。買完這最後一次,我要求算帳走人。你跟財務打好招呼。石巴說。

不能再留段時間?舒魅問。

等你調整好吧。韋能在一天,我就不會容他。除非他改變自己。石巴頭腦十分清晰。

好。我等着你回來。相信你會回來的。舒魅握了握石巴滿是歲月滄桑的硬繭的大手。

說起來,石巴還是鮑昂請到酒店來的。來之前,他是鄰近郊區一個村的農民,地地道道。擁有一間小土屋,沒有熱炕頭和之上的媳婦。近五十了一直沒結過婚。但從他的言談舉止和工作作風中,可依稀感到石巴曾有的可能是輝煌的不為人知的過去。石巴是威尼的一個頂樑柱,在這四處都是唧唧喳喳的小姐的院落中。他一個人頂三個人用,警衛和採購除外,還要當清潔工,樣樣身手不凡,幹得出色。就是嘴不好,說話太不饒人,而且全是哲理。韋能這樣評價。能人都有缺點,上哪兒找完人呢?舒魅對石巴的離去感到憂心忡忡並難過。

韋能從中午喝到晚上,只顧一個人飲酒。他也忘記自己什麼時間趕走了何戀和小能。唐妙勸他拉他,被他推倒。安鴿的細聲細語也無濟於事。舒魅走過大廳,掃了沉醉中的韋能一眼,吩咐值班人員關燈休息。

早晨一覺醒來,陽光已懶洋洋地灑在舒魅粉紅色的軟床和斜插的大朵粉紅色的絹花上,顯得光彩照人,溫馨又誘惑。暖暖的氣流蓬蓬勃勃地舒展,在小屋中滑翔著衝動和激情。在一陣響聲之後,她朝殘牆頂部望去,一雙粗壯有力的大手正趴在牆角,可聽到腳在用力上蹬的聲音。天!舒魅一陣尖叫,引來的是一陣開懷的哈哈大笑。韋能,你下去。別惡作劇了。舒魅反應過來之後大叫大嚷。

這個套間中間的隔牆其實並沒有封到頂,而是留了一截空缺,上面爬滿了綠色的模擬植物,因而稱為殘牆。沒想到舒魅的吆喝不僅沒能把他的手震下去,反而引來了韋能結實的頭顱。他探過頭來呲牙咧嘴,沖舒魅怪笑。

姐,我來跟你做伴兒。一個人多寂寞。韋能做出翻牆的架勢。

別過來。舒魅操起一枝殘花摔過去,恰好被韋能接住。

姐,我給你獻首歌。韋能手中搖著那枝剛到手的破花。

行了。別嚇死我。舒魅用毛巾被裹住尚未套上衣服的身體。

那我給你朗誦詩,昨晚剛寫的。韋能的態度變得柔和開來,他的身軀掛在牆壁上停止了向上的挪動。

去吧,把詩找來念念。舒魅趁機支開了韋能,迅速穿上衣服。

行。韋能咕咚一聲摔到外間的地上,之後是稀稀唰唰地找詩的聲音。

謝天謝地!舒魅這才知道,她朝夕相處的辦公室主任韋能其實是喝了一整夜的酒(不知酒和詩是怎樣在一起攪和的)。直到現在,他依然未醒,沉浸於幻覺之中。

韋能朗誦完詩,便投入勞動的興奮狀態中。他簡直不能控制自己,不等舒魅開門,就梆梆直敲猛撼,迫不及待地沖入房間。他置舒魅不顧,瞪大圓圓的雙眼,搜尋舒魅的衣服。

這些都是乾淨的,不用洗了。舒魅制止他。

什麼?都要洗,都要洗。女人還這麼不講究,那可不行。我們都是純潔無瑕的人,對嗎?韋能湊近舒魅。

對對對。舒魅點着頭一直退去。

這樣,韋能不僅清洗了舒魅招展在外邊的所有花花綠綠的衣裙,而且重點在床下等旮旯處搜到了短褲和胸罩,洗得不亦樂乎。舒魅從外邊回來,看到滿院子飄零的耀眼的胸罩和短褲,張大了驚訝的嘴。她不知是大笑還是抒發別的感情更合適,在院子中走了幾個來回。

中午時,韋能從睡夢中醒來,揉揉眼,直奔前廳。

你怎麼把石巴趕走了?瞧瞧現在,誰買菜?院子髒得要命,衛生間怪味熏人。晚上也沒了警戒。如何是好?安鴿數落韋能。

是舒總讓他走的。韋能說。

我才不信。安鴿走到服務小姐扎堆的地方,聽到唐妙等唧唧喳喳的議論。

舒總不知什麼意思,怎麼會趕走石巴呢?員工們由不解進而上升到氣憤。

安鴿斜了韋能一眼,她不明白韋能為什麼要在背後在人群中散佈這樣的謬論。

我干。我買菜,打掃衛生,當警衛。韋能說完奔向了廁所,嘩嘩沖了好半天。又汗流浹背地拾起石巴常用的菜筐,去了農貿市場。

晚上董事長鮑昂從日本回來,帶來了兩個小日本商人,大概要談一樁大買賣。場面搞得很熱烈,讓舒魅和韋能輪番敬酒。用完餐后,又要跳舞。鮑昂指示韋能到外邊找幾個過得硬的小姐,不僅能陪舞,且能提供任何服務。

這麼搞,多降低威尼的檔次。舒魅不滿。

你不懂。男人都一個秉性。鮑昂開導舒魅。

你不是也離不開我嗎?鮑昂偷偷地做出一種邪惡加淫穢的表情注視舒魅。

真讓人噁心。舒魅揚長而去。

韋能也真夠本事的。十幾分鐘內,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這麼多妖艷的美女,想必平日儲存量較大,關鍵時刻才能得心應手。

真佩服。舒魅笑望他。

人家都是干這專業的,跟咱們的專業不同。事兒大著呢,手裏都有手機,性熱線。一呼就來了業務,就個個精神抖擻。韋能給舒魅講解。

你整個兒一個皮條大王。舒魅仍笑。

沒法兒呀。咱得保證外商陰陽平衡,體現大家庭的溫暖呀。韋能哈哈大笑。

被韋能搬來的小姐,一個又一個地將鮑昂和兩個外商密密包圍,團團遮擋。好不容易片刻間歇,鮑昂與韋能才得以聊一會兒。

以後我常不在,你多幫舒魅,操點心。鮑昂對韋能。

我是全包了。最重的活兒,最輕的待遇。韋能發牢騷。

工資倒是可以提提,但超過舒魅就顯得不合適了。鮑昂說。

你若是信任我,就多給我些權力。韋能要求鮑昂。

喂,舒魅身邊那些男人都是誰?鮑昂避開韋能的問題,指指角落。

是警官英芒和小商人肖特他們,每天都泡在一起。韋能沒有說明英芒和肖特是他的同學,更沒有介紹實際上四個人或更多的人泡在一起。

怪不得酒店搞不好。鮑昂繼續朝舒魅的方向觀望,他看見英芒很親熱地將手臂搭在舒魅肩上,滿眼含情。

舞尚未跳完,韋能呼來的小姐就都不動了,懶洋洋地癱在座位上,叫也叫不動。韋能跑過去與舒魅商量,舒魅掏出錢,每人一大張。韋能遞到諸小姐手中她們才重振精神揮戈上陣。

舞會結束后,鮑昂找到舒魅,要求和她共度良宵。

我今天不舒服,很累。舒魅拒絕。

還裝純情少女,又不是開天闢地。鮑昂的手臂纏着她象蠕動的蛇。

華柔怎麼還不回來?舒魅問鮑昂。她真的有點思念華柔。

別提了。鮑昂堵住她嘴。

咳。舒魅嘆氣。

跟韋能不和嗎?鮑昂問。

挺好啊。沒有他我很難。舒魅真心地。

在床上,鮑昂一五一十地將韋能對他談到的關於舒魅的語言都講述給了舒魅。

我不奇怪。韋能在我面前也是這樣講你的。舒魅的表情很從容。

他想當總經理,根本不可能。鮑昂果斷地。

也未必。如果我退出呢?韋能是最合適的人選。舒魅說。

我不讓你走。鮑昂幾乎是惡毒地。

他這人就是這樣,嘴不好。糟踐別人很隨意,成習慣了。但人還不錯。舒魅為韋能解釋。

石巴走後,韋能真的就承擔起了全部的活兒,晚上就睡在小木屋中。每天早晚沖兩次衛生間,掃兩次院子。中午買菜。而且,他還要滿頭大汗地幫服務員清洗桌布口布,簡直令人感動之極。

晚上喝點酒吧。舒魅突然邀請韋能。

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的?韋能直起腰看看天兒。

北在哪兒?舒魅伸出手在他臉上比劃方向。

夜深人靜時,倆人對坐喝酒。

辛苦了。舒魅看看韋能近日粗糙的臉和大手,心中劃過一絲溫情。

為我姐嘛。韋能注視舒魅。

別說這麼動聽,也為你自己。舒魅笑。

姐,如果我離婚,你肯嫁給我嗎?韋能的眼睛顯得有點血紅。

別,我這人膽小。這麼大的事聽上去都害怕。你也離不了何戀和小能,別瞎說了。舒魅連連擺手。

你要是先按手印,咱倆簽好合同結婚,我馬上就離。韋能將她一軍。

為什麼不先離再爭取呢?舒魅含笑。

你不嫁我怎麼辦?韋能笑。

瞧瞧瞧,你們男人都這樣。吃碗裏的看勺里的,只配對付著過日子。舒魅也將他。

姐,說真的。我這輩子若是離婚,只為一個人才值。韋能貼近她。

舒魅堵起耳朵。

突然,手機傳來急切的短訊聲音。

看看是誰,媽的膽兒這麼大。敢招我姐,找死呀。韋能搶過機子。

姐姐,我愛死你了!舒魅斜眼過去,看到手機的顯示便偷偷地樂。

你這臭小子,裝腔作勢。舒魅將手機裝好。

姐,你不覺得咱們純潔得太過份嗎?韋能的酒恐怕又喝到了一定程度,再次迸出真知灼見,直逼舒魅。

得,別污染環境了。都休息。舒魅起身走了。

第二天正午時,大廳里進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兩眼發直,顯得精神略有毛病。

我是個推銷員。男人自我介紹。

看看有些什麼東西?舒魅恰巧撞上。

於是自稱為推銷員的男人開始摸衣服兜。摸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張皺巴巴的紙,類似於衛生紙。翻開一看,半個字也沒有。男人顯得焦急萬分又手足無措。

等你回去想好找到了再來吧。舒魅已在心裏笑出聲兒來。

真他媽絕,這世界什麼怪物都有。站在旁邊的英芒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

過了一會兒,推銷員男人又返了回來。舒魅一看,此人正與韋能談得火熱。

你們......舒魅迷惑不解。

這是流浪詩人蘇幻。韋能站起身介紹給舒魅。

天,如果做詩人都要這樣病到極點,舒魅這輩子肯定沒當詩人的機會。她點頭微笑。

蘇幻直勾勾地看舒魅,滿臉的臟氣和晦氣向外散發,彷彿從來就沒洗過臉。

後來韋能告訴舒魅。蘇幻患的是精神病,因為寫詩。他實際上一直住在精神病院裏,偶爾跑出來看看世界。目前正與冉朵同居。

韋能請蘇幻喝酒,倆人一邊喝一邊侃,如墜霧中。霧中的女人冉朵同時向他們走來,均使他們大受刺激。

你去打電話,給冉朵。韋能指示蘇幻。

她不會來。蘇幻搖頭。

不行,叫她來。我要見她。韋能咆哮。

蘇幻便撥通了冉朵的電話。

蘇幻與冉朵簡單地聊了幾句,當提到韋能時,冉朵的電話啪地掛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韋能愈加不能自控,他瘋瘋地在屋子中砸開了東西。蘇幻拉也拉不住。

往事如潮水般湧向大腦。這個曾有過切膚之愛的叫冉朵的女人,其實對他構成的不僅僅是誘惑,可能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每當他喝醉,千頭萬緒衝上心頭時,總會想念冉朵,憶起她性感又單純的一舉一動,迫不及待地欲將她摟入懷中。他相信冉朵愛他,因為愛才恨。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知道,冉朵在蘇幻的陪伴下曾去醫院做過人流,是韋能的孩子。但冉朵沒有通知他,從未跟他聯繫,一聲也沒吭。

韋能搖搖晃晃地向院中走去,不小心撞到一棵樹上。他迷迷糊糊地摸摸頭,一股粘乎乎的腥腥的氣味伴隨血紅的液體向外流,一直流了二十分鐘。唐妙找了點紗布和葯,給他裹上。韋能突然感到頭暈目眩,便一頭栽到唐妙的懷中。被幾個人攙扶著送回宿舍休息。

之後韋能休息了三天。回來后令大家吃了一驚,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而是帶回了另外一個人:石巴。

威尼上下都很興奮,為石巴的歸來,也為韋能。

原來韋能休息了一夜后,就去了附近石巴那個村,騎着自行車。第一天石巴不在,第二天去被石巴冷言冷語趕了出來,第三天他的能說會道和苦口婆心才真正感動石巴。他終於下定決心,跟韋能回威尼繼續奉獻。

威尼本來應很興旺發達,且有過曾經的輝煌。也許是舒魅和韋能均已厭倦,犯了文人墨客的通病。感覺不好了,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再說服自己。就象吃了太多塊肥肉,吃頂了,膩了。然而使他們徹底告別並放棄的導火索可能還是那場全市聞名的酒店惡戰。

那天,唐妙帶來了二哥一夥兒吃飯的人,而英芒肖特也帶來了一夥兒黑白兩道的哥們兒。英芒走過二哥這桌時被一個意外的煙頭所燙,便很火氣。沒想到對方,二哥手下的那個小痞子態度野蠻,不僅不賠禮,還破口大罵。英芒忍無可忍,動用了警官大學的武藝,給了小痞子有力的一擊。於是雙方的人員都站了起來,大打出手。

韋能開始是勸架,生怕傷了酒店物品和人員,影響生意。後來越看越沒救,索性加入戰鬥。

一拐一拐的二哥掏出槍,對準了電視機:我把它打爛!說完扣動了扳機。

第一槍沒有射中,被衝過來的韋能一把揪住了冒火的槍口:雞巴樣兒,不是不怕死嗎?朝這兒打!韋能比劃着自己的胸口。他看見二哥瘦弱的槍機開始顫抖。

小痞子衝過來就是一槍,擊中電視機的塑料蓋兒:嘩------,龐大的電視機散了花兒。

韋能過去收拾小痞子的空兒,二哥再度瞄準了電視機的正面中央。

「叭」只聽一聲槍響。二哥的槍不但沒有射中電視,而且連手腕均被飛來的黑槍擦破。他定睛一看:喬邦!恐懼中的二哥越發哆嗦不止。

別打了、別打了!二哥吆喝手下的人投降。大概此時,對韋能已經失望的唐妙將虎口脫險的那一幕早就通告了二哥。

然而此時,小痞子們已全身心地投入,進入角色,不可能立即撤出。正當小痞子朝英芒射擊時,被喬邦抬起的一槍擊中。

倒在血泊中生命垂危的小痞子吐出了最後一口氣:我服了。

喬邦是被嚇壞的安鴿叫來的,想在緊急關頭讓他解決一下,維持酒店秩序。誰都沒想到喬邦動了真格的,在威尼欠下第三條人命。一時,威尼如同被橫掃過的戰場,彈丸遍地,鬼哭狼嚎。

就在昨天,喬邦去洗桑拿。他在蒸汽的迷霧中昏昏欲睡時,睜開眼發現對準他的是五桿火槍。

你為誰活着?火槍齊聲喝問。

喬邦不吭聲,鎮定自若。

為自己?火槍們又吆喝。

不,我為母親活着。喬邦坦然地搓著身上的泥灰。

於是,五桿火槍均收了回去。近日喬邦總覺得有些反常,許多青出於藍欲勝於藍的小字輩想篡權,預謀殺他。這回,他先殺了人,感到生命鬆弛了許多。我到頭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整個兒的戰鬥舒魅一直在後院的辦公室里,她是聽到最後的槍聲才趕來的。戰鬥至終,韋能手持漂亮的「中華」,從容地吸著,不緊不慢,不時地透過破碎的玻璃朝街面張望。

大哥喬邦和二哥一起,收拾起小痞子的屍體,步履沉重地向外走,裝上了車。英芒和肖特韋能都上了車護送,舒魅和安鴿跑了過去。

瞧,為威尼你又闖了禍。真對不起。舒魅沖喬邦。

沒關係,舒姐。我早就說過為你這樣有文化我尊敬的大姐死,也值。喬邦很冷靜。

安鴿在一旁嚶嚶哭泣。

英芒、韋能、肖特和二哥在悄悄掩埋了小痞子后,將喬邦偷偷送上了遠行的列車。我不走,我反正活到了頭。喬邦不肯,但被大家推了上去。老二。喬邦拍拍二哥的肩。

別說了。人死了不能復活。活着的盡量別死,好好活。二哥握住喬邦手。

韋能回到酒店后,看見舒魅一人孤獨地立於威尼大廳的殘骸中發愣,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舒魅猛地轉過身,撲到韋能懷中,大哭了一場。

擦乾淚水后,雙方對視,各自均發現了眼中的凄然和虛無。

倆人對坐下,開始飲酒。

這不是最後一次吧?韋能問舒魅。

我看,咱們都歇歇再說吧。舒魅沉沉又舒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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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時期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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