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不想見你墮落
衛擎宇說完后，便走到講台上，大喊道：「都給我安靜！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陳曜棟，麻煩你幫我登記一下不守規矩的同學，我去找老師。」
陳曜棟點點頭，站起身來，同學們都被衛擎宇的氣勢嚇到，紛紛坐回自己的位置。
衛擎宇走出教室，剛好碰到從辦公室過來的班主任，班主任再次示意大家安靜：「其他班都乖乖的，怎麼就我們班那麼吵？你們真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沒有燈就創造燈，沒有環境就創造環境，距離高考只有38天了，你們還不好好珍惜？！」
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下來，不少同學打開手機的照明燈。
大約十五分鐘后，電還是沒有來，班主任收到年級主任的通知，說電路一時半會兒修不好，讓大家提前放學。
同學們聽到這個消息紛紛激動和歡呼起來。
這還是雲小諾上高中以來頭一回晚自習這麼早下課，她一隻手拿手機照明，另一隻手收拾著課本，很不方便。
忽然，衛擎宇將自己的燈照了過來，就像他上次為她照明腳下的路一樣。
雲小諾轉頭看衛擎宇，他的臉在昏暗下有種朦朧的好看，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口吻卻很嚴厲：「還不快點，我手酸。」
「哦哦。」雲小諾小雞啄米般點頭，將課本快速塞進書包里。
衛擎宇抿了抿嘴角，他的目標應該是讓雲小諾罵自己，怎麼反倒變成這個溫馨的畫面了？
他心裏的某處柔軟的地方，好像就是被雲小諾掐得死死的。
「現在放學回家肯定只能被家人盯着寫作業，我們要不去吃燒烤吧？都好久沒吃了。」譚唯安跟雲小諾提議道，卻見她心不在焉的。
雲小諾一直在回想衛擎宇黑暗中跟她說的「別亂動」那三個字，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次面紅耳赤起來。
「你怎麼一副懷春少女樣？」譚唯安狐疑地看着雲小諾。
「別亂說！」雲小諾說着，臉卻更紅了，慌忙岔開話題，「你剛剛說要幹什麼？」
「吃燒烤啊。」
「好啊。」雲小諾舉雙手雙腳贊成。
校門口，歐陽飄飄正在等自家的車過來接自己，一轉身便看到有說有笑走出來的雲小諾和譚唯安。
「學姐！」歐陽飄飄跑了過去，「你們也放學了？」
雲小諾點頭：「對啊，不是全校統一嗎？」
「對哦。」歐陽飄飄嘿嘿一笑，「突然這麼早放學，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要不要跟我們去吃燒烤？」雲小諾問。
歐陽飄飄眼睛亮了起來：「好啊，我買單！」
「這樣太坑學弟了，AA制就行。」
歐陽飄飄連忙搖頭：「不行，哪有跟女生AA制的道理，再說是你們叫我，我應該買單回報才對。」
譚唯安扯了扯雲小諾的校服外套，笑了笑：「你這個學弟真是太棒了。」
三人談笑風生地往學校附近的燒烤店鋪走去，歐陽飄飄很大方：「你們要吃隨便點，不用客氣。」
雲小諾和譚唯安興奮地搓搓手，點了一大堆燒烤，然後坐在路邊的小桌前等著店員烤好。
衛擎宇回家的路上正好要經過這間燒烤店鋪，他一般都是無視直接走過，但這次，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聽，聽到了雲小諾的聲音。
緊接着還有大笑聲。
衛擎宇放眼望去，才發現這不是幻聽，雲小諾正跟譚唯安和歐陽飄飄坐一桌，好像聽到什麼很了不得的笑話似的，笑得前俯後仰。
雲小諾看到了衛擎宇，笑容頓時凝固了。
歐陽飄飄則朝衛擎宇揮了揮手：「表哥，要不要一起吃燒烤？」
衛擎宇走到他們面前：「提前放學的消息我已經發到家長群了，你們還不快回家？」雖然問的是「你們」，目光卻是直直看向雲小諾的。
「我們吃完立馬就回家，而且我媽知道我這次月考成績肯定會允許的！」雲小諾笑嘻嘻道。
衛擎宇聽到這話臉色愈發的陰沉，抿抿嘴，沒再說什麼，然後走開了。他心情很不爽，一方面是他不願看到崔博士說的話是真的，那這樣的雲小諾豈不是在選擇墮落；另一方面是，雲小諾怎麼跟歐陽飄飄走得越來越近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夢見過歐陽飄飄頻繁來找雲小諾，那是不是說明在時間循環里，雲小諾一直讓歐陽飄飄重複來找自己，她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呢？難道是因為太想見歐陽飄飄？
衛擎宇越想越苦惱，比他遇到難做的題還費解，捋不出一個思路來。
雲小諾和譚唯安以及歐陽飄飄越聊越嗨，三人吃到十一點才捨得散場，雲小諾到家已經十一點半了。
她看了看時間，擔心以媽媽的脾氣會不會將自己臭罵一頓，結果推開門，屋子裏竟是漆黑一片。
難道家裏也停電了？不對啊，明明進來的時候看到小區其他住戶是亮着燈的。
還是說家人已經入睡了？這也不可能啊，爸爸媽媽都不是早睡的人，一般都得折騰到十二點。
雲小諾變得膽戰心驚起來，突然間，燈亮了起來，爸爸和媽媽手裏捧著個蛋糕走了過來：「祝賀雲小諾月考大捷，歡迎回家！」
媽媽衝過來開心地擁抱雲小諾，朝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小諾啊，媽媽真是沒白疼你，你這次月考成績太優秀了。」
雲小諾心裏頓時長長地舒了口氣，掛上笑容。
「朵朵，你得向你姐姐好好學習，知道嗎？」爸爸朝雲朵朵說道。
雲朵朵點頭，揮舞著小小的拳頭給自己加油打氣：「向姐姐學習！」
雲小諾臉上展露出笑容，果然學習成績決定家庭地位，從前那麼卑微的她終於能被爸爸媽媽捧在手心裏誇了，她心裏美滋滋的。
第二天早上，雲小諾是被冷醒的，昨晚太熱，她只穿了條單薄的睡裙就睡著了，起床一看，被子都被踢到了地上。窗外一片陰沉沉的，雨水附着在窗戶上往下流，如同斷了線的珍珠。
唉，雨天可是睡覺的好時機啊，雲小諾翻了個身，抱起床上的玩偶，不肯起身。
要不今天任性一下，啟用時間循環？
但云小諾很快發覺自己沒法任性，因為只要她在家，只要不是病得走不了路，媽媽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把她叫起床。
「今天下雨，媽媽送你去上學吧？」媽媽問道。
「不用了，我打傘就可以。」雲小諾吃完早餐后，在玄關處換上雨鞋，拿了把雨傘出門。
雲小諾自認為車技很棒，即便是單手開電動也完全沒問題。
但是雨越下越大，雨傘又擋住了部分視線，這些都讓雲小諾在雨中的前行之路變得越來越艱難。在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時，有輛車闖紅燈，差點兒撞上她，雲小諾嚇得不輕。
終於有驚無險地開到了學校門口，雲小諾撐著雨傘往教學樓跑去，樓梯上到處都是水漬，濕淋淋的，衛擎宇照常站在樓梯口登記遲到。
衛擎宇看了看雲小諾，她校服的半邊都被雨水打濕了，手裏拿着把濕漉漉的雨傘，不停地滴著水。
衛擎宇皺了下眉頭：「你邊打傘邊開電動車來的？」
「對啊，不犯法吧？」
「不犯。」只是……不會很危險嗎？衛擎宇皺緊眉頭。
明明昨天還熱得跟火爐似的，今天就下雨變冷了，雲小諾感嘆這天氣真是說變就變，雖然教室已經關緊了窗戶，但濕得厲害的校服貼在肌膚上，還是有些冷。雲小諾只好把校服外套給脫了，結果更冷了。
「阿嚏。」雲小諾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擦了擦鼻子。
衛擎宇登記完遲到名單回來，看了看雲小諾，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別弄髒了。」
「給我的？」雲小諾受寵若驚，班長大人竟然會主動把校服外套給她穿。
「我只是怕你感冒了傳染給我。」衛擎宇面無表情道。
「……」雖然衛擎宇講話很難聽，但舉動還是很溫馨的，雲小諾笑嘻嘻地接過校服外套：「謝啦。」這一行為足以讓雲小諾原諒他昨天種種反常的惡作劇，她畢竟是個心軟的人。
「不想着涼的話以後買件雨衣。」衛擎宇又說道。
雲小諾點頭：「我知道，但每次都忘了。」她將衛擎宇的外套穿好，他的校服比她大了幾個碼，雲小諾穿着有些寬鬆，袖子空蕩蕩的。
「今天下雨，所以這次月考年級前十名的VCR推到明天錄製，另外，我昨天佈置下去的議論文寫作素材，請大家在今天之內找各自的組長背誦完並簽名。」課堂上，班主任宣佈了兩件事情。
雲小諾一聽慌張起來，她完全把老師昨天佈置的背誦作業拋到九霄雲外了。
於是連着好幾節下課，雲小諾都坐在座位上背著書，可時不時地有同組的同學來找衛擎宇背書，聲音還很大，吵到了雲小諾。她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背誦，但放眼望去，只有走廊比較安靜，可是外面還下着雨，出去就太冷了。
她只好一邊捂著耳朵，一邊背誦，可是別人背書的聲音還是時不時傳來，她的腦袋都快爆炸了。
衛擎宇看雲小諾這副模樣，覺得好笑，他抬頭跟前來背書的同學說道：「去你的座位上背吧。」然後起身跟同學去了對方的位置。
雲小諾耳根子終於清凈了，她轉頭一看，衛擎宇的座位是空着的。
她四處張望，發現衛擎宇正站在一個女生旁邊，拿着書認真地聽她背誦。
雲小諾不明白衛擎宇的用意，還以為他是故意跑到別人位置上去的，有些不大高興，她習慣性地將手伸進口袋裏，突然摸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雲小諾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她在運動會丟失的那隻「獃頭鵝」！
怎麼會在班長大人的校服口袋裏？
雲小諾看了看獃頭鵝，正好這時衛擎宇聽完同學的背誦，走回座位上，看見雲小諾手裏拿着的獃頭鵝，瞬間臉色一滯。
「班長，這是怎麼回事？」雲小諾抬頭問衛擎宇。
衛擎宇頓了一下：「我……我撿到的。」
「這是我的。」
「是嗎？」衛擎宇假裝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啊，你都看見我做了！」
「我運動會送了你那麼多獎品，拿一隻鵝作為回禮不過分吧？」衛擎宇的臉色不自然極了。
「你要是喜歡跟我說嘛，我肯定會送給你的。」雲小諾笑了笑，將獃頭鵝擺放到衛擎宇的課桌上。
衛擎宇臉一紅：「誰說我喜歡了，我只是覺得還不錯而已。」他感到尷尬，連忙將獃頭鵝塞進桌洞裏，還好上課鈴聲響起來了，他岔開話題：「上課了。」
還好雨在放學前就停了，雨過天晴，太陽從雲層里冒了出來，暖洋洋地照着大地。
雲小諾和譚唯安還未走到校門口，遠遠地便看見有一群人聚集在那裏，她們湊熱鬧地圍了過去，才發現是一個買紙樹的小攤。紙樹只要澆水就會開出宛若櫻花一樣粉粉嫩嫩的漂亮的小花，甚是有趣，不少學生都在跟前下了單。
雲小諾覺得蠻有趣的，一問價格，二十塊，她還能接受。
她和譚唯安兩人各買了一個。
下午上學，雲小諾將紙樹的配件取出來，擺弄著，衛擎宇奇怪地看了看：「這是什麼？」
「會開花的紙樹。」雲小諾一邊說一邊將紙樹立在了一個透明底盤上，然後從上往下澆水，靜靜地等著紙樹開花。
衛擎宇也盯着看了幾秒，卻不見有任何動靜。
「怎麼還不開花啊？」雲小諾急死了。
「你不會被騙了吧？」衛擎宇幽幽地問。
「怎麼可能？要是被騙的話看我不找他算賬，敢騙我雲小諾？」
衛擎宇無奈地搖頭：「你這是在交智商稅啊。」
「我用一包辣條打賭，它肯定會開花的！」雲小諾信誓旦旦地說道，上課時，她總是時不時地看紙樹，但一連好幾節過去了，紙樹還是無動於衷。
「會不會是哪裏出問題了啊？」雲小諾看了看，突然說道，「對了，我聽說說好話可以讓植物快點生長。」
衛擎宇皺眉：「這是什麼歪理論？」
「是真的，你看啊，小王子就是每天給他的玫瑰花澆水並說些讚美的話語，他的玫瑰花才長得那麼漂亮的；據說在英國還有『植物悄悄話專員』這種職業的，除了說好話外，還會放好聽的歌。」
「……」衛擎宇完全不相信。
「那就先從說一些美好的詞開始吧。」雲小諾想了想，對着紙樹說道，「火鍋、懶覺、裙子、奶茶、好天氣、貓、不用考試、不用上學、不用挨打……」
「……」衛擎宇一開始還覺得雲小諾說的挺正常的，怎麼到後面畫風越來越偏了。
雲小諾已經說了九個詞語了，最後一個絞盡腦汁怎麼也想不出來，她推了推衛擎宇的胳膊：「班長，你幫我想一個。」
「我。」衛擎宇淡淡地說道。
雲小諾頓時滿臉黑線，這人還真是厚臉皮哦，她看了看紙樹，開始沒開花：「你看，肯定是你說的不是美好的詞，它才沒開花的。」
「……」哪有這麼甩鍋的？
「你再想一個。」
「雲小諾。」衛擎宇直接念了她的名字。
雲小諾瞬間臉紅起來，嬌羞道：「你……」
不料衛擎宇又說道：「你看，說你的名字也不開花，說明也不是。」
「……」雲小諾臉上的紅很快消散了，跟班長在一起，心情還真是跌宕起伏啊。
「譚唯安，去吃飯啦。」由於這次月考的成績直接刷新了雲小諾從小到大最優秀的年級排名，她被爸爸媽媽獎勵了很多零花錢，正琢磨著該怎麼好好揮霍一番。
譚唯安趴在桌子上，抱着一本作文書，垂頭喪氣道：「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你怎麼了？」
「背不下來啊。」譚唯安指著書本上的議論文素材，背誦是譚唯安最不擅長的事情，但她理綜更爛，所以還是得讀文科。
哪怕鍛煉了三年，譚唯安的背書能力也沒有一點長進。
譚唯安放下課本，突然眼睛一亮，看向雲小諾：「你能不能幫我跟班長求求情？」
「求情？」
譚唯安點點頭：「我能不能今天先背一段，其餘的明天再補上？」
「這……」雲小諾感到為難，雖然她已經完成了背誦任務，但也是嘗試了好幾次才終於順利背完，衛擎宇連磕磕絆絆都不允許出現，更別說譚唯安這種只背一半的行為了。
譚唯安繼續哀求：「你最近跟班長不是玩得挺好的嘛，你就幫幫我吧。」
「我哪裏跟他玩得好了？」
「我每天在後面瞅着你們，發現你們有時候坐得挺近的。」譚唯安「嘿嘿」一笑。
「有嗎？」雲小諾仔細想了想，應該是有時候陽光照到她這邊來，她讓靠近窗子的衛擎宇幫忙拉下窗帘，但衛擎宇死活也不肯拉，無奈之下她只好往衛擎宇那邊的陰涼處靠了靠，這才造成她和衛擎宇看起來貼得很近的錯覺。
「拜託了！」譚唯安就差給雲小諾跪下了。
「知道了，我幫你問問看。」雲小諾嘆了口氣，「不過，我可不敢保證他一定會答應，你也知道，班長那性格很軸的。」
「謝謝姐妹！順便幫我帶個飯吧，我什麼都吃。」
「知道了。」雲小諾走出教室。
沒有譚唯安的陪伴，雲小諾也沒了試吃美食的興趣，她在學校門口隨便找了家快餐店，然後給譚唯安打包了一份，拎着飯盒往回走，路過醫務室時，崔博士從裏面走了出來，看見雲小諾，朝她勾了勾小指頭。
雲小諾走到崔博士面前，正想叫聲「物理老師好」時，崔博士突然抬起手，重重地敲了她的腦袋一下。
「哎喲。」雲小諾吃疼地叫起來，「你幹嗎打我？」
崔博士氣得臉色發青：「你還好意思問？你說說看，你都用時間循環做了什麼事情？」
「當然是拿來幫助同學和幫助我自己。」
「幫你自己作弊？」
雲小諾一愣。
「別撒謊了，我什麼都知道。」崔博士眯起眼睛，睥睨地看她。
「你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崔博士有天眼？
「你管我是怎麼知道的。」
雲小諾連忙求饒：「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敢了！」
「如果我沒有發現，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麼一直作弊下次，你這已經不是初犯，而是再犯了！」
雲小諾垂下頭去，一副乖乖認錯的樣子。
「看來時間循環還是有很多Bug啊。」崔博士嘆了口氣，「可能我就不該發明它。」
雲小諾詫異地抬頭：「這東西是你發明的？」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能輕易地就相信你說的話？」
「那你為什麼選我作為實驗對象？」
「不是我選擇了你，而是時間循環選擇了你，你在生日時許下的願望，正好成為啟動它的咒語。」
「那你是不是打算收回了？」
「這東西只能靠啟動它的人來結束。」
「什麼意思？」雲小諾追問。
「我之前說過，時間循環會帶給你一些東西，也會改變一些事情，如果想要終止，必須是你已經明白了它存在的意義，不再需要它了。」
雲小諾一頭霧水：「可是我並不明白。」
「所以時機還沒到，總之，你要是再敢濫用時間循環的話，我是不會那麼好說話的。」
雲小諾撇撇嘴：「我知道了。」
見完崔博士，雲小諾的心情變得更糟糕了，既然已經被崔博士發現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後的所有考試都沒法使用時間循環了？可是……她還有兩場很重要的考試，一場是五月中旬的模擬考，另一場便是6月份的全國高考。
這兩場考試，對於她來說只能贏不能輸。
她前面兩次月考已經取得那麼好的成績，要是再跌到之前的慘狀，她該怎麼跟老師和父母交代？
高考就更不用說了，這將決定她的人生該何去何從，使用時間循環的話，她是絕對能考上一本的。
雲小諾怏怏地回到教室里，將飯盒放到譚唯安的桌子上：「吶，給你。」
譚唯安揚了揚下巴，看向已經坐在座位上的衛擎宇，跟雲小諾說道：「你快去幫我說一下。」
「知道了。」自己的糟心事還沒想明白，又得幫譚唯安處理事情，雲小諾深深地嘆了口氣，走到衛擎宇的面前：「班長，跟你商量個事。」
正在寫作業的衛擎宇緩緩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筆：「嗯？」
「譚唯安今天努力背了一天，還是沒能把作文的全部素材背誦下來，她想問問看，你能不能允許她先背一半，另一半她明天補上。」
「不行。」衛擎宇沒有絲毫猶豫地拒絕。
我就知道。雲小諾正欲放棄，坐在最後一排的譚唯安努力朝她揮了揮手，表情可憐巴巴，示意她再幫忙求情。
「她明天肯定能全部背下來的，只要再給她一天的時間，我向你保證。」雲小諾又說道。
「語文老師說了今天必須背完。」
「但老師不是明天才檢查嗎？你就不能通融下？」而且明天下午才有語文課，譚唯安完全還有一個早上的時間。
「老師說什麼便是什麼，任何人不得有特例。」衛擎宇定定地說道。
雲小諾見勸說無果，只好把衛擎宇的原話轉達給譚唯安，譚唯安聽罷欲哭無淚：「那我該怎麼辦啊？我肯定到晚自習放學也背不完。」
「我留下來陪你吧。」身為閨蜜，雲小諾只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
直到晚自習放學，譚唯安果然還是沒背完。
語文老師先前已經放出狠話，背不完不許回家，班長大人衛擎宇正嚴格地遵循老師的話，將幾個沒背完的同學都留了下來，他們坐在教室後面報團取暖，一邊無精打采地背書，一邊時不時地吐槽衛擎宇。
衛擎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做題，腰桿挺得很直，教室里的白熾光燈灑在他的校服上，幾處地方發着亮光，雖然背影一看就是個帥哥，但是對於飽受背書折磨的人來說，他此刻的身影就猶如陰魂不散的死神，分分鐘將他們帶向地獄。
「班長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個過分正直的毛病？」譚唯安吐槽道，她被衛擎宇留下來背書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有一次她一直在教室待到晚上十一點，後來還是她父母打電話給衛擎宇央求了一番，衛擎宇又打電話詢問老師，得到老師的鬆口后才肯放人。
「距離高考只剩下一個月了，只要熬過這一個月就可以了。」另一位沒背完書的同學說道。
忽然一陣大風刮來，窗外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原本低沉的夜幕上出現了幾朵狂卷的烏雲，一看便是要下雨的節奏，同學們都着急起來：
「我沒帶雨傘，怎麼辦啊？」
「一會兒回去肯定淋濕了。」
「天哪我爸媽出差了，家裏的衣服中午晾了忘記收了。」
……
同學們再次去跟衛擎宇背書，但統統被衛擎宇毫不留情地打了回來：
「語速太慢了，再背熟一點。」
「停頓太多，別浪費時間了，後面還有同學呢。」
「你漏了一段。」
……
「班長，快要下雨了，你讓他們先回家吧。」雲小諾看不下去了。
「背完書才能走。」衛擎宇一再堅持。
「但是天這麼黑，再下大雨的話，會很危險的。」包括雲小諾在內的幾名同學都是撐傘騎電動車來的，天黑路滑，加上雨傘遮擋視線，很容易出狀況。
「要是那麼想回家的話，就趕快把素材背完。」衛擎宇口氣冰冷，不講任何人情。
譚唯安直接哭了起來：「可是我今天真的背不完。」
雲小諾感到揪心，她知道譚唯安說的是實話，加上現在氣氛這麼緊張，大家回家心切，更沒法專心背書。
雲小諾答應過譚唯安要陪她，沒法中途抽身離開，譚唯安走不了，雲小諾也沒法走。
難道只能啟動時間循環了嗎？
可是時間循環的話又能做什麼呢？
雲小諾突然想到，如果讓今天重新過的話，她就會繞開醫務室的路，當作沒碰見過崔博士，假裝不知道他警告過的話。
如果讓今天重新開始，她也許可以找語文老師說說，寬限下把背書的時間。
好想還挺有用的。
雲小諾堅定下心來，朝班長喊道：「滾蛋吧，班長大人。」
畫個圈圈。
衛擎宇清楚地記得雲小諾說這話和做這個動作的每一個細節，他期待了許久的，就這樣猝不及防地來臨了。
「丁零零——」伴隨着鬧鐘響起的聲音，衛擎宇睜開眼睛，轉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日曆，回想着昨晚做的夢，果然，就如崔博士所說的那樣，當雲小諾喊出那句咒語並畫個圈圈時，時間循環就啟動了，而這一天會重新來過，就像只是做了一場夢。
衛擎宇從床上坐起來，看向窗外，雨水淅淅瀝瀝的，和夢裏一樣，是陰沉的天。
早自習上課前，衛擎宇在樓梯口登記着遲到同學的名字，看到雲小諾和夢裏發生的一模一樣，半邊校服被雨水打濕了，這讓他加深對時間循環真實存在的驗證。
「阿嚏。」雲小諾打了大大的噴嚏，拿起紙巾擦了擦鼻子，忽然注意到衛擎宇在看自己，她嫌丟醜，將臉轉過去，不讓他看見自己擤鼻涕的樣子。
衛擎宇還是心軟了下來，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他忽然想到，雲小諾會在他的口袋裏發現獃頭鵝，他一摸，獃頭鵝果然在裏面，他悄悄地將獃頭鵝拿出來后，才將校服外套遞給雲小諾：「別弄髒了。」
雲小諾笑嘻嘻地接過，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卻發現是空的。
不對啊，裏面應該有獃頭鵝才對，難道衛擎宇今天剛好換了另外一件校服？雲小諾撇撇嘴。
衛擎宇一直在觀察雲小諾，看到她摸口袋便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中午放學，譚唯安被買紙樹的攤子吸引過去，非要買一棵紙樹，被雲小諾阻止了：「這個紙樹根本就不會開花，是騙人的。」
攤主一聽急了：「同學，話可不能亂講啊，我接下來一周都會在這裏擺攤，開不了花你來找我。」
「我買過，但是澆水了也沒開花。」雲小諾說道。
譚唯安詫異：「你什麼時候買過這玩意？怎麼不跟我分享？」
攤主也很奇怪：「今天是我第一天擺攤，你肯定不是在我這裏買的吧？」
雲小諾發現百口莫辯，只好慌忙撒謊：「我在網上買的，跟你這個包裝袋是一模一樣的，但就是沒開花。」她拿起包裝袋，忽然發現背後有行說明文寫道：二十四小時后才會開花。
雲小諾一怔：「這個要二十四小時后才開花？」
「是啊。」攤主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誤會解開后，雲小諾忍不住又買了一棵。
下午上學前，衛擎宇來到教室里，看到雲小諾在擺弄那棵紙樹，他覺得好笑又好氣，好笑的是雲小諾不是已經知道紙樹不會開花嗎？怎麼還是買了？好氣的是這恰恰證明了時間循環是真的，他所夢到的那些事情也是曾經發生過的。
衛擎宇臉色陰沉了下來，坐到雲小諾的身邊：「我已經知道了時間循環的事情。」
「轟隆——」雲小諾的腦袋裏如同有顆悶雷炸開，吃驚地看向衛擎宇，下意識地裝糊塗，「你、你在說什麼呢？」
「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只要詛咒我，時間循環就會啟動。」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會做夢，而我夢境裏發生的事情其實就是時間循環里的內容，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記得一清二楚。」
「那只是巧合吧？」雲小諾還在試圖隱瞞。
「雲小諾！」衛擎宇氣得額頭上青筋冒出，錘了下桌子：「你不是說過做人要真誠嗎？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
雲小諾見無法再迴避，只好如實招來：「好吧，時間循環確實存在。」
「所以你就利用它作弊了？這個學期第一次和第二次月考的成績是不是也是你作弊來的？」
雲小諾瞪大眼睛：「你怎麼會知道月考的事情？」
衛擎宇扶額表示頭疼：「那看來是真的咯。」
「我如果說不是，你也不會相信啊。」雲小諾頓作苦瓜狀。
「你就這樣欺騙老師、家長和同學，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雲小諾被衛擎宇問得一時語塞，沉默了很久，她才說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個好成績。」
「那你就努力學習啊，而不是靠這樣無恥的辦法。」
「我根本就不是學習的料！」
「你既然不願意付出，那你就沒有資格得到努力之外的任何成果。」衛擎宇怒不可遏，「我會告訴老師你的成績是假的。」
雲小諾一聽急了，連忙拉住衛擎宇：「別啊。」但她又一想，「這麼荒唐的事情，你告訴老師，老師能相信嗎？」
衛擎宇冷靜了下來，確實，他第一次聽到時間循環這個東西時也覺得很荒謬，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也參與了其中，他根本不會被崔博士說服。
「那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衛擎宇問。
「什麼事？」雲小諾抬頭看他，眼睛水汪汪的。
衛擎宇忽地有些心軟，繼續說道：「以後別再使用時間循環了。」
雲小諾怔了怔，半晌才回答衛擎宇的話：「我無法保證。」
衛擎宇的怒火一下子又上來了，他咬咬牙：「你到底還想不想改過自新了？」
「只要等到高考結束，我就不會再使用了！我發誓！」雲小諾做出發誓的手勢。
「你打算用時間循環去高考？」衛擎宇冷笑一聲，「你知道事情的發展會是什麼樣嗎？如果你用時間循環考上了好的大學，你的潘多拉盒子就會被打開。人的慾望是無窮的，你只會想要越來越多的東西，到時候，時間循環就將徹底淪為滿足你虛榮心和野心的骯髒的武器。」
雲小諾搖搖頭：「我不是個有野心的人，我只是想考個好成績，讓大家都開心而已。」
「是啊，你想讓大家開心，你想讓父母開心，那你就得源源不斷地滿足他們的期望。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進了一本大學，但是你的知識配不上優秀的環境，你還是只能靠時間循環去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作業和考試。畢業后，你的能力依舊止步不前，你只會不斷地去填補越來越多的麻煩。」
雲小諾沉默了下來。
「我知道你討厭我，你覺得我利用班長的職權管太多，但是，雲小諾，我最不想看見你墮落。」衛擎宇說着，眼眶紅了起來。
雲小諾猛地一怔。
擺放在桌子上的紙樹開花了，顏色很濃艷，一簇簇，一叢叢，如同紫粉色的雲朵墜著，雲小諾和衛擎宇卻都無心欣賞這滿枝緋紅，自從他們昨天的那番談話結束后，他們今天整整一個上午都沒有任何交流，好似陌生人。
「我叫到名字的同學跟我去操場錄製視頻，其餘同學繼續在教室里自習。」班主任說道，昨天因為下雨沒能錄製VCR，推到了今天。
他們班這次有四名同學進了年級前十，分別是衛擎宇、陳曜棟、顧佳音和雲小諾。
「走吧。」班主任在前面帶頭，發現雲小諾還坐在位置上，叫了她一聲，「雲小諾？」
衛擎宇跟在班主任的身後，回頭看着雲小諾。
雲小諾掃了衛擎宇一眼，慌忙躲開視線，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衛擎宇看到雲小諾跟了過來，臉色一沉。
理科年級的前十名已經拍攝完了，直接輪到文科年級前十名，按照名次排序依次進行錄製，雲小諾作為年級第十名自然是在最後一個。
首先第一個上場的衛擎宇，他站在照相機前，直視着鏡頭，簡單地說了句：「你的實力決定成績。」
雲小諾心猛地一顫，衛擎宇這句話似乎是說給她聽的。
「好的，過。」班主任喊了停，「衛擎宇同學，你可以回教室了。」
衛擎宇點點頭，擦過雲小諾的身旁，面無表情地朝教學樓走去。
雲小諾呆愣在原地，心情複雜。
作為本次月考的年級第十名，再次出現在LED大屏幕上，讓大家以自己為榜樣，這是何等榮耀的事情。
可是，這份榮譽是她通過不正當的手段得來的。
難道還要繼續欺騙下去嗎？
其實她也可以選擇隱瞞，時間循環這件事情，除了自己以外，只有崔博士和衛擎宇知道。
但，她為什麼會那麼糾結呢？她怕衛擎宇討厭自己，也覺得自己會瞧不起自己。
「雲小諾！」班主任連喊了好幾聲雲小諾的名字，她都沒有回應，只好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雲小諾猛地回過神來，瞪大眼睛看班主任：「怎、怎麼了？」
「輪到你了。」班主任皺眉，「你今天怎麼看起來心不在焉的？」
雲小諾看向立着的照相機，如果她真的拍攝了這段視頻，她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她明明是個徹徹底底的學渣，卻要偽裝成學霸，說着連自己都不相信和不踐行的學習宣言。
「雲小諾，就差你了，快點吧。」班主任催促道。
雲小諾嘆了口氣：「對不起，我不能……」
「嗯？」班主任一頭霧水。
「抱歉，我不能錄製視頻。」雲小諾鼓起勇氣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後知後覺原來開口放棄並沒有那麼難。
班主任卻笑了笑：「你是不是還沒準備好？沒事的，哪怕說『加油』兩個字也行。」
雲小諾搖頭：「我不配給大家加油。」她說着，眼淚涌了出來。
班主任嚇了一跳：「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雲小諾越哭越厲害，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班主任着急起來：「好了好了，不想錄製就算了。」她回頭看了看攝影師，示意對方收工，然後繼續安慰雲小諾。
雲小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止住淚水，淚眼汪汪地看班主任：「老師，我可以走了嗎？」
「當、當然可以，但……你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班主任以為雲小諾是身體不舒服。
「不用。」雲小諾擦了擦眼淚。
雲小諾回到教室里，同學們都在安靜地自習，沒有人注意到她哭紅的雙眼，她走到座位前，看了眼正在認真寫語文作業的衛擎宇，又看了看桌子上開花的紙樹，感到悵然若失，獃獃地在位置上坐下。
衛擎宇的筆尖停頓了一下，以為雲小諾這麼晚才回來，應該是把視頻給拍了，臉色愈發地凝重。
雲小諾什麼話也沒說，沉默地翻開語文練習本。
班主任隨後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張名單：「針對這次月考的成績，我做了些座位調整，只有幾個同學需要換位置，大家都原地不動，聽我念就可以。」
前面三排的同學沒有變化，主要是在後面幾排進行調整。
坐在最後一排的譚唯安豎起耳朵聽着，班主任並沒有叫到她的名字，她舒了口氣地拍了拍胸脯，跟安芷夢說道：「要是老師讓我換位置，我肯定不換。」
安芷夢抿嘴一笑，心情愉悅起來。
譚唯安笑笑，當她試着去了解安芷夢后，才發現她是一個特別可愛的女孩，她們現在的關係好到雲小諾有時候都嫉妒。
「好了，我念到名字的以上同學下課後再開始換位置。」班主任放下名單，「大家繼續自習吧。」
教室里恢復鴉雀無聲，在一片安靜中，衛擎宇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報告老師。」與此同時他將右手高高舉起。
「怎麼了？」班主任看向衛擎宇，同學們的目光也紛紛轉向他。
衛擎宇平靜地問道：「我可以申請換位置嗎？」
雲小諾臉上的肌肉顫抖了起來，擰頭看着衛擎宇，胸口頓時悶得喘不過氣來。
班長大人要換位置？不想跟她當同桌了？為什麼她會感到這麼難受呢？
班主任詫異了一下：「你不想跟雲小諾繼續做同桌嗎？」
雲小諾聽到這個問話屏住了呼吸，在等待衛擎宇的答案。全班同時也安靜了下來，靜得連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見，大家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衛擎宇沉默了一會兒，回答班主任的話：「不想。」
簡短的兩個字，帶着冷漠的語調，絲毫不留情的。
雲小諾的心瞬間疼痛了起來，好像被千萬根針扎著，剎那間，委屈、鬱悶、驚訝……所有複雜的思緒都湧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