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自從當上工作組的最高負責人,王桂生參加的會議比之前在保密局升了好幾個檔次,以前見不到的領導,現在往往就坐在一個屋子裡開會。因為工作組的性質比較特殊,甚至有時候他還被安排和領導坐在一排。

一開始心裡難免有些忐忑,但現在早已經習慣了。

他行事向來縝密,即便是受到了優待,也不會像他的前任徐局長那麼高調,只要逮到機會就會大講特講,但並非真的言之有物,每次的內容其實都差不多,無非是強調現階段階級鬥爭的重要性,若是不及時揪出資產階級破壞分子,整個政黨的領導都會受到影響。

雖然沒有人敢反駁他的話,但次數多了也會招人煩。

王桂生就不一樣了,一般在這樣的場合,除非是會務要求,否則他絕對不會主動多說一句話,即使輪到他發言,往往也是簡明扼要,說完重點就結束,不會拖泥帶水。因為這一點,雖然很多人對工作組這個部門看不慣,但對他這個人的印象還算不錯。

自從他上台以後,一直一來也沒什麼過激的大動作,不但沒有繼續煽動各地的運動,反而想辦法四處熄火,而且還推出了平城作為全國學習的榜樣,不但要求大家階級鬥爭講究方式方法,要文斗不要武鬥,而且還要求不得影響正常的學習和工作。

因此,很多已經處於半停課狀態的學校恢復上課了,工廠也恢復正常生產了。

整個社會都安定了不少。

雖然在座的各位領導都沒有表揚過他的工作,但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到了眼裡

王桂生向來很低調,但在這一次的會議上,輪到他發言的時候,第一次講了足有十分鐘。

他先從工作組的建立說起,那個時候國家剛剛渡過最困難的時期,雖然大多數老百姓能填飽肚子了,但總體存在的問題依然很嚴峻,比如工業的發展嚴重滯后,經濟總量十分薄弱,這是政黨在領導的道路上遇到的巨大困難,本來這個困難需要大家一起克服,但有些人卻鑽了空子,利用了領導人的低落情緒,認為所有的失敗都是由於潛伏在黨內的資產階級破壞分子造成的,由此就發起了一場運動。

但事實證明,這四年來,全國的經濟形勢並沒有變好,而是變得更差了。

所以他認為,當前工作的重點應該是注重民建民生問題,實現真正的社會。主義。

而且經過這幾年的工作,很多隱藏在人民內部的資產階級破壞分子已經被揪出來了,社會安定,群眾團結,所以,他認為工作組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應該退出歷史舞台了。

此言一出,驚動四座。

在場的很多人雖然都恨不得工作組早早被解散,但因為它幾乎凌駕於。政府之上,雖然發起人亡故了,但背後的支持者還是不少的,因此,誰也不敢隨意動它。

這個王桂生竟然主動要求下。台?

還不僅僅是下。台那麼簡單,而且主動要求整個部門的人都下。台!

整個會場雅雀無聲。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雖然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誰也不肯先開口。

主持這次會議的寧常委是個十分靈活的人,立即宣布會議暫停,大家可以休息半個小時。

很快,大家或者三五個人,或者六七個人為一個小團體,開始議論這一件事兒了。

這個會議的實質,本來就是要明確以後的領導路線和工作重點,之前幾個領導人的發言已經傾向於這一點了,但都沒有像王桂生的發言說的那麼明確直接。

本來為期七天的會議延期了五天。

大會的最後一天,寧常委宣布了各級領導人的一致決議,明確了以後全黨的工作路線,肯定了過去幾年來工作組的一些成績,尤其是王桂生上任以來的各種變化,同時也指出了各地工作組存在的一些問題,有些地方亂綱。亂政十分嚴重,甚至出現了一些過激的不當的行為,為整個社會帶來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因此,這樣的部門繼續存在,弊大於利,是時候給予解散了。

當寧常委宣布會議結束,全體起立的時候,王桂生坐在主席台下面,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走得是一招險棋。

如果順利的話,肯定會一步高升,如果不順利,可能他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不但如此,很有可能還會被人翻舊賬。

不但外面的人感到震驚,工作組內部也是如此,王桂生的這個打算從來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就這麼毫無徵兆的端了大家的飯碗。

很多人有情緒那是必然的。

尤其是盧志偉,他這半年辛辛苦苦,每天早出晚歸,對待工作兢兢業業,無論大事兒小事兒都是竭盡所能辦得更好,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今天!根據他個人的推斷,王桂生交出了那麼大的權力,上頭領導一定補償他,給他補個不錯的位置。

但像他們這些人就不會了,他們這些個小幹部,誰都不會重視,估計就是被棄用的命運了!

盧志偉當然還是不甘心,但這一份不甘心早就被現實磨礪的可有可無了,他乾脆採取了一種逃避的的做法,白天按時上班,一下班就跑出去了,不是跟朋友四處閑逛,就是和劉芸芸一起看定影吃飯壓馬路。

但這樣醉生夢死的生活也不會持續太長。

工作組作為一個全國性的組織,想要解散也是個大問題,不能只發一個文件就完事兒了,如果是那樣的話,非出大問題不可。王桂生將手下能幹的七八個人都派出去了,他自己在京城坐鎮,用時不到一個月,就完成了一個漂亮的結尾。

很快上級對他新的調令就下達了,接任財務部副部長一職。

比起他之前的保密局局長,整整升了兩級。

對於平城市工作組來說,被取消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張局長手下的人,一部分是他從市政府調過去的,現在調回來就是了,還有一部分原來是各大企業單位的員工,這些人也返回原單位,還有最後一部分是通過社會招聘的形式招來的,雖然福利待遇都還不錯,但根本沒有辦理人事檔案,所以直接解聘,再多少塞一點賠償金就可以了。

至於張局長本人,被陳市長命名為市長助理。

工作組的撤銷如此簡單,但它引起的一系列影響就沒那麼簡單了。

一個很牛氣的單位忽然消失了,這樣的的消息瞞不住人,一時之間說什麼的都有。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這也並不是普通的談資。人生而為人,總是有親戚,同學和朋友的,好多人家七拐八拐總能和勞改犯扯上點關係。

對於這件事,反應最大的當然還是農場的勞改犯。想當初他們都是被工作組的人拉到這個農場的,如今工作組沒有了,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很快會被放出去了?

過去的四年裡,這些人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們中的絕大對數人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體面的工作,十分受人尊敬,然而一朝淪為勞改犯,一切都成了昨日黃粱,不但身份地位沒有了,還要整日吃著豬食一樣的飯菜,甚至有時候還吃不飽,餓著肚子在田裡下死力幹活兒。

這樣的日子,他們早就過夠了!

因此,聽到這個消息,大家內心的狂喜不言而喻。

各地的農場都蠢蠢欲動,青禾農場自然也不例外。

現在已經是隆冬時節,但今年的冬天比較溫柔,一直不怎麼冷,而且遲遲未下雪,地里並沒有上凍,王場長從今年的大豐收里,得出了一個寶貴的經驗,只要不停的開墾荒地,只要有了更多的土地,就會有更多的糧食,即便是以後再來更多的勞改犯,也不會讓這些人餓肚子。

因此,他下了命令,只要地里不上凍,就必須下地幹活兒。

當然了,王場長不是周扒皮,他的工作做的比較細緻,雖然勞改犯們要頂著寒風乾活兒,但食堂里除了一日三餐,還供應熱騰騰的薑湯,而且他把燒制的木炭都按照人頭髮下去了,允許他們在自己的房間里生火取暖。

王場長自己就比較懶惰了,尤其是最近今天,一個人整天窩在辦公室里。

這一天手下小符來彙報勞動進度。

他驚訝的發現最近幾天的效率明顯下降了。

「王場長,你是不知道啊,現在這幫人可不好管了,不但幹活兒不積極,說一句都敢頂嘴了!"

王場長一邊兒吃著烤花生,一邊皺著眉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有人要鬧亂子?」

小年輕撓撓頭,說道,「看著不像!王場長,你有沒有聽說一件事,平城的工作組被解散了!」

「什麼!?」

王場長大驚失色,因為站起來的動作太猛了,胳膊一擋打翻了半盤子烤花生。

要知道一手提拔他的張處長可就是平城工作組的最高領導,要是工作解散了,張處長怎麼辦?他以後怎麼辦?

王場長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去把這兩議案的報紙拿過來!」

農場訂有兩份報紙,原本他提天天都要看的。不過最近這幾天老家父母又來信了,說他不認老婆不要緊,但親生女兒必須要管的吧,小姑娘如今已經七歲了,成天嚷嚷著要爸爸,所以他們決定了,讓翠花帶著孩子來農場找他!

翠花這個女人他一眼都不想多看,但對於他的女兒,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五官長得和他極為相像,無論如何都討厭不起來。

一想到翠花和女兒很快就會到了,王場長就很心煩,什麼都不願意想,什麼都不願意看。

小符跑著出去,很快又拿著一沓報紙跑著進來。

即便是國內重大事件,報紙上也不可能天天刊登,何況現在距離會議結束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王場長翻來覆去,將整個報紙都仔細看了一個遍,也沒找到相關的消息,他半信半疑的說道,「小符,這事兒你是聽說誰說的?」

小符又撓了撓頭,說道,「現在到處都傳開了呀!」

王場長看看外麵灰蒙蒙的天,皺著眉頭說道,「這樣吧,反正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也開不出多少地了,你等一會兒去通知,從明天開始大家就休息吧,不過同時要告訴他們,休息時間不許鬧亂子,誰要敢鬧亂子,第一個把他關到羈押所里去!」

農場的羈押所,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和勞改犯們日常居住的房子隔了足有四五百米,是一處高牆嚴密的大院子,在這裡面關著的人,一般都是犯了重大案件,絕大多數都是從其他監獄轉移過來的。

認真算起來,勞改犯中很少有人被關在這裡,除了吳清芳的丈夫林老師。

就算林老師那樣霸氣的壯漢,被關押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現在都規矩的不得了,不但如此,還經常寫文章鼓吹當局的各種政策。若是他這不是怕了,而是學聰明了,誰會信呢?

青禾農場的確人心惶惶。

雖然每個人都想出去,但其中有一部分人,表現的更為迫切。

這其中就包括了劉主任。

但劉主任想出去,恢復身份和地位還不是最重要的,他想的是,出去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親口問問前妻和女兒,這些年他表現不算完美,但每個月的工資都上交給前妻,對女兒也是各種關心,她在藥廠的工作還是他四處活動的結果呢。

怎麼這兩個人就當他死了一樣呢?

這都四年多了,他在農場無人看無人問,早就淪為了別人的笑話!

因此,劉主任聽到工作組解散了,農場又通知明天開始休息了,這兩件事給了他一種妄想,他立即激動地拉著小符問道,」既然工作組倒台了,我們是不是應該被放回去了?「

這種事兒小符自然沒法回答,只能惡狠狠地說道,」老頭兒,少鬧事兒啊,不然第一個把你抓起來!「

其實不光是農場,學校里關於這件事兒的議論也不少。

對於趙珍珍來說,她有一種劫后重生的感覺。

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但她沒想到這場運動竟然真的這麼快就結束了。

結束得好!

即便是王文廣恢復了身份,但只要運動一天不結束,她的一顆心就始終不上不下,惴惴不安。

對於這個消息,楊校長是喜憂參半。

學校里的很多老師都特別牛,楊校長惜才,覺得以他們的履歷來講,現在屈就在這麼個小地方,實在是太委屈了!現在工作組都撤銷了,想必這些人很快也能得到平反了,但如果平反了之後,這些人恢復了身份,自然就會離開了農場,而且也不會把孩子留在這裡。

也就是說,到時候他們這個農場小學既沒有了老師,也沒有了學生。

他楊光勝會再次成為光桿司令。

趙珍珍則是在完全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就收到了一紙調令。

她被調到了平城市政府秘書處,擔任副秘書長一職。

趙珍珍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職位和縣委書記平級了,是十六級幹部,也就是說,她又升了一級!

按說起來,能夠高升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然而趙珍珍卻真的高興不起來。

最近這一兩年,她好不容易建立了內心的自信,在這一點點底氣在這個調令面前完全沒有了。

她辦事兒能力馬馬虎虎算是說的過去,但是要讓寫文章,當然也能寫出來,但水平就不太行了。

也不知道陳市長到底是如何考慮的,怎麼就挑中了她!

「文廣!你說,我真的能勝任副秘書這個職位嗎?」趙珍珍做完了一道數學題,皺著眉頭說道。

王文廣放下手裡的手,笑著說道,「珍珍,你肯定可以,而且能做的很好!」

趙珍珍卻覺得沒丈夫說的那麼容易。

平城市現任的市政府秘書長姓費,趙珍珍和他打過幾個照面,費秘書長三十來歲,畢業於平城大學中文系,一向辦事十分利落,而且現場反應能力超強,每天都把陳市長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條。

除此之外,他還是政府里數一數二的筆杆子,寫得一手好文章。

跟這樣的聰明的人做搭檔,她的能力實在是太弱了!

看到妻子仍舊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兒,王文廣又笑著說道,「要不這樣吧,你要是實在不願去,或者覺得自己干不好,乾脆跟看領導彙報一下,我相信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他話音剛落,趙珍珍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文廣,你和我都是國家幹部,國家需要我們去什麼崗位山工作,我們就必須服從組織安排!只顧自己的利益是不行的!我不能辜負了市政府和陳市長對我的期望!」

王文廣再次笑著說道,「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其實要我說,你也不用太擔心了,費秘書長這麼厲害,你正好可以跟他學習一下,再說了,你們是工作上的搭檔,能夠做到互補就行了,比如你現在和楊校長,不也配合的很好嗎?」

趙珍珍覺得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她拿起練習冊,高興的說道,」文廣,我已經把高中的課程全部都學完了!「

王文廣走過來摟住她的肩,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低聲說道,」珍珍!我知道你有多少潛能。「

三個寶都在正房學習,只有四寶一個人坐在床上兒,他看到爸爸親媽媽了,連忙跳下床湊上來了,直到爸爸媽媽都親了他好幾口,才心滿意足的又沉迷在魔方的世界里了。

趙珍珍下定決定要去平城工作了,但有一個問題必須解決好。

那就是四個孩子的去留問題。

大寶已經上初二了,再有一年多就要升高中了,若是繼續在農場小學的中學班讀下去,高中就只能考入惠陽一中了,到時候不光不方便不說,惠陽一中雖然也不錯,但教學質量和平城大學的附中是完全沒法比的。

所以大寶必須跟著趙珍珍回去,四寶年齡太小她不放心,也必須跟著她回去。

夫妻兩個商量了好幾天,達成了共識,大寶和四寶跟著趙珍珍回平城,二寶和三寶留下,由王文廣負責照顧。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孩子們這次都不同意!

一向十分懂事聽話的王建民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媽媽!我不跟你回去!我覺得現在的學校特別好!尤其是老師教的很好,特別符合我的節奏!「

二寶雖然覺得學校和老師也都不錯,但他不太想跟著爸爸,因為爸爸這個人有點偏心,表面上看起來對他們都很好,實際上他更喜歡的是大寶和四寶,這點他早就觀察到了。所有更想跟著媽媽回去,說道,」媽媽!我不留下,我要跟著你去平城!「

三寶就比較糾結了,他既捨不得現在的同學和老師,又不想離開媽媽,就撅著嘴說道,」媽媽!為什麼你的工作總是換來換去的啊,是不是你們領導對你有意見?他們可真壞!「

聽到兒子這樣的話,她無奈的笑了笑,對四個寶說道,「寶貝們,媽媽也不想離開你們,但是媽媽不光是你們的媽媽,媽媽是黨員,也是國家幹部,必須服從上級的安排!所以說,媽媽是必須要去平城的!但你們有兩個選擇,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選擇跟著我!」

四寶雖然也很捨不得章老師,但他畢竟還不滿六周歲,一想到見不到媽媽了,他心裡更加難過,就第一個表態了,「媽媽!我跟你回去!」

二寶也點點頭,說道,」我也跟媽媽回去!「

大寶皺著眉頭說道,」媽媽,我可以跟你回去,但臨走之前,我能領同學來家裡玩兒嗎?「

趙珍珍點點頭,說道,「可以的呀,你提前告訴媽媽,媽媽給你們準備點吃的!」

王建民點了點頭,小臉上上眉心舒展開了。

三寶一聽到哥哥弟弟都要跟著媽媽,自然也不肯跟著爸爸,因為最近他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繪畫上面,自然學習成績就受到了影響,媽媽每次不會多說什麼,但爸爸王文廣就不一樣了,黑著個臉子給他補習功課,有時候他沒有一下子聽懂,還會當場呵斥他!

雖然爸爸最近越來越帥了,但他也不要跟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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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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