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之糖糖

平城的冬天今年格外冷,進了十二月之後接連下了好幾場大雪,室外的溫度特別低,大街上的行人都捂得嚴嚴實實的。

但這一點也沒有影響糖糖的好心情。

她現在已經十二歲了,讀初中二年級,算是個大姑娘了,再惡劣的天氣也是一個人上下學,而且如果放學回到家爸媽都不在的話，她還會給自己做晚飯，不只是煮麵條蛋炒飯這一類的簡單飯食,炒個肉片或者青菜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不過今天晚上她肯定不會一個人吃晚飯了，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不但爸爸媽媽會在家,幾個哥哥和嫂子也都會從京城趕回來。

「糖糖！快過來！」她剛背著書包走到學校大門口,正在研究路哪邊的積雪小一些，就看到二哥在招呼她了。

「二哥！你什麼時候到的呀？」她麻溜的鑽進寶馬汽車,笑着問道。

王建國摸了一把小妹的腦袋,說道,「下午兩點就到了,我們糖糖又長高了！」

糖糖抓着二哥的胳膊有些發愁的說道,「二哥,我才上初二，初中還有一年，高中三年,還需要四年的時間才能考大學,時間過得好慢好慢啊，我真想一下子就長大！」

王建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說道，「那麼着急考大學幹什麼？當小孩子多開心啊！」

糖糖其實並不是着急上大學，她的四個哥哥都在北京，但她並不太想離開父母去北京，而且在她看來，平城大學也很不錯了。她這麼說只是因為媽媽趙珍珍說，等她上了大學就自由了，很多事情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在爸爸王文廣的嚴格監督下，糖糖現在的學習成績也很不錯，能很輕鬆的考出年級第一，但說句心裏話，她不太想上學，也不太想學習。

但逃課也是不可能的，三年級的時候她這麼干過，經過了認真的謀划，身上帶了全部的壓歲錢，還去車站打聽好了，也順利坐上了去往櫻桃鎮的班車，可惜人剛到二太姥姥家，二太姥姥就偷着給她媽媽打了電話。

晚上她正得意地吃着二太姥姥做的肉餃子，爸爸媽媽已經開車趕到了。

那是糖糖從小到大，第一次被媽媽教訓，趙珍珍訓了她足足一個小時，還不讓她吃早飯和午飯，她又餓又悔，差點暈倒了。

從那以後，糖糖表現的比以前乖多了，最起碼不會動不動就賭氣說不要上課，不要上學了。

糖糖承認，當小孩子是挺開心的，尤其是有爸爸媽媽和四個哥哥寵著，班裏好多女生都羨慕她呢，不過，她還是很想長大，因為長大了就有自由了，雖然爸爸說，這世界上所有的自由都是相對的。

她現在並不討厭讀書，有些內容學起來還是很有內容的，但糖糖的理想是像徐霞客一樣，逛遍祖國的大好河山，在國內逛完了，再去國外溜達溜達，聽大哥說，美國有些地方也很漂亮呢！

小姑娘笑眯眯的對王建國說道，「當小孩是很開心，不過，二哥，你當小孩的時候，難道不着急長大嗎？」

這話讓王建國有些意外，他透過車窗看到外面熟悉的街道，一下子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在大霧瀰漫的清晨，天光未泄，一個十來歲的半大少年提着一隻碩大的竹籃，竹籃沉甸甸的裝滿了點心，他一邊計算能賺多少錢，一邊歡快的往前走，然而籃子實在太重了，他不得不走一會兒就歇上一會兒，那個時候，他是多麼盼望自己能快快長大呀！

王建國發動了車子，笑着對妹妹說道，「糖糖說的太對了！二哥小時候也盼著長大。「

糖糖打開車子前面的格子，從裏面拿出一塊進口的巧克力一邊吃，一邊問，「二哥，馬上就要放寒假了，咱們去哪裏玩兒啊？」

王建國的業餘愛好很多，自從結婚後還喜歡上了旅遊，現在全國各地的條件都比以前好多了，逐漸出現了一些條件很好的個人旅社和飯店，外出遊玩只要有錢，和呆在家裏一樣的舒服。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坐火車效率太低，浪費的時間太長，但只坐飛機也是不現實的，現在航班太少，大多數城市根本沒有機場，說起來還要再稱讚一下平城，平城早就建好了機場，而且航班不少，不用說，這又給平城帶來了巨大的益處和經濟便利。

最讓他自豪的是，負責做這件事的人，是他的媽媽趙珍珍。

因為不喜歡坐火車超過五個小時以上，二寶最近一兩年很喜歡自駕游，他和高敏的開車水平都不錯，在路上兩個人輪流開，根本不算累。

他笑着說道，「糖糖，咱們去三亞好不好？」

去年寒假本來他們要去三亞的，但臨行前高敏忽然查出來懷孕了，他們結婚好幾年，一直盼著有個孩子呢，兩口子高興的不得了，醫生囑咐前三個月要注意多休息，二寶要在家裏陪着老婆，自然就沒有去成。

今年八月高敏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現在四個多月大了，別看小傢伙年齡小，上個月已經跟着父母去了一次上海了。

糖糖很高興的說道，「好啊，我聽爸爸說，三亞可漂亮了，而且特別暖和，現在這個季節，連毛衣都不用穿，只穿一個襯衫就行了？「

二寶婚前和高敏已經去過一次三亞了，他笑着回答，「對啊，到了三亞二哥教你游泳好不好？」

糖糖興奮的小臉發紅，她用力點點頭說道，「二哥你真好！」說完了又小聲補充一句，「要是爸爸媽媽也跟着去就好了！」

王文廣雖然平時工作很忙，但大學會早早放寒假，比糖糖他們放得還能早兩天，他平時就不太喜歡應酬，把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了教導女兒身上，放了假更是幾乎不太出門，但趙珍珍就不一樣了，去年領導換屆，羅市長被選為第一書記，她的副市長也轉正了，成為正職之後，她肩上的擔子更重了，市政府可不會放寒假，平時即便是周末休息，她也會帶一沓子文件拿回家辦公，有時候在書房一忙就是半天，其實和上班也沒有什麼區別。

別說出去旅遊了，平時連帶着女兒去逛商場的時間都沒有。

二寶安慰她道，「糖糖，也許媽媽會有空呢，等一會兒你吹生日蠟燭可以許一個願，特別靈！」

糖糖半信半疑，「真的嗎？二哥，那我要許願。。。」

二寶將車子停到衚衕口，用手指噓了一聲說道，「糖糖！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因為四個哥哥都回來了，糖糖覺得家裏比平時熱鬧一百倍。

王文廣帶着三個兒子在佈置大廳，半空中是炫目的綵帶蝴蝶結和五顏六色的氣球，屋子裏插滿了鮮花，正中擺了一張長桌，上面堆滿了禮物，其中就有十來個洋娃娃，每一個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精緻可愛。

糖糖放下書包就跑過去，抱起一個又抱起另一個，高興的尖叫了兩聲問道，「爸爸！這是送給我的禮物嗎？是誰送我的？」

王文廣沖女兒笑笑，解釋道，「你四哥上個月去國外開交流會，他買給你的！」

糖糖有些意外，外人都說四哥是天才里的天才，她也很佩服四哥，但天才有時候也太呆板了，聽爸爸說她的數學成績不太理想，每次送她的生日禮物都是各種精心挑選的習題集，她收下后就扔到柜子最底層了，沒想到今年終於開竅了！

她高興的扯了扯四哥的衣袖，很大聲的說道，「謝謝四哥！」

王建明放下手裏的彩紙，伸出雙臂一撈，很輕鬆的把妹妹舉了起來，笑着說道，』「哎呦糖糖好沉啊，你又胖了不少吧！」

糖糖嘟著嘴說道，「四哥！我沒胖，我就是長高了，爸爸說是骨頭沉了，根本沒長肉！」

四寶笑了笑將她放下來。

一旁的三寶貼完最後一張彩紙，沖妹妹擠了一下眼睛說道，「糖糖，你四哥帶了個非常漂亮的姐姐來，你看到了嗎？」

糖糖看了看四哥，一副恍然大悟的小模樣，難怪四哥開竅了，原來是談對象了！她也沖三哥擠擠眼睛，轉身就往廚房跑去。

為了準備女兒的生日宴，王文廣請了一個相熟的廚師來家裏幫忙，趙珍珍下班的時候，很多葷菜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不過她平時下廚的時間比較少，今天是專門早回來了，看到有新鮮的大蝦，預備給女兒做一個糖醋蝦仁。

當婆婆的親自下手了，吳天月等人當然也都跟過來幫忙了。

本來家裏的廚房很大，但一下子站了六七個人也是有點擠，糖糖看到大嫂和媽媽正在剝蝦殼，二嫂抱着胖兒子笑眯眯的看着，三嫂和一個漂亮的姐姐一起擇菜，她一一打了招呼之後，最後指著劉玉玲明知故問，「媽媽，這是誰呀？」

趙珍珍轉過頭開心的笑了笑。

她已經四十多歲了，臉上不可避免的有了歲月的痕迹，但看起來依然很美，尤其身上那種冷練的氣質，宛若稀有金屬一般的質感，即便是在幾個漂亮兒媳婦的映襯下，也毫不遜色。

畢竟是一座城市的領導，那種大將之風不是一般女人能比上的。

以前各種條件不允許，她總怕對家庭和自己產生不好的影響，現在政策變了社會風氣變了，趙珍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認真的打扮自己，家裏的暖氣燒得很熱，她脫掉了煙灰色的羊毛大衣，身上穿了一件米白的羊毛衫，特別簡單的麻花款式，下面配了一條格子的呢料長褲，褲腿做的很寬鬆，看起來時髦洋氣極了，若是只看外表，誰也猜不到她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女市長。

「糖糖，她是你四哥的女朋友！」

糖糖鄭重其事的轉過頭，笑着說道，「四嫂你好！」

劉玉玲也是北大少年班畢業的，比四寶晚一屆，但不同的是，她是在本校碩博連讀後才分到了研究所，今年剛剛二十歲，和四寶認識的時間不長，兩個人好上的時間更短，她性格有些內向，被糖糖這個稱呼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高明明微笑着說道，「糖糖，寒假你要去哪裏玩兒啊，我和你三哥要去東北滑雪，你去不去啊？」

糖糖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平城已經很冷了，她不喜歡去太冷的地方，那種地方出門就要把自己包成一個大湯圓，她現在雖然不算胖，但冬天穿的多，最外面的羽絨服自帶臃腫效果，已經讓她有點不喜歡了，再說了，她不覺得滑雪有什麼好玩的，去年爸爸帶着她去過平城郊外的一個滑雪場，她一連摔了好多跟頭才算是掌握了基本的動作要點，回來后一張小臉凍得都發紅了，好幾天才消下去。

最最重要的是，三哥和三嫂前不久才結婚，她才不去做電燈泡呢！

"三嫂，我不去，東北太冷了，我和二哥說好了，要去三亞！」

高敏笑着點頭，說道，「是的呀，本來這是去年的計劃，沒想到小虎子提前報到了，今年一定要補上的，我聽朋友說，現在去三亞可舒服了，很多私人開的旅館，比國營的飯店還講究呢！」

吳天月麻利的挑完最後一條蝦線，也說道，「冬天去三亞晒晒太陽的確不錯。」

糖糖的大眼睛轉了轉說道，「大嫂，你和大哥過年會放假的吧，要不一起去吧？」

吳天月愣了一下，她回國也有一年多了，回來之後工作一直很忙，周末也往往需要加班，算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休過假了，這一次他們回來只請了一天的假，夜裏就要坐飛機趕回去。

她和王建民還有四寶現在所處的機要研究所，承接的都是國家的秘密任務，之前的項目都是做輔助的，最近的接受的任務是個全面的作業，整個研究所的人都在連夜加班，大寶還是項目的總負責人，她和四寶都是核心組員，根本離不開。

吳天月有些為難的說道，「糖糖，我倒是很想去，不過，不知道所里放不放年假，如果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放！」

去年他們研究所為了趕進度年假都沒放，出了正月，到了來年的二月底了，項目結束后才輪流休息了幾天。

趙珍珍仔細看了一眼大兒媳，用關切的語氣說道，「天月，我知道你們工作忙，不過你也得多注意身體，平時吃食堂，周末的時候一定要做點好吃的，我看你比去年還更瘦了！」

吳天月感激的點了點頭，瞄了一眼高敏懷裏可愛的嬰兒，半是解釋般的說道，「我都聽媽的，的確最近幾個月我覺得身體不如以前了，以前熬個通宵也不覺得太累，現在只要加班到夜裏兩點，第二天不到十點起不來！」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又笑了笑，說道，「如果想要孩子的話，我也得先把自己的身體調理好！」

趙珍珍一愣，怕她多想，說道，「這個我就不操心了，你們還年輕，什麼時候想要孩子都不晚。」她也停頓了一下半開玩笑的說道，「反正我這個當奶奶的不可能幫你們帶孩子，你們就是不生，我也沒意見！」

吳天月心裏大大的舒了口氣，笑着說道，「媽，你這思想可真先進，就是在美國丁克家庭也不多的，我很喜歡孩子，等過幾年工作不忙了，我一定要生個龍鳳胎，一男一女！」

趙珍珍被她的話逗笑了。

高敏給兒子擦了擦口水說道，「大嫂，你這話說的這麼肯定，難不成你有辦法，一定能生雙胞胎，而且還是龍鳳胎？」

吳天月瞪了她一眼說道，「是啊，你想學嗎？」

高敏點了點頭。

吳天月抿嘴一笑說道，「等吃完飯咱們單獨聊啊！」

廚房裏的氣氛很輕鬆，但這些話題都是糖糖不感興趣的，她悄悄溜到客廳，看到幾個哥哥和爸爸還忙着，沏了一壺綠茶，還將幾塊巧克力和點心放到盤子裏，端過去說道，「爸，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收拾好了沒有，快過來喝茶吧！」

王文廣來回審視了一下整個大廳，沒發現任何遺漏的地方，他滿意的點了點，沖兒子們揮了揮手。

因為只有他們一家人，飯菜做好后，生日宴會也就開始了。

眼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廳里的燈光暗了下來，正中的牆上放起來幻燈片。

糖糖緊緊盯着屏幕，照片一張張翻過去，她也從一個小嬰兒長成了大姑娘。

最後一張照片，是晚飯前二哥給大家照的全家福。

十二歲的小姑娘看了心裏特別的激動，半昏半暗中，她認真看了看圍坐在她旁邊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嫂子們。

幻燈片結束之後，王文廣將雙層的大蛋糕放到桌子上中央，糖糖十二歲了，蛋糕上點燃了十二支五彩的蠟燭。

她閉上眼睛，十分認真的許了一個願，然後一口氣將蠟燭吹滅了。

吃完生日蛋糕，王建民和吳天月將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了，他們兩口子送給妹妹的是一塊手錶，金色的錶帶，藍色的錶盤，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外國貨。

吳天月回國之前在美國商場買了不少貴重一些的禮物，這手錶就是其中之一。

二哥王建國的禮物簡單粗暴，就是一個厚厚的紅包，糖糖每年的壓歲錢，再加上二哥給的紅包，攢起來已經不少了，趙珍珍給她辦了一個存摺，專門用來存這些錢。

糖糖是個真正在蜜罐里長大的姑娘，但她從來不會亂花錢，存摺上的錢她已經想好了用途，等讀了大學，她要趁著假期去旅行，當然了按照她的計劃，這筆錢遠遠不夠，只能算是啟動資金。

雖然她還沒想到怎麼掙錢，但糖糖是個很自信的女孩兒，媽媽曾經說過一句話，現在是最好的時代，簡直可以用遍地是黃金來形容，就看你能不能看到地上的金子，能不能搶在別人前面撿起來了。

她覺得自己肯定能撿到金子。

三寶這幾年送給妹妹的生日禮物是固定的，就是一副以糖糖為主題的油畫兒，這次也不例外。

「三哥，你把我畫的好漂亮啊，這個花裙子簡直一模一樣！」三寶笑了想笑，說道，「糖糖這些畫都留好啊，你哥哥我的畫現在越來值錢了！」

糖糖美滋滋的收起來，噘著嘴說道，「三哥，這是我的畫，多少錢我都不賣！」

王建昌滿意的笑笑，其實他也不太在意這些，之前有人要畫他就送，最近要畫的人多了，經人提醒，他才知道自己的畫作在外面流通起來了，而且價格還不錯。

他本人沒怎麼生氣，把高明明氣得夠嗆，有她攔著，誰再要畫都沒那麼容易了。

比起兒子們送的名貴手錶，限量版娃娃，現金以及油畫，王文廣和趙珍珍送給女兒的禮物就略顯普通了，王文廣送的是一套精美的文具，趙珍珍送給女兒的是在上海出差時買的一雙球鞋。

王文廣和趙珍珍彼此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趙珍珍對女兒說道，「糖糖，等你放了假，媽媽抽出幾天時間，和你爸爸還有你二哥二嫂，咱們一起去三亞好不好？」

糖糖收到了那麼多禮物，又聽到媽媽的話，此時感覺幸福得都要溢出來了，她一隻手牽着爸爸，一隻手牽着媽媽說道，「感謝爸爸媽媽養育了我，感謝哥哥嫂嫂的禮物，」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笑着說道，「明年我還要這樣的生日！」

少女清脆的笑聲宛若清泉流入心底，是這冬日最動人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