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兩個渡劫
通天妖都的六名龜妖戰士此前並未遠離，因林立求情，脫離了陣法的禁錮，總算有過那麼點交情，也抱着結善緣的心思，便答應人類小子留下來謹防不時之需。
終究，林立的顧忌不是杞人憂天，而是未雨綢繆。
但六名龜妖的境界也有限，除了那位老將已經無比接近渡劫期，其它的龜妖實力在化神當中只算平常，拿到此時這種戰局救急，顯然還是不夠。
「諸位，不能再觀望了。」
挑起事頭的修士沉聲對左右八十餘名化神巔峰說道，這些人都服用了炎息果，得到長達數日的實力增幅，如今個個都是化神期中的頂級強者，湊到一塊，合起來的力量堪稱恐怖。
船舷旁林立卻沒有加入惡鬥，巋然不動，風雨不驚。
畫卷上冒充顧玲瓏的女人嘲笑道：「你的後手單薄了些，看，八十幾位化身巔峰在那，他們蓄勢的目標都在於你，若想救場，除非這裏再出現一位渡劫期，但你那過命交情的忘年老友，遊山玩水去還當年的舊債已經失蹤將近三年，好像指望不上。」
彼時八十餘名化神巔峰真元凝合在一處，類似林立對付蟒尾猿時所用的招數，形成一顆巨大球體，但屬性複雜許多。
不修習同一門功法的修士融合真元凝聚法術十分困難，最簡單的，便是糅合出這種球體，同樣，也最有效率，一絲一毫的真元也不會浪費。
隔着很遠，林立便能感受到那顆寬百餘丈的打球蘊含了何等的威力。
「沒有火焰，再多的水也不會自動沸騰，這的確是本質上的差別，但這樣的法球，你這位渡劫期高手，能夠無視嗎？」高空上顧玲瓏揚起了唇角，顯得很是得意。
化神期在渡劫期眼中與辟穀期胎息期並無兩樣，孱弱得不像話，但它畢竟是最接近渡劫的境界。近百位渡劫巔峰的強者融合真元，況且那法球上還帶有極其濃郁的炎息果的裊裊炎火，林立的確不能將其無視。
若放在往常，他或許可以憑藉獨一無二的速度避開，然而這方海域此時被強大陣法禁錮，以那顆法球龐大的範圍，避其鋒芒，貌似行不通。
不過單憑那顆法球的程度，想收了林立的命，哪怕只是讓他重傷，都是痴人說夢。
林立料定這些人或者煽動這些人的傢伙之後必定還有招數，於是他決定不閃不避，木頭一樣愣在原地，直到那顆滅頂般的法球轟然降臨。
渡劫期施展出多星移訣，已經足以使人躋身到完全的虛空之中，兩片空間，法球的威力縱然滅世，也難傷他分毫……只是，就在他身周泛出空間漣漪的時候，天空上驅使眾人的中年修士與顧玲瓏，卻同時默契的勾起了嘴角。
林立極其擅長觀察戰鬥中的諸多細節，敵人的情緒，當然作為重中之重。
他低垂着眼瞼，很快決斷，仍舊是任由空間漣漪將自身瞬間包裹，接着身體湧入虛空。
「果然，虛空裏早就埋伏成了陷阱。」
他暗舒了一口氣，進入虛空的是星移訣造出的分身，剛完成虛實空間轉換，便被另一片所在多上萬支赤紅小劍洞穿，扎得跟手工過於粗糙的稻草人似的，而那小劍之上附着的似火的氣焰也十分奇妙，皆是帶有分解吞噬的規則力量，分身尚還未來得及受擊爆炸，就已然成了虛無。
林立忍不住泛起陣陣后怕，此等手段，要是真身傻呵呵的闖進去了，這會兒恐怕連個死人都不是，而是成為回憶永遠活在親人故友的心裏。
這片空間所連接的虛空，還有無數把那樣的小劍倒懸豎立着，藉著分身驚鴻一瞥，滿眼都是，渡劫期的護身罡氣扛不住那樣的摧殘，明王不動也承受不了那樣的數量。
……
……
「昆崙山的滅心炎。」
過去十五載林立幾乎閱遍了眾道統的至高絕學，自然不難分辨出那些小劍上附着氣息的來源，也就更為篤信，一直以來孜孜不倦謀害自己的那位所謂的兵主，的確如海底的老人所言，乃出自崑崙玉虛宮一脈。
但另一個問題則因此變得愈發凸顯，既然是不世出的絕世高人，為何要與自己一個晚輩死活過不去？
答案恐怕要很久以後經歷幾多波折才能見分曉，現在，林立沒有機會思考。
他望向距離頭頂僅剩三公分還少的法球，威壓迫在眉睫，渾身衣衫放肆瘋狂飄擺，這才是他此時此刻必須面對的。
法球降落的速度並不快，至少以林立的反應速度，這短短的三公分，可以讓他做完很多事情。
比如背脊上金色光印顯現，不動明王訣加身；
比如從渡劫后隨身開闢的小空間里取出法器天九；
比如將焚天訣純白似乳的火焰蔓延至刀鋒。
最後關頭，他將手中的長刀怒劈而下。
原本只環繞在刀身的火舌遇上駁雜真元融合的法球，驟然席捲，轉瞬把數百仗的巨大球體包裹。
焚天訣可以燒盡靈力真元，或者說，它就是專門對付修士的，焚燒真元來得比汽油引燃的火災更快。而天九刀鋒之上，還蘊含着渡劫期才可駕馭的別樣力量。
法則。
大自然中所有事物在終結之時皆會分離斷裂，刀上，便是這樣的法則，也是大約八年前林立第一次登臨渡劫期就最通透的法則力量——他不是純粹的刀客，但熱衷於用刀，極其擅長切斷某樣事物。
巨大法球接受了一道刀光的考驗，從中一分為二，繼而被白色火焰迅速消解，數秒后歸於無形。
「繼續？」
林立朝天空投去十分挑釁的眼神。
此等犀利奇妙的一刀，固然消耗了他不少真元，但天上那些聯合起來的散修，對付比自身高出不知道多少的渡劫期強者，又何嘗能省下餘力？
以林立的估計，像剛才那種體形的法球，八十幾個化神巔峰即便有炎息果拔高底氣，也至多還能放三次就會全員力竭。
於是他抬手再度敲了敲船舷。
下意識的，在場的人們把他這個動作當成了召集後援的信號，不禁同時緊張起來，與夷陵六怪和通天妖都龜妖戰士陷入苦戰的散修們分神開始東張西望，唯恐從哪裏又鑽出來強襲的怪物。
到了此時，很多人心裏自然生出悔意，想起之前被誘人的造化迷紅了眼，幡然醒悟過來才驚覺，命都保不住了還要寶貝作甚？
死去的同道不時墜落海水當中，一幕幕看着入骨的心寒，但仰頭望，高高在上的高手們還胸有成竹似的堅持着，沒有人敢站出來當逃兵，否則夷陵六怪和醜陋的龜妖還沒殺到他們，到頭來卻會死在自己人手裏，十足的不值。
人心惶惶間，林立召喚的援手終於出現在部分人的視線中。
那是一個孱瘦且毫不起眼的身影，穿着極不體面的內襯短襟，很像古時候的鄉下平民，然而他身上的氣勢，足以令在場九成以上的修士為之脊背發顫。
「又是渡劫期！」
更多的人心臟開始縮進，後悔以及恐懼的氣氛無限蔓延，病毒般傳染。
平庸至極的男子卸去了身上的偽裝，起勁將短襟布褲震碎，內里是高檔精緻的現代裝束，而普通長相的樣貌，也變為一張陰柔邪異的臉龐。
莫家大少，莫雲天。
散修群體間有常年混跡於江南地界的，很快識出了這位在地域內聲名昭著的豪門大少，但超乎想像的是，莫家少爺本應是個連靈根都不具備的凡人。
「莫少饒命！」
散修們不傻，兩個渡劫期擺出來，連某些末流乃至中下流的宗門都能踏平，他們這方根本不可能有丁點勝算，從莫雲天攜着重重威勢出現的那一刻，結果就已經註定了。於是有認識這張臉孔的散修出聲討饒，為表誠意，還遠遠退出了戰圈，渾身真元收得不能再收。
但莫雲天又哪裏會在意這些阿貓阿狗的小卒，他來的目的，顯然是位於高空的少部分人。
「交給你了。」
林立低語一聲，腳踏空氣離開遊艇來到天空，飄飛上毯子一樣的畫卷，站在顧玲瓏背後。
不知該喚女人還是姑娘比較合適的女人神情緊張，大有見勢不對溜腳撤退的意思，但這種機會林立肯定不會給她。
「你們的情報也有捕捉不到的對象啊，丹朱從來就沒有失蹤過，你看，我叫他來他馬上就來了，神奇不神奇？」
「別得意，今天算你贏了，但你記住，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頭！」
顧玲瓏隱藏了太多東西，只有境界是真實的，化神中期，被渡劫級別的氣機鎖定，乾脆便放棄了逃遁的念頭，喜聞樂見放起狠話來。
雲端那頭的中年修士收到眼神，號令著一眾化神巔峰奮起攻向容納著丹朱元神的年輕肉身，大有魚死網破絕地奪命的決然。不過丹朱的手段不似林立此前那般溫和，並沒等到散修們再次凝聚法球，而是主動殺入人群當中。
林立半點擔憂也沒有，所以連朝那邊多看一眼都懶得，心神專註集中在眼前香肩嬌弱的身軀上，冷冷道：「不過是跟我訂過一門不靠譜的娃娃親，都能在幾年前被你們替換掉，看來你們的兵主為了我是頗費了些苦心啊。」
「你不是兵主的對手，太嫩了。」顧玲瓏又從緊張里恢復了情緒，泰然自若。
她似乎對那位至今成謎的兵主萬分尊敬，崇拜的不得了，根本就和當初柳鳴的樣子毫無二致。
林立眼底籠罩一層霜霧，淡漠道：「把你知道的底細交代明白，可以死得有尊嚴些，或者不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